第111節(jié)
江有信湊過去問:“怎么了?” 肖蘭時悶頭:“我糕點盒子掉了?!?/br> 江有信嗤笑一聲,拍拍他的背:“多大點事,一盒糕點。等會你江哥哥出去給你買上十幾盒?!?/br> 肖蘭時不依:“不一樣。那是王誠給我送我的,不知道那傻大個又花了多少錢買的,要是掉了我還是人嗎?!?/br> 江有信一愣:“誰是王誠?”說著看向衛(wèi)玄序。 衛(wèi)玄序皺眉揮揮手:隨他吧隨他吧。 良久,肖蘭時終于扒拉著一只小水缸找到了,但是糕點木盒蓋子已經(jīng)被摔開,飄在水缸里打著轉(zhuǎn),幾乎有一半的綠豆糕跌了出來,泡在水里已經(jīng)不能再吃了。 肖蘭時心疼地把剩下一半拾起來,寶貝一樣揣回懷里。 一抬頭,忽然就對上了江有信嫌棄的目光:“都落了水了還能吃?” 肖蘭時揮揮身上并不怎么合身的寬大衣袖,堅定地:“能!” 江有信再回頭看看衛(wèi)玄序。 衛(wèi)玄序頭疼:隨他吧隨他吧。 沒一會兒,穿著極不合適的寬大袍子的三人便往祭臺的方向走。 元京的仙臺和肖蘭時記憶里蕭關(guān)的仙臺建設(shè)得很不一樣,當時幾乎一半的舊東城都被李家占去,用作仙臺的建設(shè)用地,四周除了咒術(shù)就是空地,幾乎沒有任何能隱蔽的地方。 而元京這樽仙臺不一樣,它依托著金望角,四周的房屋擁擠得密密麻麻,那天上保護它的結(jié)界里,不止包含了仙臺本身,而且還將一部分的屋宇籠罩在其中,相當于天上一個罩子,半籠罩一條長長的方體,既然進不去這罩子,那就在方體上打個缺。 于是肖蘭時就瞄準了周圍的房屋,想著有人進出的地方就一定有缺口,最終打扮成幾個伙計的模樣從西面的圍墻里鉆了進來。 沒走兩步,忽然迎面走來一隊人馬,他們肩上挑著一只巨大的木匣子,身上穿的衣服和三人一模一樣。 衛(wèi)玄序立刻心虛地轉(zhuǎn)過頭去張望。 江有信馬上背過身僵硬地伸著懶腰。 只有肖蘭時,夯吃夯吃跑上去打招呼:“諸位兄長安好?。俊?/br> 語氣熟練得衛(wèi)江二人不由得一愣。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斜目瞥了他一下,眼神不善:“新來的?怎么以前沒見過?” 衛(wèi)江二人不約而同地心里一咯噔,相視一眼:完你媽個蛋個屁的。 哪有人還上趕著暴露的! 沒想到,下一刻,肖蘭時立刻驚訝:“?。坎粫??我都在這里做工三年多了,兄臺你說你沒見過我?” 那人狐疑問:“三年?你叫什么?” 肖蘭時邊走邊說:“嗨,兄臺你不認識我們也是正常,但我們工頭你肯定認識,就是那個王工頭,高高壯壯的那個。” 那人一聽,立刻喔喔:“王成貴?” 肖蘭時立刻點頭:“對對,就是王工頭?!?/br> 那人眼里劃過一絲不屑:“喔?!?/br> 見狀,肖蘭時猜度著兩人有過節(jié),立刻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試探:“唉,不瞞兄長說,就算我們在他手底下做事,可看著他對兄長你做的那些事,就一個詞,過分!” 那人明顯態(tài)度和善了些:“沒有,大家都是弟兄。” 話音剛落,肖蘭時立刻小嘴開始叭叭起來,一路胡編亂造侃大山,才沒幾步路,硬生生把把人家像是聊成了拜過把子的兄弟。 那人甚至還把肩上的擔子放下,為的就是騰出手來拍拍肖蘭時的肩,痛心疾首說了聲:“相見恨晚?!?/br> 肖蘭時話題一轉(zhuǎn):“誒,兄長,我看你剛從祭臺上下來,今天的活結(jié)了吧?” 那人點點頭:“快了。把這一箱抬出去就掛牌子走人了。” 一聽“掛牌子”,肖蘭時立刻:“哦,那兄長你的工期比我們的長,牌子和我們也一樣嗎?” 那人擺擺手:“有什么不一樣的?不都是打工的。取牌入臺,掛牌離臺,哪有什么不一樣?!?/br> 肖蘭時笑著又寒暄了兩句,臨了臨了還和大哥約著下次一起喝酒。 人走了后,他一轉(zhuǎn)身。 衛(wèi)江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實在精彩。 尤其是江有信,已經(jīng)驚訝得不知道說些什么了,一個勁地拍著衛(wèi)玄序的肩膀:“衛(wèi)玄,辛苦了啊,辛苦了?!?/br> 衛(wèi)玄序淡淡:“習慣了?!?/br> 江有信:“衛(wèi)玄你還需要別的大棍子嗎?我云州高大柏樹極多,哪天我給你運一車去蕭關(guān)。” 衛(wèi)玄序鄭重點點頭:“多——” 一聽什么大棍子,肖蘭時立刻湊上來:“哎哎哎,你們兩個怎么還恩將仇報呢?你們要去祭臺上面,我那不是給你們想辦法嗎?” 江有信抿起嘴,一時不知道他說的哪句真哪句假。 肖蘭時沒好氣:“他說了,用牌子進祭臺,咱們拿個牌子應(yīng)該就能進去了?!?/br> “牌子哪里拿?” 肖蘭時:“有信哥你笨!他們不是說要去掛牌嗎?跟著去撿就行了。” 江有信:“嘶——”剛想反駁兩句,肖蘭時已經(jīng)拽著衛(wèi)玄序走了,“誒!你們等等我!”- 直到走上了祭臺,肖蘭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那繭球到底有多大。 遠處看,只是圓圓的一捧,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得過來,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人連他底下的黃銅柱高都比不了。 四根幾人合抱粗的黃銅柱高聳如天,承載著繭球,上面有些地方已經(jīng)沾染上了黑色銹跡,可上面的浮雕卻依舊清晰可辨,四根巨柱上依次對應(yīng)著四大神獸,如同陣法般各執(zhí)一角,極具有壓迫感。 肖蘭時正看著,忽然,耳邊傳來一陣不耐煩的催促:“你要采你就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他轉(zhuǎn)過身來,望見許多和他穿著同樣衣服的勞工,正匆匆排著隊伍站在那根白虎銅柱前。兩息后,銅柱底下竟然開出了一道小門,一行人便立刻馬不停蹄地向里鉆。 肖蘭時連忙答應(yīng)了,和衛(wèi)江也跟了上去。- 他沒想到,銅柱里面竟然是空心的,石梯環(huán)繞了一圈又一圈,一眼望不到頭。 四周的墻上每隔一段路,都掛著幾盞昏黃的煤油燈,借助燈光,他好奇地伸手敲了敲墻壁,隨即立刻回蕩起來一陣低沉的銅音。 上面立刻有人罵:“哪個孫子敲的?走了這么多趟了還不知道規(guī)矩?” 江有信立刻把肖蘭時拉回來:“別手賤了你?!?/br> 肖蘭時:“我好奇?!?/br> 江有信嗤了聲:“這有什么好奇的,仙臺不是哪里都有?”說著,他想起蕭關(guān),忽然聲音低了。 肖蘭時驚奇:“哪里都有?我還以為只有元京有?!?/br> 江有信搖頭:“除了蕭關(guān),仙臺在天下各城都修建了,只是數(shù)目不一樣。云州有一尊,元京也只有一尊,但有的城鎮(zhèn)有兩尊,多的有三尊?!?/br> “怎么?為什么數(shù)目不一樣?” 江有信苦笑:“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云州是因為窮?!?/br> 肖蘭時來了興趣:“窮?和仙臺搭建有什么關(guān)系?” 江有信繼續(xù):“你以為仙臺是誰想搭建就能搭建得了得嗎?那是各城得向金麟臺提交請示,由金麟臺封白靈鞘,每搭建一尊仙臺,光是初期修建就是一大筆費用,跟別說后期還要每年向金麟臺繳納供糧供錢了?!?/br> 肖蘭時靜靜聽著,原來仙臺頂上那個白色繭球,叫做白靈鞘。 于是他又問:“那各城為什么要花費巨額資產(chǎn)供養(yǎng)仙臺?” “無利不起早,那肯定是入大于出。一路上那些靈器鋪子的特殊材料,都需要承仙臺才能養(yǎng)成,這天下只有仙臺能在死物上附靈,換句話說,也就是只有仙臺能庇佑眾生?!?/br> 肖蘭時細細梳理著,漸漸地,關(guān)于仙臺的信息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條連續(xù)的線。 也就是說,全天下抵御妖鬼的靈器,都必須要經(jīng)過仙臺的淬煉,才能附有抵抗妖鬼的力量。 漸漸地,肖蘭時也就懂了為什么金麟臺實際上是天下的共主。 六城都需要仙臺,而仙臺卻只能由金麟臺才能搭建。 各城為了搭建仙臺,必須要以極不平等的條件與金麟臺簽訂契約,并同時每年還要向金麟臺繳納一筆極高的花費。 那么換而言之,金麟臺完全可以通過以仙臺作為威脅,向其他各城大量收取數(shù)額,把各城控制在手中,而各城鎮(zhèn)又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在與金麟臺的博弈中,自然而然就淪為了菜板上的魚rou,任其宰割。 想著,忽然又有兩個問題從肖蘭時的腦海中冒出來。 一個是,為什么只有金麟臺能修建白靈鞘? 另外一個是,仙臺又如何淬煉靈器? 正想著,嘩啦一聲。 頂端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細雨裹挾著光亮一瞬間刺進幽暗狹窄的梯道里。 “快點!后面的動作都快點!”前面領(lǐng)頭的人催促。 周圍人都在向前奔涌,肖蘭時也隨著人流三步作兩步鉆出了梯道。- 一抬眼,入目的盡是一片灰白。 四根黃銅柱在頂端連接成了一方平臺,碩大的白靈鞘就被卡在平臺的正中央,頭頂有一道紫氣做遮蔽,四周架設(shè)起無數(shù)梯子,像密密麻麻的網(wǎng)一樣籠在靈鞘上。 隨行的勞工爭先恐后地爬上梯子,用一把特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靈鞘上刮動。眨眼間的功夫,整個平臺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摩擦聲。 走近了,肖蘭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靈鞘它一點不像蠶蛹,他的表面盡是一種極為堅硬的厚殼,有點像椰殼,但比其要硬得多。 衛(wèi)玄序遞來一把刀:“拿著?!?/br> 肖蘭時接過,而后像模像樣也開始刮,學(xué)著其他人把從靈鞘上刮下來的細粉,收入腰間的木匣子中。 他瞥了一眼衛(wèi)玄序,衛(wèi)玄序蹭蹭蹭已經(jīng)爬上了好高的梯子,手里沒在刮靈鞘,好像是在取百花疫的驗方。 正愣著,江有信忽然:“傻什么呢?” 肖蘭時回過神來,拿手心里的一捧細白粉給他看:“就這個?淬煉靈器?” 江有信笑起來:“一開始我也不信,直到我親眼看見一塊普普通通的鋼鐵變成仙劍。那時候我就信了?!?/br> 肖蘭時頓了頓,隨后把手貼在白靈鞘上,像玉石一樣的觸感貼上來。 “這個東西我見過?!?/br> 江有信一愣,旋即:“嗯,我知道。五年前,蕭關(guān)被毀了的那個是吧?” 肖蘭時點點頭,那只好大的惡靈也是從這軀殼里突然出現(xiàn),毫無防備地就開始屠殺,底下的人除了祈禱,幾乎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