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他裝作沒看到一樣,繼續(xù)取笑:“說你兩句還生氣了,衛(wèi)兄氣性這么大。” 話音剛落,宋石舉著鍋勺從小廚房鉆出來:“公子!飯做好了!吃飯啦!” 聞言,衛(wèi)玄序沒再搭理肖蘭時,走開了。 肖蘭時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頭就鉆進小廚房,筷子敲著碗,嚷著要喝魚湯,宋石拗不過他,還是先給他盛了半碗細米粥,又將魚rou連著湯水澆在米粥里。 肖蘭時捧起碗就吸溜吸溜地喝,魚rou的鮮嫩和米粥的甘香恰到好處地交融在一起,吃得他簡直要流淚。 連燙嘴也不顧,對宋石滿眼崇拜:“小石頭,我覺得,斯哈,我——斯哈,愛上你了——斯哈?!?/br> 宋石嫌惡罵:“死斷袖?!?/br> 他頓了頓,又開口說:“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肖蘭時繼續(xù)斯哈:“想當我——斯哈——賢內助,我也不是不能考慮?!?/br> 宋石沒理他,說:“今天公子要去蕭關查勘正元日的布置,我勸了好久,他非要去。雖然說也沒什么,可是因為河妖的事情……蕭關最近有些奇怪?!?/br> 肖蘭時的筷子一頓,望著宋石。 宋石苦起臉:“這幾天來不羨仙的百姓不太友好,光是說公子壞話的字條我都已經燒了好些了,他們一直在外面喊。你看,”宋石指向小廚房外的天空,“我已經將不羨仙的咒法加固到最厚了,才勉強不使得那些聲音瀉進來?!?/br> “公子要去蕭關城區(qū),那里又有那么多人討厭他……我、我……” 肖蘭時往下看,宋石的兩只小手將鍋勺攥得緊緊的。 他這才發(fā)現(xiàn)鍋里的魚湯是小石頭特地拿來哄衛(wèi)玄序開心的。 蕭關現(xiàn)在米面勉強才供上,果蔬還要按份例拿,更別說rou了。宋石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小弟子,就算是出身不羨仙,要拿來這么大一條鱸魚,也是要去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地討的。 小石頭笨笨的,衛(wèi)玄序在煩惱什么,他從來也不懂,但他知道衛(wèi)玄序的辛苦。于是就把所有的心疼都熬煮進鍋里,變成一鍋鮮甜的濃湯。 他是希望衛(wèi)玄序在他這碗小小的魚湯里,能小小地開心的。 說著說著,宋石聲音突然小了:“我?guī)筒簧鲜裁疵Α?/br> 肖蘭時的鼻尖一酸。 話音未落,他伸手搭在宋石的脖子上,吊兒郎當笑起來:“你瞎擔心什么呢。你家衛(wèi)公子,天下誰不知道他的名號?就算金麟臺也要給他三分薄面,厲害著呢。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等會跟他一起去,誰敢說他壞話,我就立刻罵回去,好嗎?” 宋石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肖蘭時搖著他的脖子:“看你委屈得跟個小可憐似的。來,”把空碗往前一遞,“再給我盛一碗,我要魚肚上最肥的那塊rou!” 宋石立刻叫道:“那是公子的!你不許吃??!” - 灰茫茫的云層間,衛(wèi)玄序御劍逆風而行。 忽然。 “衛(wèi)兄!衛(wèi)兄你等等我?。 北澈笮ぬm時聒噪的聲音響起。 衛(wèi)玄序眉頭一皺,立刻加速。 肖蘭時立在驚蟄上歪歪斜斜,看著逐漸遠去的衛(wèi)玄序:“我御劍的業(yè)務能力從小就沒打好基礎,衛(wèi)兄你千萬要等等我啊!” 一金一銀兩道劍塵前后從云中穿過,未幾便落入蕭關內城區(qū)。 咻—— 衛(wèi)玄序收了伏霜,翩然落地。 砰。 “嘶——” 肖蘭時從驚蟄上滾下來,咕嚕咕嚕滾到衛(wèi)玄序腳邊,抱住他的大腿就開始罵:“你跑!我讓你再跑!” 衛(wèi)玄序低眉:“你做什么?” 肖蘭時:“你跑什么跑!” 衛(wèi)玄序:“我沒跑。是你太慢了。” “你就跑了!” “我沒有?!?/br> “就你跑了!絕對跑了!好歹毒!” “我沒有!” 忽然,肖蘭時感受到周圍人向他們注視過來的目光,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和衛(wèi)玄序面對而立:“要去哪?” 衛(wèi)玄序向他抬起手來。 肖蘭時下意識一躲:“偷襲是吧?!?/br> 衛(wèi)玄序沒理他,用手背輕輕撣去肖蘭時頭上的臟雪。 雪粒悉悉地從肖蘭時眼前掉落:“多謝衛(wèi)——哎呦!” 最后一拍倒是很重。 肖蘭時吃痛:“你就是偷襲!” 衛(wèi)玄序沒應聲,背手沿著主路走去,望上去心情很好。 嘖。 肖蘭時揉揉腦袋,也跟了上去。 - 肖蘭時跟在衛(wèi)玄序身后一路走著,沒走多遠人就漸漸多了起來,街旁的鋪子多半敞開著門,隨便往里一看都能看見里面的人家正在扎著彩燈。 打眼望去盡是一副祥和。 沒多會兒,兩人就走進了東城大街,許多五顏六色的異型燈已被早早地支起,幾隊幾隊的男人分堆聚在一起商討各處的布置。 衛(wèi)玄序走上去,詢問相關事宜,負責人便迎上來一一交代。 一切都十分順暢,可肖蘭時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行人匆匆的踏雪聲,忽然響起來一陣鑼鼓。 肖蘭時定身回頭看,一抹鮮紅的送親隊伍正由遠及近地鬧過來。 路人熱熱鬧鬧地哄搶送親隊伍潑灑下來的糖果,一片歡騰聲中,只有肖蘭時凝視著那只搖搖晃晃的花轎出神。 衛(wèi)玄序忽然身后把他拉往一旁:“看路?!?/br> 嗩吶和銅鑼的聲音越敲越響,隊伍頭的轎夫扯著嗓子高喊:“天上亮晃晃——地下水凼凼——前面亮堂堂——平安到酉陽[1]!” 叮。 一團黑云應聲出現(xiàn)在花轎的頭頂,肖蘭時忙指著天空:“你看到了嗎?” 衛(wèi)玄序順著他的指頭望過去,眉間一凝。 鬼氣。 肖蘭時喚醒驚蟄握在手中,緊盯著逐漸逼近的花轎。 周圍議論紛紛,從七嘴八舌中,肖蘭時大致聽出來了個新娘的事由。 這兩日蕭關鬧騰,督守府沒能給出個明確的說法,民間人心惶惶,總害怕河里真的有河妖,于是幾個漢子便私下集結成一支隊伍,自行去哭河里除妖,命名為“游獵隊”。 短短不到兩日,除妖的游獵隊迅速發(fā)展變大,蕭關大多數鄉(xiāng)民都直接間接參加了游獵隊的活動。 那新娘,原本已嫁人,只因前日丈夫不慎入水身亡,狠心的繼母便下藥流去了她腹中剛懷上的孩子,今天就將她匆匆改嫁給孟家三公子當妾室。 聽得肖蘭時眉頭一皺,低聲問衛(wèi)玄序:“跟在花轎后面的黑云不會就是他丈夫化成的鬼吧?” 衛(wèi)玄序:“再看看?!?/br> 迎親的隊伍歡天喜地地前進,未幾便來到了兩人的面前。 忽然,一陣風雪吹過,將花轎的轎簾掀開一角。 肖蘭時心中悄然一驚。 里面坐著的新娘,他認識。 就在不久前,冬市初開,她一身滿是補丁的薄棉襖,瑟縮在冷風中賣絨花,肖蘭時看她可憐,多給了她些錢,還騙她自己是衛(wèi)玄序。 結果等到肖蘭時走遠的時候,這姑娘憋紅了臉,放大了嗓門在大街上喊: “衛(wèi)公子!我祝你一生平坦無憂,諸事萬般皆喜!” 肖蘭時記得,她的名字叫水仙[2]。 當時那么冷的天,她都在笑,如今身穿錦緞紅裝,水仙卻在花轎里無聲地哭嚎。 為什么無聲? 因為鑼鼓的聲音實在太響。 轎簾合上,轎簾上的刺繡水仙花完全遮住了她的臉。 衛(wèi)玄序的聲音響起:“不是鬼,是殘魂?!?/br> 死了的人暫時還不愿離去,沒幾天就會消散。 正當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像一聲鷹嘯般鳴起:“衛(wèi)玄序!” 這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一下子在人群中炸開。 送親的隊伍的鑼鼓也不敲了,轎夫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轉頭看過來。 周圍的百姓迅速后退,將衛(wèi)肖二人圍成一只小小的圓圈。這絲毫不加遮攔的隔離。 肖蘭時手中驚蟄捏得緊了又緊,賠笑道:“呃,大家——” 話音未落,便有一聲暴喝響起:“衛(wèi)玄序!你還有臉來蕭關?!督守府的走狗!滾回你的不羨仙窩著臭一輩子吧!” “你說哭河沒有河妖,可為什么蕭關平白無故又死了那么多人?!” “不羨仙和督守府一直狼狽為jian!他們這些仙家吃著供糧,哪里會管咱們的死活??!” 罵著罵著,擁擠的人群中便有人開始伸出了拳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