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不愛笑,眉心總是微蹙著,這給他本就不算溫和的長相更添幾分距離感,更遑論那雙眼睛里常常帶著幾分譏誚與不耐。 但真正了解后就會發(fā)現(xiàn),看似刻薄,實則刀子嘴,豆腐心。 她是聽說過他身世的,即使只聽了個大概,了解不多,也足夠覺察到他這一路飽受磋磨。可大山和貧窮似乎從未壓垮他,不論何時,他都像棵懸崖上的青松,風吹雨打都一如既往的挺拔。從骨子里,到筆直的身姿。 也難怪拉姆轟轟烈烈地墜入愛河。 時序回來了,盤子里三碗面,第一碗放在了祝今夏面前。 察覺到一旁熾熱的目光,祝今夏把面推給于小珊,“于老師,你先吃?!?/br> 平白聽了一嘴八卦,權(quán)當感謝一下。 “謝謝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br> 于小珊拿起筷子都準備吃了,時序又把面撥回來,重新推到祝今夏面前,“懂不懂禮貌?來者是客。” 于小珊只得收回饑渴的目光,勉為其難懂懂禮貌,“對的對的,祝老師,你吃你吃。” 然后咽著口水飛快地去端第二碗。 祝今夏笑,“哪碗不都一樣嗎?” 時序目光微動,沒說話,見大家都吃上了,也坐下來,順口問了句:“剛才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祝今夏嘴一努,眼睛朝灶臺后頭飄,幸災樂禍:“說你的爛桃花呢?!?/br> “……” 時序目光轉(zhuǎn)向于小珊,“年底還想不想漲工資了?” 于小珊一口面嗆在嗓子眼里,上不來下不去的。 祝今夏趕緊替她拍拍背,順順氣,再替她回懟時序,“怎么著,氣兒不順發(fā)在于老師身上啊?” “誰氣兒不順了?” “那誰知道呢,以為人家非你不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也不過那么回事,兩個月就只聞新人笑了,唉。” 祝今夏慢吞吞從筷子筒里抽了雙筷子出來,拿腔作勢地叫了句小哥哥。 她難得這么嬌過,眼角眉梢輕輕一揚,聲音里還帶點平常沒有的媚,雖說是在陰陽怪氣,但就是聽得人心浮氣躁。 天氣太熱了。 時序頓了頓,眼神微沉,若無其事接過她的筷子,涮涮熱水,又塞回她手里,“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br> 店雖老破小,但牛rou面賣相很好,分量又足。 祝今夏撥開面條,咦了一聲,“還有蛋???” 于小珊一聽,立馬開始找扒碗底,“哪呢?沒看見啊……” 緊接著所有人都開始找,最后竟然發(fā)現(xiàn)只有祝今夏碗里有蛋。 再一看,于小珊:“不是,你怎么rou也比我多???” 祝今夏這才注意到,于小珊面前只是一碗普通的牛rou面,而自己這碗居然暗藏玄機——撥開上面那層障眼法,下面居然藏著一大波牛rou、牛肚,外加一只煎蛋。 她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抬眼看時序。 “該不會——” 時序沒說話,眉心一跳,然后就聽見她陰陽怪氣地說。 “該不會這是老板娘特地做給小哥哥的,所以才加這么多私家調(diào)料吧?哇哦——” 還哇哦。 “……” 時序眉心不跳了,輪到太陽xue突突直跳。 “那你吃不吃?不吃給我。” 那當然不可能給他了,到處留情的人不配吃rou。 祝今夏把rou分給了于小珊。 鄰桌的頓珠插嘴:“分我啊。她rou夠多了,不用分?!?/br> 于小珊叫冤:“哪就夠多了?我都沒兩塊??!” “胳膊上肚子上不都是rou???” “你——” 于小珊怒了,擼袖子準備上手。 祝今夏趕緊拉住她,回頭批評頓珠:“別拿女性身體開玩笑。” 她一發(fā)話,頓珠就偃旗息鼓了,沖于小珊說了句“不跟你一般見識”,轉(zhuǎn)而埋頭吃面,邊吃邊想祝今夏的話,又開始懊惱。 開什么玩笑不好,非多嘴說于小珊胖?這下好了,被扣了個不尊重女性的大帽子,不知道祝老師會怎么看他。 早知道不插這個嘴了。 余光瞥見桌上的一碟炒黃豆,頓珠靈光一閃。 “祝老師,我給你表演個絕活!” 順便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形象。 祝今夏側(cè)目,只見那邊的陽光大男孩抓了把黃豆,往空中高高拋起一顆,精準無誤地張嘴接住。 于小珊嗤笑:“這算哪門子絕活?” “慌什么啊,你且看著。” 緊接著,頓珠又拋出兩顆,咔咔兩下,先后用嘴接住。 然后是三顆。 然后四顆。 老師們紛紛叫好,歡呼聲點燃了頓珠的表演欲。 “等著啊,看我來個天女散花。” 不等時序喝止,頓珠飛快地抓起又一把黃豆,朝天上驀地一灑,豆子像雨點一樣落下,可惜張嘴沒接住幾顆,其余的撒了一地,蹦跶了幾下,在各個角落里滴溜溜直轉(zhuǎn)。 壞了! 頓珠回過神來,條件反射回頭看時序,但為時已晚。 沒等他看清,死神已經(jīng)站在他身后,巴掌也抽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一聲慘叫。 浪費食物,落他哥這就是個大寫的死。 果不其然,時序語氣森冷下了死命:“撿起來吃了,漏撿一顆,一百個下蹲?!?/br> 換做平常也就算了,可今天…… 頓珠臉漲得通紅,沒忍住越過他的身影偷瞄祝今夏。當著心上人的面,饒是理虧,也得硬著頭皮跟時序剛。 “你當我小學生呢,還下蹲?!” 時序也不說話,就這么盯著他。 頓珠氣勢弱了幾分,又辯道:“都掉地上了,臟都臟死,這還怎么吃啊?” 他哥還是不說話。 在這種死亡凝視下,確實不用時序再說什么,頓珠的氣勢已然一弱再弱,最后嘀嘀咕咕蹲下來,開始一顆一顆撿豆子。 雖然沒人聽清他到底在嘀咕什么,但這至少表明哪怕跪了,他也跪得像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是軟蛋。 ——頓珠鉆到桌子下面,從犄角旮旯里使勁往外掏豆子時,如是想。 那邊的祝今夏沒忍住笑,小聲問時序:“他嘴里嘀嘀咕咕在說什么啊?” 知子莫若父。 時序之于頓珠,也算長兄如父,自然知道他的尿性。 他淡淡地說:“在唱歌?!?/br> “唱歌?” 心態(tài)不錯啊,還有心情唱歌? 時序靠在椅背上,看了眼桌子邊緣露出來的半截屁股。 “打小就這樣。旺叔要管一整個學校,沒工夫管他,就把他交給我管。每回被我揍了,罰了,就這德行,話會聽,事兒也照做,就是……”他頓了頓。 祝今夏:“就是什么?” “就是心里不服氣,動不動歌以詠志?!?/br> 這個用詞—— 祝今夏笑起來,“都歌些什么?” “就那么一首固定曲目?!睍r序抬眼看過來,有幾分無語,“我和我最后的倔強,翻來覆去地唱。” 噗—— 一旁的于小珊先笑噴了,面條從鼻孔里鉆了一小截出來,痛苦得哇哇大叫。 黃昏的面館里,有人聊天,有人專心吃面,有人帶著他最后的倔強在桌子下面扒拉黃豆,有人手忙腳亂照顧鼻孔火辣辣的同事。 看著眼前種種,時序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沒由來一陣放松。 中心校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了,雖然孩子們每天都在打打鬧鬧,但在她來之前,日子顯然乏味單調(diào)得多。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隔壁有家小商店, 吃完面,祝今夏進去買了八瓶飲料,回頭看見大家都上車了, 就時序還在店內(nèi)結(jié)賬, 干脆拎著袋子在門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