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破曉

    太傅閉了閉眼睛，不留一絲顏面的道，“皇帝早已不知所蹤?！?/br>
    “費盡心機坐上皇位，他也不過如此?！?/br>
    江雪凝一馬當(dāng)先，八十萬大軍有序進城。

    這個夜晚是混亂的，是難受的，是開始也是結(jié)束，是黎明破曉前最后的陣痛。

    對江雪凝他們而言更多的是忙亂，要安置好八十萬大軍，要接管整個皇城還要妥善處置西陵本來在城內(nèi)的二十萬士兵。

    忙亂一夜，天亮的時候太傅尚書帶領(lǐng)百官，在宮門處迎她進宮。

    蕭臨風(fēng)太讓人失望了，徹底傷了這些老臣的心。昨晚過后，太傅直言道，“換一個人也挺好的，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好事。曾經(jīng)的西陵早就死了，他既然早就逃了那更不值得我們殉?！?/br>
    那些以身殉國的熱血，早已涼。加上江雪凝確實未亂傷一人，算是在比較平靜的狀態(tài)下完成了交替。

    他們帶領(lǐng)百官迎她進宮，算是一種表態(tài)認可她這一位新皇。

    第一縷陽光破曉時，江雪凝銀甲紅櫻槍英姿颯爽的從正門進去。

    太傅尚書帶領(lǐng)百官跪下，“參見女皇，女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齊劃一的聲音，和初升的太陽一起照亮了皇城，迎來新的光亮。

    延續(xù)了三百多年的西陵王朝就此覆滅，這片大地就此開啟新的時代！

    進宮以后她并沒有馬上去坐那把椅子，而是去了御書房，桌上還堆著奏折，殘留著一線蕭臨風(fēng)的痕跡。

    太傅和幾位老臣立刻向她遞了辭官的折子，“新的王朝和時代到來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就不湊這熱鬧了，只想做個釣魚翁安度晚年?！?/br>
    他們幾乎為西陵鞠躬盡瘁一生，眼看西陵覆滅。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想在繼續(xù)為她效力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也不勉強接過折子問了一句，“已經(jīng)想好了嗎？”

    “請陛下成全。”

    “準(zhǔn)了?！?/br>
    很快幾人離了皇后迎著初升的太陽如釋重負的道，“終于結(jié)束了?！?/br>
    “我要回鄉(xiāng)下去養(yǎng)老了，魚塘里釣起來的魚了可鮮了，到時候請你們吃魚湯…”

    “嘖，好好比一場，這次我們的棋藝一定要分個高低…”

    “我要趁著走的動，游山玩水去…”

    有老臣黯然離場，自然也有新人意氣風(fēng)發(fā)，慶祝著勝利和屬于他們的時代到來。

    紛紛擾擾里，江雪凝對顧星辰道，“是時候，回家看看了?！?/br>
    他們換上了常服，低調(diào)的帶著人回了顧府，一下馬就發(fā)現(xiàn)顧府大門正開，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鄭叔帶著幾個一直守在顧府的老兵迎了出來，熱淚盈眶的道，“城破的消息傳來，我就知道你們會回來，一直在等著?！?/br>
    比起幾年前，他們更老了頭發(fā)更白了，但是臉上的笑容是開心的。

    “這些年，你們辛苦了?！?/br>
    “你們回來了，顧家沉冤得雪了，我們就不辛苦，一切都值得?！鳖櫴逍牢康牡?，“少爺小姐歡迎回家?！?/br>
    他們踏進去，一切擺設(shè)都和多年前的顧府一樣，仿佛什么都沒變。

    她的手摸過柱上留下的刀痕，看著略顯荒涼變的陳舊的房子，這些都在提醒著他們歲月的痕跡，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帶沈昭延去顧園走了一圈，“這里是顧家學(xué)堂，也是我長大的地方。有敬愛的老師，知心的姐妹，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時候我是最幸福的人?！?/br>
    因為那時候太過美好幸福，所以后來的分崩離析舉刀相向時，才顯得那么痛。

    沈昭延認真的看著顧園里的一草一木，“那時候你可是聲名遠播，人人都知道顧家那位小姐，又漂亮又會玩兒?！?/br>
    他在宮宴上見過她，不以為然的想，不就漂亮了點…

    后來她救了他，他還沒長大還沒來得及報答，已經(jīng)聽聞她慘死的消息。

    誰也沒想到后來，他們會在亂葬崗相遇。

    “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br>
    她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臉，“你還是那時候有意思，病弱美少年?！?/br>
    顧園逛了一圈，最后她和顧星辰帶著酒菜糕點，一起去了顧家的祖墳。

    爹爹娘，祖父祖母，大哥二哥…他們的至親全部埋葬在這里。

    顧星辰一進去就跪下了，“爹娘祖父祖母親…我回來了?！?/br>
    已經(jīng)熬過夜夜噩夢最痛苦的時候了，她反而格外平靜，“顧家的血仇報了，西陵皇室欠顧家的我已經(jīng)拿回來，等我取下蕭臨風(fēng)的頭顱再來祭奠你們?！?/br>
    她跪下不知不覺有眼淚掉下，“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多希望一切都沒發(fā)生，我們還是幸福的一家。”

    兩人在墓園待著了很久，說了很多的話。最后在顧明望夫婦的墓前坐下，顧星辰往地上灑了一杯酒，“大哥，這是你最愛喝的酒?！?/br>
    她往顧大嫂的墓前擺了糕點，“大嫂這是你最愛的桃花糕?！?/br>
    兩人也喝了不少，她這才緩緩開口，“大哥大嫂我們找到笙笙了，但是她不愿意回到我們身邊，我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入主皇城，那么顧笙笙就是蕭臨風(fēng)手里最大的底牌。那個瘋子，肯定不會讓她全身而退的。

    顧星辰輕聲道，“大哥大嫂，如果笙笙執(zhí)迷不悟的話，我們可能要對不起了，他日九泉之下，我們親自向你們請罪?！?/br>
    走出墓園的時候，他對她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而為。當(dāng)初的事情你和顧家都是皇權(quán)之爭下的犧牲品。她縱然無辜，但是這一路走來沒有誰是容易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zé)?！?/br>
    他們并不會因為血緣，就會無底線縱容，讓蕭臨風(fēng)拿捏住。

    “已經(jīng)下令下去了，全力通緝和追捕蕭臨風(fēng)。”

    鄭叔張羅了晚餐，一桌子都是他們小時候愛吃的菜。

    “大家都坐下，不需要拘束?！彼e杯真心的敬他們道，“多謝大家這些年，對顧宅的守護?！?/br>
    要不是他們冒著殺頭的危險一直守在這里，顧府早就荒涼不存在了，不會被照顧的這么好。

    有老兵感慨道，“說句逾越的話，這里對我們而言也是家，自然要努力守護?！?/br>
    江雪凝喝醉了，靠在肩膀上夢到了十五六歲的自己和顧府…

    第481章 卑鄙的是你

    “皇城已破，湘楚王和大軍已經(jīng)入城，皇后從城樓縱身跳下，以身殉國了。”

    下屬回稟完，見蕭臨風(fēng)不說話，慢慢的退下。

    他靠在大樹上，用手捂住心臟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有一絲細微的痛，“怎么會死了…”

    他會把令牌交給她，本意是想讓她用令牌換自己全身而退。大概是為著幼時的那聲“三哥”吧，也因為深宮那幾年的陪伴，他難得心軟了一次。

    一旁坐在木椅上的顧笙笙，看他痛苦的樣子，刻薄的刺他道，“你想讓她好好活著，而她卻以身殉國?！?/br>
    “蕭叔叔，卑鄙的從來只有你?！?/br>
    “哈哈哈哈…”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我看輕她了，她才是那個心里有大義的。”

    “咳咳咳咳…”

    她咳的撕心裂肺，綠蕪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她慢慢喝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心里突然就很嫉妒，也很不甘心。

    “在這么危急的時刻，你將京城予她，為她換一條后路。那我呢？我都快要病死了，你為什么不心疼我，因為我姓顧嗎？”

    蕭臨風(fēng)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現(xiàn)在對你好，你真的會開心嗎？”

    她垂眸痛苦的掐著自己的手心，最近幾日她只有一閉上眼睛，幾乎夜夜都會夢到顧家人。

    夢里面顧明望滿身是血渾身是箭的望著她，她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不敢在叫一聲“爹”…

    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穩(wěn)，本來就很差的身體，更是以極快的速度衰敗著。神醫(yī)留下的藥她又服了一顆，只剩最后一顆了。

    她想這就是報應(yīng)，是她應(yīng)得的。她這樣大逆不孝，死了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想到這里她心痛的無法呼吸，“我連死了，都沒臉去見我爹娘。所以你就不能再對我好一點嗎，我很快就要死了！”

    他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掰開她的手心，已經(jīng)被掐的傷痕累累，他狠心道，“你要恨就恨江雪凝吧，誰讓她是你姑姑。如果她沒有重新回來的話，我說過我想封你為長公主的?！?/br>
    可惜她回來了，還把他逼的無路可退，他不得不動用這張底牌。

    顧笙笙閉上了眼睛難受的道，“你當(dāng)初救我時就已經(jīng)算計好一切了吧，如果遇到的是其他姓顧的人，你也會救的?！?/br>
    “嗯，我就是這么卑鄙的人?！笔捙R風(fēng)淡然的道，“所以萬一她愿意給我想要的，來救你，記得忘記我好好活著?！?/br>
    “不對，你應(yīng)該要恨我的。”

    “我是該恨你…”她用手拍打著他的肩膀有些瘋癲的道，“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你昔日對我的好都是裹著糖的毒?！?/br>
    那些好現(xiàn)在全部成了回旋鏢正中她的眉心，她逃不掉掙不開。

    看她激動的要喘不上氣來，他才站起來用手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

    “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你不想見見你的舅舅和姑姑嗎，看看你在他們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br>
    “我不想…一點都不想見他們?！?/br>
    她拉住他的手，抬頭祈求他，“我們逃吧好不好，逃回小島上或者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靜的好好生活?！?/br>
    哪怕她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能放棄報復(fù)，和她離開讓她安靜的待在她身邊，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哪怕她罪大惡極，她也不后悔當(dāng)初的選擇。

    蕭臨風(fēng)低頭，看著她眼里的冷靜又無情的道，“笙笙你還是太天真了，我們逃不掉的。”

    “我欠了她那么多血債，我們之間早就不死不休了?！?/br>
    “我看的書里說除了西陵，還有其他國度，還有東海西?！覀兛梢蕴尤e的地方…”

    “為什么要逃？”他輕笑了一聲，“在最后我拋棄一切成為亡國之君，就是要留著這條命和她做個了斷?！?/br>
    顧笙笙松開了她的手，眼里的光瞬間就黯然了，“呵呵，我就知道是這樣。還非要自取其辱的要一個答案，在死之前總要有認清現(xiàn)實?！?/br>
    “不一定會死的，萬一她對你格外心軟?！?/br>
    “你當(dāng)她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