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福王前去調(diào)遣??淄ㄅ姓希渥油蝗唤腥艘焕?。 “您再給我講講雞窗雁塔,他們倆怎么就對上了?” “方才不是明白了?” 李纖凝方才看到福王嫌棄的表情,哪里還敢再請教,生怕福王見她愚鈍收回之前的話。 “我沒明白,我裝的?!?/br> 孔通判:“……” 蝦蟆陵某間廢屋內(nèi),咄喝被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一張木床上,綁的時間太久,裸露出來的肌膚成了紫色,汗水小河似的流淌,匯聚在他身下,使得整個身體水淋淋。 他的嘴里緊緊咬著一根麻繩,齒關(guān)咬僵了,唇齒顫顫,猶不敢松口。皆因麻繩的另一頭連著弓弩,正對他心口,只要他稍有松懈,觸發(fā)機(jī)關(guān),立時命喪當(dāng)場。 而這一切,全部拜那個叫陸槐的男人所賜。 那晚他從天而降,和他們說奉吉和之命來救他們。吉和逃走一事他們有從獄卒的閑言碎語里聽說,心中信了幾分,重要的是他們實在沒有退路,也就隨他走了。與其等著被凌遲,能出去總是好的。 他們來到大秦寺,預(yù)備與吉和匯合,驚見大秦寺外圍滿官兵,他們悄悄離開,躲藏了幾日。昨天傍晚,陸槐出去查探情況,帶回兩份吃食,他和明伯吃完即人事不知。 醒來時身體已遭束縛,陸槐布置好了機(jī)關(guān),匕首懸于左眼上方脅迫他咬住麻繩,受制于人,咄喝怒氣沖沖咬住。 陸槐露出滿意笑容,閑話似的問他,“能堅持多久?” 咄喝怒氣噴薄。 于是陸槐自問自答,“我當(dāng)初堅持了八個時辰,你這么壯,給你算十二個時辰好了?,F(xiàn)在是酉時,明日酉時,但愿他們能找到你?!?/br> 說完這段令人糊涂的話,陸槐押著明伯離開。留下他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而今他已堅持了一天一夜,期間窗外幾度傳來人聲,只要他開口他們立刻就能發(fā)現(xiàn)他,偏他開不了口。他體會著生還的希望無數(shù)次從身邊溜走的滋味,這種精神折磨不啻于凌遲。 窗外光線轉(zhuǎn)柔,一日即將結(jié)束,而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腮幫硬的像石頭,眼皮重逾千鈞。好想睡一覺啊,好想放松。 不,決不能,那個混蛋,他定要活著找到他,拆他的骨,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意志又怎敵得過本能? 眼皮還是漸漸合攏了。 倏忽,幾個孩子的玩鬧聲鉆進(jìn)耳朵,他猛的醒來。 姓陸的說但愿官府能找到他,這么說官兵可能會來? 太陽馬上落山了,他沒有時間了,他絕不可能再撐一夜,這幾個孩子是他最后的救贖。 沉悶怪異的聲調(diào)自齒間溢出,他努力在不使繩子受到任何波動的情況下發(fā)聲。 孩子們似乎聽到了。 “聽,什么聲音?” 幾個小孩不約而同閉噤聲傾聽。 突然有個小童喊了一句,“是鬼呀!” 孩子們呼啦一下散開,又叫又鬧。 屋子里傳來一聲急促嘶啞難辨的男聲:“別——” 話未說完,聲息驟止。 第119章 殘月篇(十二)泥娃娃 又死一個。 福王心情陰沉,余下官員不消說。頭頂?shù)奶祉槕?yīng)眾人的心情,也陰陰沉沉,難見太陽。 “可惡,可惡!”仇少尹一連罵了好幾個可惡,“難道就任由他這樣殺下去不成,這一程殺了多少個人了,他是染了殺人的癮,還是得了癔癥,這般瘋癲邪肆?!?/br> 底下官員瑟瑟提醒,“目前他手中還剩一個人質(zhì)?!?/br> “剩一個又怎樣,真要把這一個也殺死,你我趁早別當(dāng)這份差,丟不起這個人!” 想起上頭還有福王,目光投望去。卻見福王無意識的捻動手中珠串,神情若有所思。 “王爺,您在想什么?” “本王在想你方才說的話。”福王眉毛蹙在一起,“天仙子雖則高調(diào)張揚,十幾年來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行事瘋癲。他一再挑釁刺激官府,倒像是等不及被抓?!?/br> “王爺說的好像是這么回事兒?!背鹕僖膊挥傻盟尖馄饋?。 “還有一則?!备M跽f,“這次的案發(fā)現(xiàn)場他沒有留下任何天仙子標(biāo)記?!?/br> “這點我也納悶。許是他尋思我們皆知他是天仙子,無需再留標(biāo)記?” 福王不置可否,堂下官員各抒己見。有的認(rèn)為這個天仙子是假冒的,有的認(rèn)為是接替者,有的認(rèn)為天仙子乃是個組織,陸槐只是其中一人,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京兆府不放過陸槐的任何線索,先前翠紅樓服侍過陸槐的花娘全部傳喚過來,每人錄一遍口供。 口供錄的相當(dāng)細(xì)致,連陸槐身上有幾塊疤,分別在什么位置也記錄得清清楚楚。其中更包含一段對話。 陸槐不愛說話的人,偏巧碰上一位愛說話的花娘。分不清他是有意泄露還是當(dāng)時心情舒爽,花娘問一句他答一句。 “郎君哪里人?” “桃花村人?!?/br> “桃花村,在哪里,奴家沒聽說過?!?/br> “很遠(yuǎn)的地方?!?/br> “郎君身上好多傷,哪里來的,莫非流連花叢,回家給娘子打的?” “差不多?!?/br> “什么叫差不多,我不信天底下有這般歹毒的娘子?!?/br> “未見之前,我也不信?!?/br> “郎君的吊墜好可怕,里面怎么裹著一只蜘蛛,活生生的,怪嚇人,奴家好怕。” “怕就不看?!?/br> 據(jù)口供記錄,陸槐與花娘交歡的姿勢無一例外是后入,他只準(zhǔn)花娘背對他,不準(zhǔn)轉(zhuǎn)臉。動作兇悍,毫無情意情趣可言。 唯一令花娘感到些許柔情的地方,是他的臨近高潮難以自持喊出一個女人名字的剎那——阿云。 阿云?;镌鴨栮懟卑⒃剖欠袷撬哪镒樱懟蔽创?。 李纖凝閱過之后,掩卷沉默良久。 官府調(diào)查過了,長安周邊壓根沒有叫桃花村的村子,而阿云,天下叫云娘的女子何其多。 咄喝死后兩日,關(guān)于陸槐的消息從四面八方涌來,一會兒有人看見他出沒東市,一會兒有人說他現(xiàn)身西市,一會兒又消息傳出他在曲江。京兆府慎重甄別每一條,在鋪天蓋地的線索里捕捉陸槐蹤跡。 李纖凝得福王恩準(zhǔn),白天可以暫出牢房,和官吏們一起分析線索。 其中一條線索未免惹起她的注意。 “長興坊,金雀街……”李纖凝喃喃念道,忽問孔通判,“可有長興坊地圖?” 孔通判說有,命人取來。 地圖上細(xì)致標(biāo)注了街巷位置、名稱,李纖凝在上面找到金雀街,于金雀街附近找到春石巷。 李纖凝起身,“孔通判,叫上幾個人,咱們?nèi)ラL興坊?!?/br> “為何突然去長興坊?” “有人看到陸槐在長興坊金雀街出沒。” “長興坊離皇城近,位于長安中心地帶,防守也森嚴(yán),陸槐沒事去那里干嘛。八成是提供消息的坊民看花了眼,相貌相似也是常有的。這條線索且擱一旁。依我之見,還是曲池這條線索值得探究……” 話猶未了,李纖凝道:“孔通判忘記打哪抓的明成坤了,豈不是長興坊,春石巷。” 李纖凝手指地圖,“長安那么多條街,陸槐出現(xiàn)在金雀街豈是巧合?” 李纖凝這么一說,孔通判也覺出問題來,“哎呀,可不是嘛。” “事不宜遲,咱們趕緊走?!?/br> “哎,夫人……” “怎么了?” “怕是不太方便?!?/br> 李纖凝方省悟自己尚是待罪之身。 “我去求王爺?!?/br> 福王豈肯縱她,架不住她篤定不移非去不可。遂吩咐孔通判:“多帶些人手?!?/br> 多帶些人手,一來提防李纖凝,二來防范突發(fā)情況。 春石巷的房子乃李纖凝密囑解小菲以化名租下,到了長興坊直奔此處。 明伯被抓,房屋空置。初秋時節(jié),屋前桃李成熟,聚集上百鳥雀,啄果食實。院門霍地被打開,鳥雀驚飛,越過梢頭警惕落到屋脊上。 李纖凝疾步而入,孔通判小跑跟上。府兵守住各個出口。 室內(nèi)空寂異常,陰沉的天色里,益顯陰暗。 正對門口的長案上赫然擺著一尊泥人,肥腴嬌憨的女童形象,身著襦裙,梳丱發(fā),頰上兩坨胭脂,給陽光照的紅艷艷。 李纖凝拿起泥人,翻來覆去打量。 孔通判嘀咕,“這泥娃娃如何放在這里?” 李纖凝臉色漸漸發(fā)白,指尖用力,險些將泥人捏碎。 府兵們搜遍屋子,未發(fā)現(xiàn)異常。孔通判長嘆,“唉,又白跑一趟。夫人,咱們回罷。” 李纖凝凝立不動。 “仇夫人?” “并沒有白跑一趟,此物并非這里原有,是陸槐留下?!?/br> “嗯?”孔通判不解,“他留下這個東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