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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長安一片月在線閱讀 - 第119節(jié)

第119節(jié)

    陸槐在京兆府庖屋做了四年事,深諳獄卒們的習性。交接之時正當飯時,上值的空腹來,下值的飽腹走,必吃這頓飯。

    名義上獄卒和囚犯吃的同樣飯食,實則獄卒的飯食總要好上一些,庖屋的人會單獨留出他們那份。陸槐在那份飯里下了藥。

    全部藥倒后,大牢還不是無人之境。

    陸槐接出咄喝與明伯,叫他們換上獄卒的衣服,拿上下值獄卒的腰牌,一會兒好通關(guān)。

    破綻在于咄喝生的過于高大,衣服也不合身,容易被人識破。當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冒險。

    三人列成一隊往外走,經(jīng)過李纖凝牢房,咄喝說什么也要擰斷她的脖子,出一口惡氣。

    陸槐攔下他,“別生事。”

    目光掃過李纖凝,對方笑容恬淡,風采如舊。

    牢房再度恢復(fù)平靜,李纖凝盤膝坐于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長安的月色釅了。

    第118章 殘月篇(十一)酉雞

    此后幾日,陸槐動靜全無。與此同時,李纖凝弄權(quán)案爆發(fā),理當下獄,人已在獄中,沒法再下,案子順勢又落到福王頭上,令福王由衷感嘆一句:禍不單行。

    感嘆完,對仇少尹說:“走,隨本王去看看你侄媳婦?!?/br>
    牢房里,仇少尹的侄媳婦正在興師動眾的濯發(fā)。她一人濯發(fā),勞動三四個人,有捧水盆的、捧葛布的、遞香膏的。

    “小馬,再打盆清水?!?/br>
    小馬答應(yīng)一聲,端起水盆沒等出去,王獄丞端著一盆清水進來了,“水來了,夫人請用?!?/br>
    “怎敢勞動王獄丞?!?/br>
    “夫人哪里的話,能為夫人效勞,是小人的榮幸?!?/br>
    李纖凝在清水里涮完,撈起頭發(fā),擰去多余水份,接過獄卒遞來的葛布擦拭。

    看到這一幕的福王問:“你關(guān)照的?”

    “沒有啊。”仇少尹心里也納悶,“死丫頭,怎么做到的?!?/br>
    牢里不是沒關(guān)過大人物,比李纖凝貴重的人物多了,沒見獄卒們這樣殷勤。

    王獄丞回頭見到福王與仇少尹,扯過獄卒,行禮問好。

    仇少尹吼道:“她是你們祖宗,這么伺候她,牢門大敞大開著,還嫌犯人跑的不夠?今天不治你們一個玩忽職守罪,算本少尹無能,都去找刑獄公人領(lǐng)板子!”

    唬的幾人慌忙下跪求饒。

    “八叔好歹是這里的長官,也不知關(guān)照我,頭發(fā)都起虱子了,實在癢的厲害,沒辦法才求幾位差爺行個方便。”李纖凝一邊擦頭發(fā)一邊說,“行了,沒你們事了,都下去吧。”

    幾個獄卒待要起身走,猛地醒悟上司還未發(fā)話,只得跪回去。

    福王瞧在眼里,似乎有點明白了她為何能“差遣公人如驅(qū)使自家仆役”,她身上有種氣質(zhì),叫人無條件服從她的命令,尤其下位者。

    仇少尹鼻子沒氣歪了,在他的地盤,她還敢撒野,對他的人發(fā)號施令。不耐煩地啟唇,打算叫獄卒去領(lǐng)罰,福王忽然開腔,“下去吧?!?/br>
    這是……開恩的意思?

    幾個獄卒謝過,忙不迭退下。

    李纖凝坐到床上擦頭發(fā)。

    仇少尹眼睛夾她,他和福王還站著呢,她倒坐下了。以埋怨的語氣說:“文璨受你連累,又遭免職了。”

    李纖凝詫然挑眉,“事情尚未明了,怎會牽連到文璨?”

    “御史臺參了李縣令一本,參他縱容親女,插手刑獄,干涉縣務(wù),查證屬實,仇縣丞疑似縱容的更厲害,遭到免職,目前和李縣令兩個賦閑在家,等候發(fā)落?!备M醯馈?/br>
    李纖凝擲開葛布,“哼,我久已不去衙門,整日在家相夫教子。如今事發(fā)絕非偶然,必有小人從中作祟,實在可惡。”

    仇少尹覺得,“相夫教子”四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怎么就那么諷刺。冷笑道:“縱有小人作祟,你不做那些事如何給人家抓到把柄?怪只怪你平時張揚跋扈,樹敵太多?!?/br>
    李纖凝沒接他的話,看著福王說:“殿下緝拿天仙子遇阻?”

    “誰跟你說他是天仙子?”

    “獄卒們都這樣講,難道不是?”

    仇少尹恨她無視他的話,明明不希望她是天仙子,偏要拿言語觸怒,“你身上的嫌疑還沒洗清,管別人是不是天仙子,沒準你才是天仙子?!?/br>
    李纖凝再次忽視掉他的話。

    “王爺,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你想和本王做什么交易?”福王捻動手中念珠。

    “干涉縣務(wù),插手刑獄,這罪狀說大也大,說不值一提,也不值一提,就看往哪個方向渲染。我?guī)屯鯛斪サ教煜勺?,王爺在圣人面前幫我美言開脫,王爺意下如何?”

    仇少尹不料李纖凝會提出這種要求,看向福王。

    福王緩將檀珠捻了一圈,忽道:“來人,上鎖。”

    獄卒不敢怠慢,鎖了牢門。

    李纖凝也不氣餒,央求仇少尹:“八叔,我不愛吃牢里的飯,送些吃食進來,也算你疼愛侄媳婦了?!?/br>
    恨的仇少尹牙癢癢。

    福王忽然說:“全沒動靜。”

    仇少尹不解。

    “仇家、李家、羅家?!?/br>
    仇少尹一想還真是,接接連連出了這么多事,只有仇璋過來拜托他平時照看照看李纖凝,其他再沒什么。仇侍中照樣上朝,沒開口向皇帝求一句情。若說仇侍中性格如此,李家、羅家何以也這般淡定。親閨女、親侄女陷在大牢,有可能攤上殺頭大罪,竟然一點兒不急,集體靜默,這是為何?

    仇少尹沒有多余的功夫思考,陸槐有動靜了。

    一瓶酒被擺到李纖凝面前。醬色窄口細陶瓶,五六寸高,瓶身上刻著一只大公雞。

    李纖凝盯著面前的大公雞疑然問:“殿下請我喝酒?”

    福王對面正襟危坐。

    “你上次的提議本王考慮過了。答應(yīng)你未為不可?!?/br>
    “有條件?”

    “需試你一試。”

    “如何試?”

    福王目光落在酒瓶上,“這是陸槐送來的酒,其中必隱藏著某種訊息,我需要你破解出來?!?/br>
    “是嗎?”李纖凝拿起酒喝了一口。

    福王震驚,“夫人太輕率了,焉知酒中沒毒?”

    “既然需要我破解,當然得嘗一嘗。話說回來,酒里有毒嗎?”李纖凝抹去嘴邊酒漬。

    福王一頓無語,“拿飛禽試過了,無毒?!别埵菬o毒,也無人敢嘗,只有李纖凝這般大膽。

    李纖凝說:“從獄卒處聽來的消息殘缺不全,不乏訛誤,有勞福王給我講講陸槐的情況,越詳細越好?!?/br>
    福王哪里耐煩做這種事,招來孔通判細述前因后果,連陸槐的身世背景,當年所犯之案也一并說與李纖凝聽了。

    李纖凝聽畢,轉(zhuǎn)了轉(zhuǎn)酒瓶說:“我對酒一竅不通,能找個懂酒的人來品品嗎?”

    福王還未說話,孔通判先問了,“有這個必要嗎?”

    “孔通判另有見解?”李纖凝問。

    “同僚們一致認為關(guān)竅在瓶身上,抑或‘酒’字上?!?/br>
    “說來聽聽?!崩罾w凝撐起下巴。

    “拿瓶身來講,上面刻有一只雞。盧主薄認為此雞暗喻雞窗,雞窗對雁塔,長安還有哪個雁塔,必是大慈恩寺的雁塔,陳都尉已經(jīng)領(lǐng)了一隊人過去了。”

    “等等,怎么就雁塔了,我知道雞窗是書齋,怎么就和雁塔對上了?”

    “不聞雁塔題名之典?”

    李纖凝仍是一臉困惑。急的孔通判直跳腳,“雞窗對雁塔,秋榜對春闈!”

    李纖凝思索須臾,做出恍然之狀。

    福王冷眼旁觀,才疏學淺成這樣,他真的能指望上她嗎?

    李纖凝看到王獄丞的身影,招手喚他,“王獄丞,來來來?!?/br>
    王獄丞進來,躬身向福王、孔通判見禮。

    “王獄丞,你懂酒,嘗嘗這是什么酒。”

    “喲,夫人,這可折煞小人的,小人喝的是市井上浮著綠蟻的劣酒,好酒是半滴沒嘗過,怎么能說懂酒?!?/br>
    “這也不是好酒,你嘗嘗看?!崩罾w凝把酒瓶子遞過去。

    王獄丞見福王沒說什么,小抿了一口。

    若事先知道是兇手送來的酒,估摸王獄丞打死也不會喝。

    “嘗的出來什么酒嗎?”

    “嘗的出來,市面上常見的阿婆清?!蓖酹z丞放下酒瓶。

    李纖凝直起身子,平視福王,“殿下,交易的話作數(shù)?”

    “取決于你的推斷?!?/br>
    “那好,您即刻派人去蝦蟆陵,也不用挨家挨戶,撿空置房舍搜起。一間也別放過?!?/br>
    “為什么是蝦蟆陵?”

    “阿婆清產(chǎn)自蝦蟆陵?!?/br>
    “這么簡單?”

    李纖凝道:“陸槐貨郎出身,他不會設(shè)置高深晦澀的謎題,就這么簡單。不過您動作得快點了,還剩不到三個時辰?!?/br>
    三個時辰以后是酉時,酉雞,謎底果然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