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杞被她看的不自在，“小姐有吩咐？”

    “怎么不叫阿姐了？”李纖凝手捏燈竿，坐他身旁。

    韓杞起身，“小人哪有資格喚您阿姐?！?/br>
    “喚了多少次了，現(xiàn)在才說沒資格，晚了吧？”

    韓杞不理她。

    李纖凝忽然拉他手。

    韓杞驚慌抽手，“小心給人看見?！?/br>
    李纖凝笑，“你隨我來?！?/br>
    “去哪兒？”

    “隨我來就是了?！?/br>
    李纖凝前方打頭，韓杞知她脾氣，怕她不依不饒，生出事端，順從跟上。

    李纖凝知道巡邏路線，故意避著值夜公人走。

    韓杞見是去內(nèi)宅的路，腳步有些遲緩。他不想去，她的屋子像妖窟，而她是會(huì)妖術(shù)的妖，他進(jìn)去以后全不由自己，醉沉于石榴裙下，任她宰割。

    他討厭那樣的自己。

    誰知李纖凝竟在縣丞房前停下了。她傍晚路過，聽到仇璋和周縣丞說北窗壞了，鎖不上，明天請木匠來修。

    李纖凝抓住疏漏，逾窗而入。招手喚韓杞，“進(jìn)來呀?！?/br>
    “小姐，你這是……？”韓杞驚惶不安。

    “先進(jìn)來再說?！?/br>
    韓杞進(jìn)來后，李纖凝收拾掉長案上的雜物，熄了燈，以免給人察覺。接著主動(dòng)坐到案上，寬衣解帶。

    韓杞人傻了。

    李纖凝抓住他腰間革帶，將他拉向自己，“時(shí)辰有限，傻愣著干嘛？”

    “這是仇縣丞的書案……”

    “我知道，我老早就想這么做了。”她雙手撐在案上，笑靨淺淺。

    韓杞低罵一聲，又給她迷惑了。

    解除衣物，分開她兩條腿，于那雨膏煙膩之處深入淺出。

    李纖凝情到濃處，嚶嚶成韻，兩手抓緊長案邊緣，婉轉(zhuǎn)低回，“文璨……”

    二字甫一出口，銀槍收鋒，殺伐靜止。李纖凝后知后覺，訕訕抿住了嘴巴。

    第81章 虧月篇（其十）摧心肝

    進(jìn)入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演武場上一絲風(fēng)也無，場邊綠柳低垂，紋絲不動(dòng)?？諝庵袩崂苏趄v，夾雜聲聲蟬鳴，惹得人心浮躁。

    解小菲被韓杞拉來練石鎖，兩人相對而站，互拋互接石鎖。不出一刻鐘，解小菲身上大汗淋漓，叫停韓杞，脫下衣服擦汗。

    衣服裹在身上動(dòng)作不流暢，韓杞也脫了上衣。

    解小菲拿水往頭臉上澆淋，喝一口，跟著遞給韓杞，“你和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兒？”

    “沒事。”

    “少來，你最近看到她十次有九次黑臉，另一次直接無視。她又怎么得罪你了？”

    “接著來。”韓杞無視解小菲的話，拎起石鎖。

    “一口氣還沒喘勻呢，你急什么?！?/br>
    石鎖已經(jīng)拋來，解小菲迫不得已接下。

    韓杞訓(xùn)練起來不要命，進(jìn)步神速。記得他剛來那會(huì)兒，論力氣論身手樣樣不如他，兩年下來，判若兩人，尤其關(guān)校尉來了以后，韓杞得他指點(diǎn)，突飛猛進(jìn)。

    解小菲早不是他的對手了。石鎖拋了幾個(gè)來回，喘息漸促，反觀韓杞，還和平常一樣呼吸。

    “其實(shí)你不和她糾纏是好事?！苯庑》茠伋鲎约菏种械氖i，反手接下韓杞擲來的，“她和仇縣丞不清不楚的，指不定什么時(shí)候重歸于好，把你晾在一邊，你豈不可憐？”

    韓杞臉色不太好看。

    解小菲自顧自說：“你來的時(shí)間短，沒趕上，我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她和仇縣丞好的那陣兒，見過扭股兒糖沒有，他們成天跟扭股兒糖似的黏在一起，你不能離我我不能離你，感情非比尋常，反正我不信他們能斷干凈?！?/br>
    “韓嫣不喜歡你?！?/br>
    解小菲說得誠懇，不料耳朵里突然飛進(jìn)這么一句話，石鎖也忘記了接，向他懷中砸落，解小菲倉促抱住，向后趔趄幾步，“你說什么？”

    “我說韓嫣不喜歡你，別在她身上浪費(fèi)功夫了。”韓杞接住解小菲的石鎖，隨手?jǐn)S地上。

    “不可能，嫣兒一口一個(gè)‘小解哥哥’叫的可親了，怎么會(huì)不喜歡我。”解小菲跳腳，“我知道了，我勸你別和小姐糾纏，你不高興了。故意氣我。”

    “你不信只管去問她，她現(xiàn)在也到了嫁娶的年齡，你問她愿不愿意嫁給你。”

    “你不用激我，問就問，但是事成之后，你別打算叫我喊你哥?！?/br>
    韓杞撿起衣服，抖了抖，搭在肩頭。

    解小菲氣咻咻，經(jīng)過他身旁，故意撞他。衣裳掉下來，沒等撿，解小菲踩著走過去。

    韓杞對他這種幼稚行徑無語至極。

    解小菲在離韓家兩條街外的食肆等了多時(shí)，韓嫣方姍姍而來。

    “聽娘說，小解哥哥找我？”

    “嗯，坐吧?！苯庑》祁┝艘谎垌n嫣身后的珠珠，對她說，“珠珠先回吧，我和嫣兒談些事。”

    珠珠看韓嫣。

    韓嫣說：“有什么事不能當(dāng)著珠珠的面說？”

    解小菲說還是叫她回吧。

    韓嫣不情不愿叫珠珠走了。

    在韓嫣來之前的漫長等待里，解小菲想了很多很多，冷靜下來后，他意識(shí)到韓杞是對的。韓嫣不喜歡他，雖然一口一個(gè)小解哥哥叫的甜，但是當(dāng)他們獨(dú)處時(shí)，她總是跟他打探仇縣丞，事無巨細(xì)，問他年齡、喜好、性情，經(jīng)常叫他講仇縣丞的事，只要跟仇縣丞有關(guān)，無論多么乏味無聊，她都能專心致志地聽，眼睛閃閃發(fā)亮。而當(dāng)解小菲轉(zhuǎn)換話題，說起別事，她立馬無精打采，跟他告辭。

    但是那又怎樣呢，仇縣丞生的好、家世好，需同樣家世相貌出色的女子來匹配。韓嫣……韓嫣和他是不可能的。

    “小解哥哥，你要同我說什么？”韓嫣見解小菲發(fā)呆，不提找她所為何事，忍不住出言相問。

    解小菲撓撓頭：“你餓不餓，吃不吃東西？”

    韓嫣搖搖頭。

    “甜漿呢，喝不喝甜漿？”

    韓嫣沒說話。解小菲要了兩杯紫蘇飲。

    送飲子的小娘子姿色可人，走路搖搖擺擺，放飲子時(shí)著意打量了二人幾眼。

    韓嫣端起碗小口小口呷。

    解小菲一口干去半碗，頗有飲酒的豪興，說出的話卻吞吞吐吐，一點(diǎn)不兒干脆，“嫣兒，我們認(rèn)識(shí)快兩年了，你有沒有想過……想過……”

    “想過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

    “猜也猜得到嘛。”

    韓嫣撅嘴，“我猜不到，你再跟我打啞謎，我不理你了?！?/br>
    “別別別，我說我說?！苯庑》萍钡米ザ鷵先?，“那個(gè)嫣兒，你覺得我、我去你家提親怎么樣？”

    “小解哥哥你在說什么？”韓嫣面紅耳赤，淚花閃閃，好似解小菲欺負(fù)了她，“我拿你當(dāng)我哥哥，你怎么說出這種話！我……我不理你了！”

    一跺腳，人跑了。

    解小菲霎時(shí)慌了，是他把話說唐突了嗎？她怎么突然發(fā)脾氣了，還哭了？

    解小菲待要去追，方才送飲子的小娘子攔下他，“還沒看出來么，人家壓根對你無意，追去了也不濟(jì)事。只落得自己灰頹頹罷了?！?/br>
    解小菲哪里理會(huì)，仍舊追去了。

    小娘子所料不差，不出半個(gè)時(shí)辰，她倚門觀雨，解小菲狼狽地打她門前經(jīng)過。

    雨是剛剛下的，不算大，也絕不小，解小菲走在雨里，衣衫濡濕了。他一點(diǎn)兒也不在意，耷拉個(gè)腦袋，跟個(gè)耄耋老人似的，遲緩前行。

    小娘子撈起一把傘，沖入雨中。

    繪花紙傘撐開在頭頂，解小菲愣了愣，一抬頭，看到一個(gè)窄臉條的小娘子，“你有事嗎？”

    “郎君忘了付紫蘇飲的錢。”

    解小菲恍然，手忙腳亂去掏錢。

    雨點(diǎn)砸在傘蓋上，噼里啪啦，雨勢轉(zhuǎn)大了。小娘子一把扯過解小菲，往屋里頭跑，“不著急，先進(jìn)屋避避雨?！?/br>
    李含章自打那日沖動(dòng)之下打了李纖凝，后悔不已，尤其事后李纖凝非但不計(jì)較，還在李夫人面前斡旋維護(hù)他，更叫他毀青了腸子。

    知道李纖凝喜食櫻桃，特意派人快馬加鞭去洛陽取了一筐。洛陽櫻桃色若赤瑛，脆甜多汁，聞名遐邇。

    櫻桃到了，李含章挑品相上等的揀進(jìn)白瓷高腳盞里，親自給李纖凝捧去。滿臉堆笑說了好些賠罪話。

    李纖凝歪在榻上翻書，聞言淡淡道：“放下吧?！?/br>
    “你看你這孩子。我是你爹，不是使喚仆人，怎么能跟爹這樣說話。你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什么時(shí)候不能失了禮數(shù)?！?/br>
    李纖凝手下書，起身整理好衣裙，斂衽為禮，“多謝父親大人厚愛，櫻桃女兒收下了，女兒恭送父親。”

    聲音嬌嬌甜甜，一派受過教養(yǎng)的大家閨秀風(fēng)范。

    李含章尷尬道：“凝兒，你這樣講話爹不習(xí)慣，敢是還記恨爹呢？”

    李纖凝裝不過三秒，一屁股坐回榻上，郁郁拄腮，“嗯。”

    李含章挨著她坐下，“爹錯(cuò)了，凝兒是爹的寶貝疙瘩，打在你臉上，痛在爹心里。凝兒別跟爹爹計(jì)較，原諒爹爹好嗎？”

    李纖凝聲音懶懶，“好吧，看在你認(rèn)錯(cuò)態(tài)度良好的份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