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我知道我答應(yīng)過您不會再有下一次,可凡事總有意外,我也煩著呢。婆婆您行行好,再幫我一次。遲則肚子大起來,鬧的天下皆知,我爹我娘,我哥哥嫂嫂怎么做人?” 閔婆默了半晌。 李纖凝前去挨蹭她,“婆婆……” 閔婆道:“再沒有下次?!?/br> “我知道。” “我沒跟小姐玩笑,此方藥力兇猛,用它下一次兩次胎還可,斷斷不能有第三次。否則日后再孕,容易滑胎,不得生養(yǎng)?!?/br> “知道啦,您使喚素馨煎藥吧。”李纖凝語氣輕飄,絲毫沒把閔婆的話放在心上。吩咐完回屋躺著去了。 至晚時分,素馨端來湯藥。 “閔婆說了,連吃三天湯藥,第四天上藥浴?!?/br> 李纖凝點點頭,接過素馨手里的湯藥,一飲而盡。 素馨見她這樣痛快,滿心的話要說,愣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一味的搖頭嘆氣。李纖凝叫她別唉聲嘆氣的惹她心煩,趁早弄一碟蜜餞給她吃,她這一陣兒嘴里苦的厲害。 素馨心里有話不吐不快,“小姐,您這樣瞞著仇公子好嗎?” “不好?!崩罾w凝睨她,“你去告訴他唄?!?/br> “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人家為你好,你卻拿話擠兌人家。難道我說的不是正理?” “我煩著呢,你少說兩句?!?/br> “恕奴婢不會說話,小姐這煩純屬是自找的?!彼剀罢f完,摔簾子去了。 “死蹄子,打量我素日擔(dān)待你,愈發(fā)蹬鼻子上臉了?你摔誰呢?” 李纖凝歪在床上吼,“趁早把蜜餞端來,遲了剝你的皮!” 須臾,素馨端一碟蜜餞進(jìn)來,氣賭賭摔幾上。轉(zhuǎn)身便要走。 “站?。 崩罾w凝喊住她,“給我重新放,輕拿輕放?!?/br> 素馨照著李纖凝的吩咐,輕輕拿起,再輕輕放回去。這功夫仇璋走了進(jìn)來。素馨看仇璋進(jìn)來,抬腳去了。 仇璋訝道:“主仆兩個這是又怎么了?” 李纖凝懶怠動彈,叫仇璋把蜜餞拿給她,嘴上自顧說道:“怪我平時太縱溺她,擺臉色給我瞧。但凡我是個軟弱的主兒,還不把我踩腳底下欺負(fù)?” 素馨在外間聽見,回道:“誰敢把小姐踩腳底下,只有你踩別人的份!兇的跟夜叉似的,哪點跟‘軟弱’二字沾邊?您倒是會扮軟弱!” “死丫頭,看我不撕你的嘴!” 仇璋早已笑倒在榻上,見李纖凝動真格兒,忙按住她,“理她作甚,吃你的蜜餞。”揀起一顆烏梅喂到她嘴里。 兩人湊在一起,哪有不親昵的道理。素馨外間聽到他們又纏磨到一處,漸漸往下流處去,恨李纖凝不愛惜自己,揚聲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好歹輕些折騰?!?/br> 仇璋聽見,停下動作,“你身子不豫?” 李纖凝恨素馨壞她好事,掙扎欲起,“小蹄子,今個兒非治你不可!” 仇璋哪容她起身,眼神漸漸嚴(yán)厲。 李纖凝剎那消亡了氣焰,悻悻道:“她瞎說的,你看我這副身子骨,哪有半點兒不舒服?” 仇璋歪頭看她,一個字不信。 李纖凝知騙不過,自暴自棄,“好吧好吧,是有一點兒不舒服?!?/br> “哪里不舒服?” “胸口發(fā)悶,小毛病。” 仇璋頭扭向外間,“素馨,你們家小姐什么毛病?” 素馨擔(dān)心李纖凝不知深淺硬要和仇璋同房,索性絕了她的念頭,“小姐下面見紅?!?/br> “什么?!”仇璋擰眉,問李纖凝,“好端端的怎么會見紅?” 李纖凝恨煞素馨,少不得敷衍過去,“淅淅瀝瀝落了些血絲罷了,沒有關(guān)礙?!?/br> “給我看看?!?/br> 仇璋拉李纖凝裙子,要親自查看。李纖凝拍開他的手,“又不是時時落,你看什么?!?/br> “你太胡來了,身子見紅,怎么還敢胡來?得虧素馨提醒,不然冒然做了,加重病情如何是好?”又問,“可請人瞧過了?” “閔婆瞧過了,不妨事。” “閔婆可說了是什么癥候?” 沒影兒的事,李纖凝上哪編什么癥候去,推說道:“女人家的事,你一個勁兒打探什么。左右不嚴(yán)重,過陣子就好了?!?/br> “吃藥嗎?” “給了個藥方,日日喝著呢。”便來推仇璋,“你去吧?!?/br> “這個時辰早宵禁了,你叫我上哪?” “去哪都好,橫豎不能在我這?!?/br> “怎么,怕美色當(dāng)前把持不住?”仇璋逗她。 “是呀,我定力差著呢,公子又這樣秀色可餐。” 仇璋脫下常服,換上寢衣。喚來素馨服侍他盥洗畢,上床來伴著李纖凝,“長夜漫漫,我陪你聊天解悶?!?/br> 李纖凝歪他懷里,捻過他一綹頭發(fā)把玩,“我想吃櫻桃。” “凈想稀缺物吃,寒冬臘月里,哪去給你尋櫻桃?” “這不是有一顆?”李纖凝瑩指撫上仇璋唇瓣。 “你消遣我?” “涂上唇脂更像了?!卑胧茄肭蟀胧峭妻?,“你去,把我那匣子里的唇脂、螺黛拿來。” “我剛洗漱完,你少折騰我?!?/br> “不是說好給我解悶兒?” 李纖凝不依不饒,仇璋給她鬧的沒法子,取來唇脂、螺黛任她涂抹妝畫了。畫完取笑,“好端莊俏麗一小娘子。” 仇璋焉能任她取樂,執(zhí)螺黛,給她畫上了長須短髭,調(diào)侃,“公子也不賴?!?/br> 李纖凝拿起銀鑒一照,笑趴褥上,“哪里是公子,分明是老爺?!?/br> 一時鬧乏了,相枕而眠。 李纖凝連喝了三日湯藥,到第四日,小腹出現(xiàn)墜痛之癥。 素馨提來湯藥,加注到浴桶中??掷罾w凝著涼,生了六盆炭火,烘的屋子暖如三春。草藥的氣味彌散開,苦中帶澀。 李纖凝脫了衣裳,整個人浴進(jìn)去。經(jīng)溫暖的湯藥一泡,身子舒爽不少,墜痛也沒那么厲害了。 據(jù)閔婆講,前三天的湯藥可供下胎,第四天的藥浴方可叫胎落干凈,不留遺患,因此必不可少。 浸了約有兩刻鐘,墜痛卷土重來,比之先前痛了十倍不止。李纖凝雙手抓著木桶,嘴巴咬在桶沿兒上,咬出深深的牙印。 素馨深知她痛極了才這樣,跪在她面前,往前遞了一塊玉牌,“小姐,您咬這個,浴桶臟?!?/br> 李纖凝身上給逼出了汗,額上汗珠密密,有綠豆大。啪嗒啪嗒落到水中,水汽氤氳,熏的頭發(fā)也濕了。 陣痛的間隙,李纖凝緩過一口氣,“叫我咬那么硬的東西,想把我牙蹦了?!?/br> 素馨看她痛的五官皺成一團(tuán),還有閑情說笑,又氣又急,“小姐……” “沒事,挺過這一陣就好了?!闭f罷,又是一陣兇猛的墜痛。 李纖凝只覺像是有什么東西把她的腸子往下扯,嘴上咬的更兇了,險險把木桶咬碎。 白氣裊裊熏潮了眉眼,她還記得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有身孕,急的不知所措,問他怎么辦,他說能怎么辦,趕緊成親是正經(jīng),反正咱們也到成親的年齡了。她小心翼翼地說她還不想成親,他愣了半晌,問她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打掉胎兒,她說能打掉最好。他又是沉默半晌。 后來胎兒如她所愿落下,花生大的小東西,已初具人形。他拿綾羅裹了,葬到花樹下。說希望他春有花看、秋有果吃,來世還做他們的孩子。 她不心疼那個孩子,她心疼他,他那時的眼神,眉宇間的哀矜叫她記到如今。 她不想再看一次。 浴湯翻上腥紅,胎兒落下來了。李纖凝如釋重負(fù)。 素馨來扶她。 李纖凝往后靠去,“叫我緩緩?!?/br> 霧氣裊裊,染上血的淡腥,李纖凝聞著腥氣,看著變紅的浴湯,身子虛弱已極,只想就此睡去,不覺向下滑。 “小姐……” 素馨托住她的身體。 “沒事沒事,扶我出來罷。” 素馨攙出李纖凝,擦洗干凈身子,裹上衣服,送到床上躺著。看著平時生龍活虎的她,此刻容色懨懨,淚珠兒滾瓜似的落。 “何苦來,受這份罪。” 李纖凝疲憊笑笑,“我睡一睡,你莫吵。” 李纖凝睡了兩個時辰,醒來精神大好,用了兩碗飯。 素馨卻是心有余悸,和她講在她熟睡的這段時間李含章過來了,撞上她倒浴湯,見浴湯褐中帶赤,問了一嘴。她只好推說小姐沐浴時來了癸水。說著捂住心口,“還好咱們老爺好糊弄,換成仇公子,我都想不出詞兒搪塞?!?/br> 李纖凝全不理會,吃掉盤中最后一片鹿rou,嘴巴一抹,撈起披風(fēng)系上,“幾日沒出門了,悶的厲害,我出去走走。” “外面下雪呢,小姐亂走什么,仔細(xì)風(fēng)吹。” 李纖凝哪里肯聽,仍舊出門了。 第55章 蛾眉月篇(十八)消失的兇手 義寧坊,大理寺。 “大人?!毙±羧雰?nèi)回話,“小的仔細(xì)核對過了,的確只有十八件,非十九之?dāng)?shù)。” “核對仔細(xì)了?”問話的人是京兆府的仇少尹,他奉命調(diào)查天仙子案,連日來在大理寺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