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纖凝忽然送來一塊兔rou，“這個兔rou過分美味，仇郎嘗一嘗?！?/br>
    還沒玩夠？

    仇璋滿腹狐疑，配合她吞下兔rou。

    李纖凝笑容甜甜，歪著脖子問他，“好吃嗎？”

    仇璋rou咽到中途，猛見她這傻白甜模樣愣是給噎在了喉管里，拍著胸口，好一頓咳。李纖凝一壁他拍背一壁溫柔責(zé)備，“怎么搞的，仇郎也不小心著點(diǎn)?！币慌缘乃剀叭珶o反應(yīng)，仿佛她家小姐本來就是這副樣子。

    仇璋莫名其妙，用酒水漱下兔rou，又用了幾塊點(diǎn)心。吃到尾聲，李纖凝突然想方便。素馨站起來，“我陪小姐去?！?/br>
    “不用了，我自個兒去。”

    仇璋囑咐她，“別走太遠(yuǎn)?！?/br>
    李纖凝答應(yīng)著往北去了。邊走邊回望，直到林木把對面的聲影完全遮蔽，她方才解開衣帶小恭。解手完畢，欲原路返回，愕然忘卻來時路。四周楓樹如一個模子刻出，撐滿眼底的紅，瞧不出有甚分別。李纖凝喚了兩聲，無人應(yīng)答，茫茫然不知所以，胡亂揀了一條路走。走了約莫有半刻鐘，不見仇璋等人。未免急得眼泛淚光。

    “仇郎……素馨……你們在哪？”

    她邊走邊喊，眼瞼委屈泛紅，抽抽搭搭。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

    李纖凝以為是仇璋，開心迎上，誰知竟然是個熊羆一樣的男人，皮膚黑黝黝，一雙環(huán)眼睜得溜圓，身上穿著麻衣，腰間別一對板斧，背上背著弓箭和幾只野兔?？吹嚼罾w凝也像是嚇了一跳的模樣。

    “你……你是誰？”李纖凝碎步與他拉開距離。

    “俺是山里的獵戶，小娘子敢是迷路了？”對方粗聲粗氣。

    李纖凝咬著唇，“不曾……不曾迷路。”

    “不曾迷路最好，小娘子讓讓，容俺過去?！?/br>
    李纖凝身子略讓去一邊，眼看那大黑熊竟真要走，情急之下抬手，“哎……”

    “小娘子叫俺？”

    李纖凝拿帕子遮住半邊臉，“你常在山中走動，或許知道血楓林怎么走？”

    “血楓林離這里不遠(yuǎn)，走個二三刻鐘就到了。不過中間有處棘手地帶，沒經(jīng)驗(yàn)的過客極易迷失方向?！?/br>
    李纖凝心想那必是她方才犯迷糊的地段了，央求對方，“大哥可否到帶我到血楓林？”

    大黑熊犯起難，“我一大清早進(jìn)的山，蹲守半日，就打到這么兩只兔子，肚兒空得緊，只想趕緊回家吃飯。帶你去不打緊，一來一去多走近半個時辰冤枉路?！?/br>
    “不白叫大哥帶路，到了血楓林，我哥哥會付你錢?！?/br>
    大黑熊聽說有錢拿，登時不犯難了，欣然為李纖凝帶路。

    大黑熊帶著李纖凝在林子里鬼畫符似的走了一遭，李纖凝只覺路徑越來越陌生，不似她走過的模樣。雙手緊緊抓住衣襟。

    “這是去血楓林的路嗎？”

    “這是近路，少有人知道，小娘子跟緊，莫與俺走散了。到時卻不好找小娘子?！?/br>
    李纖凝心頭惴惴，一時間沒有別的辦法，只得跟著他走。

    眼前四周楓葉漸呈黃色，李纖凝驚呼，“這不是回血楓林的路，你要帶我去哪？”

    大黑熊這時回過頭，方才還一臉憨相的臉上露出jian詐笑容，把弓箭和兔子扔在地上，目光死死盯住李纖凝，仿佛她是他的下一個獵物，“當(dāng)然是送小娘子去個好地方。”

    李纖凝嚇得面無人色，雙手緊捂胸前，“你……你要干嘛？”

    大黑熊解下腰間纏袋，扔到李纖凝面前，“把你身上的寶貝摘下來，扔進(jìn)我這袋子里，一樣不許落！”

    李纖凝墮淚，“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

    “少廢話，逼急了大爺把你剁成rou泥，喂山里的野狼！”

    李纖凝聞言，愈發(fā)抖如篩糠，淚珠子簌簌落，絲帕也浸濕了。

    “小賤婦，給我快點(diǎn)！”大黑熊揮起斧頭。

    李纖凝忙不迭褪下戒指扔入纏帶，繼而是項圈、寶玉葫蘆、金釵……大黑熊看著寶貝紛紛入袋，喜的兩眼放光，“好寶貝，真是好寶貝……瞧那黃澄澄金燦燦的色澤，真想夜夜摟在懷里。”

    李纖凝淚流不止，帕子試了又試，幾乎浸透了。

    “東西都在這里了，你放我走吧?！?/br>
    “你當(dāng)大爺眼瞎，看不出你那身綾羅做的衣裳？給我脫！”

    “不行，不能脫……”

    “脫，不脫砍死你！”

    李纖凝給他一嚇，跌在地上。

    “衣裳給你，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嬌小姐廢話還真他娘的多，要不是怕毀了這身上好衣裳，大爺我非親自給你剝下來，輪得到你在這里婆婆mama?！?/br>
    李纖凝只是一味哭求。

    “他娘的，真是晦氣?！贝蠛谛艿炔患?，三兩步?jīng)_上前，“等我剝了你這身衣裳，看我這雙板斧怎么招待你！”

    誰知剛剛還苦苦哀求他的女子頃刻間眼淚收得涓滴不剩，眸中弱態(tài)一掃而光，取而代之嗜血狠厲之色，“真該死，害本小姐流這么多眼淚，你說，你該怎么償？”

    第14章 上弦月篇（十四）鬧別扭

    “真該死，害本小姐流這么多眼淚，你說，你該怎么償？”

    話音落地，李纖凝猛的撲向大黑熊。

    大黑熊又高又壯，像頭人立而起的熊羆。令人絲毫不懷疑，一旦發(fā)起性來，縱是一個成年漢子亦能在他掌下化作碎片。大黑熊自視強(qiáng)壯，未把李纖凝瞧在眼里，誰知竟沒擋住她一撲之力。

    李纖凝將人撲到，不容分說用絲帕死死捂住其口鼻。

    絲帕上熏了迷香，需要水汽激發(fā)，先頭李纖凝那般哭哭啼啼惺惺作態(tài)，正是為了達(dá)到用淚水激發(fā)藥力的目的。此刻絲帕全濕，藥力揮發(fā)正濃，往口鼻上一捂，只消十?dāng)?shù)個彈指，縱是一頭牛也藥得倒。

    大黑熊畢竟不傻，意識到絲帕不簡單，屏住呼吸的同時扣住李纖凝手腕，猛力一握，沒把她那雙腕子撅斷了。李纖凝又痛又怒，一口咬在大黑熊手上，大黑熊吃不過痛，剩余的一只手亂抓亂撓，撈著李纖凝一把青絲，大力扯拽，李纖凝剎那從他身上飛了出去。

    李纖凝一跤跌出好遠(yuǎn)，絲帕也失落了，頭皮一陣陣作痛，才緩過半口氣，大黑熊已然持著利斧殺至。

    斧頭高舉過頭頂，蓄足了勁兒，呼嘯劈落。若非李纖凝反應(yīng)靈活，及時滾開，這一斧頭非腰斬了她不可。

    方才的一番折騰也不是全然無效，大黑熊到底吸入一些迷香，腳底虛浮打晃，眼睛視物不清。李纖凝目光迅速搜索，找到失落的絲帕，幾個跟頭翻到近旁拾回。

    大黑熊豈能甘心，抓著斧頭跌跌撞撞撲向她，眼里的怒火熊熊噴薄，明明片刻之前還在哀求他的嬌小姐，怎么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反過來叫他吃癟？他恨極惱極，不把人剁成rou醬難消心頭之恨。

    李纖凝看清斧頭來勢，身子側(cè)偏，腳踏樹干，憑借一躍之勢凌空，未等大黑熊調(diào)轉(zhuǎn)身形，她已如八爪螃蟹般牢牢盤踞他背上。

    口鼻再次為絲帕所堵，大黑熊怒火更熾，揮動板斧一陣亂劈亂砍，李纖凝伏他后背，艱難躲避。

    大黑熊狀如瘋牛，顛得李纖凝實(shí)在厲害。不斷把她往樹上撞，李纖凝衣服破了，皮膚教粗糙的樹皮擦得火辣辣的疼。仍舊咬緊牙關(guān)，不使絲帕脫離大黑熊口鼻。

    堅持換來成效，“砰”的兩聲，板斧從大黑熊手中滑落，他本人控制不住地身體前傾，雙膝跪地，繼而倒地不起。

    李纖凝抽出被他壓在下面的手，翻轉(zhuǎn)過其身體，猶恐迷香效力不足，又在他口鼻處捂了片時，直到對方眼皮也沒了跳動，方才卸去渾身勁道，靠上一棵大樹，安靜喘息。

    一番搏斗消耗掉李纖凝不少體力，身上多處掛彩，衣裳袖子也沒了，裸露的上臂即使處于放松狀態(tài)，依舊可見漂亮的肌rou線條。

    林中傳來吹葉子聲。李纖凝知道是解小菲來尋她了，挼下一枚楓葉，吹響回應(yīng)。

    三人很快找來。仇璋不出意外黑著臉。

    她這次行動，唯獨(dú)瞞著他。本來也沒抱多大指望，翻案的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黑熊在衙門的同伙必然知情，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輕易行動。

    但是李纖凝從他對洪掌柜泄露了自己的姓氏和衙門里有個哥哥這一點(diǎn)推斷，對方是個粗魯之人，粗魯而愛財，有勇而無謀，這種人多半喜歡鋌而走險。據(jù)此說服了魏斯年，盛裝打扮來冒這趟險。寶石、黃金、玉佩沒有一樣不在散發(fā)著誘惑。而他沒禁住誘惑，出了手。

    李纖凝大感快意，叫解小菲把人捆了，放到馬背上帶下山。

    素馨見她衣衫不整，取來衣裳給她披。李纖凝走到仇璋面前，手絞在背后，試探著問，“我抓到白骨案的兇手了，你不替我高興嗎？”

    “恭喜你?！背痂袄漕亖G下仨字，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素馨預(yù)料到風(fēng)暴將至，沒敢坐車廂里，同解小菲坐在外面。她洞見鮮明，馬車駛出不足半里，車廂內(nèi)果然爆發(fā)爭吵。

    “李纖凝，你用自己做誘餌，知不知道失敗了是什么下場？”

    “失敗了唯有一死，這我知道啊。”李纖凝聳聳肩，“但我不會失敗?！?/br>
    “你太自以為是了，認(rèn)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失敗不會出錯，可凡事總有萬一，你這樣拿性命去賭，不覺得太輕率了嗎？”

    “沒有萬一，我也沒有去賭，結(jié)果證明一切?！?/br>
    “那這是什么？”仇璋拉開李纖凝的衣服，露出身上青紫的瘀傷，“為了這么一個卑賤之人，弄得自己滿身傷，值得嗎？”

    仇璋云靴踏住大黑熊臉頰，狠狠碾下去，眼里磅礴的怒氣直欲化作火焰噴出，把腳下之人燒個灰飛煙滅。

    “為他當(dāng)然不值得，但是……”

    “李纖凝，你閉嘴吧！”

    李纖凝知道仇璋在氣頭上，乖乖閉嘴。車廂內(nèi)氣氛壓抑，靜默須臾，李纖凝蹭到仇璋身旁，眼巴巴望他，“我都受傷了，你還忍心生我氣嗎？”

    她的討好收效甚微，仇璋扭開頭，睬也不睬她。

    李纖凝抱住仇璋手臂，下巴抵他肩膀上，眸光盈盈，盯著他看。

    眼看仇璋不為所動，委屈巴巴搖他手臂，“文璨……”

    “素馨知道你的打算，解小菲知道你的打算，只有我一個人蒙在鼓里。你連商量也不曾同我商量，在你眼里，我分明是個外人！”

    仇璋推開李纖凝。

    “哎呀哎呀，怎么推人家，都撞疼了。”李纖凝揉著肩膀賣慘，奈何仇璋冰霜封心，不為所動。

    李纖凝意識到仇璋當(dāng)真生了氣，眼下自己無論做什么皆是吃力不討好，惱羞成怒一腳踹斷了大黑熊鼻梁。

    此后一路，車廂里再無聲響。

    至萬年縣衙，仇璋下了馬車，招呼不打一聲直接往北去了。他今日旬休，無需回衙門，看樣子是回家。李纖凝由素馨扶下馬車，望著他的背影，眼底的失落顯而易見。

    素馨于心不忍，“小姐，要我攔下公子嗎？”

    李纖凝轉(zhuǎn)向解小菲，“把人抬進(jìn)刑房，找?guī)讉€擅長刑獄的衙役，好生審問，務(wù)必叫他交待出同謀。”

    解小菲應(yīng)下，忙招呼衙役抬人。

    李纖凝目光再轉(zhuǎn)回來時，長街上空空蕩蕩，哪里還有人。

    垂下眸光，“扶我回房。”

    李纖凝身上多處擦傷兼扭打傷，初時不覺疼，歇過一會兒，關(guān)節(jié)處紅腫發(fā)脹，這還只是初期，據(jù)她的經(jīng)驗(yàn)，一夜之后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