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口口水接過，“你能等等我嗎？我去外面吃！”白老師以沉默代替回答。

    章醫(yī)生和章林生相繼回來，歐陽詩坐在柳珍身邊，“我真是，怎么都沒想到這孩子會有這么重的心思，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她！”柳珍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們一家和章立早之間的復(fù)雜關(guān)系，中途建立起來的關(guān)系最難理清。

    “立早不是……”是歐陽詩完全沒想過的可能。她不由把身體微微向前探了探。

    “是之前一個鄰居的女兒，他是個軍人，地震發(fā)生后參加搶險救災(zāi)，遇到了余震，沒有逃出來！”人就像一只爬在白紙上的螞蟻，哪怕風(fēng)吹紙頁于它來說都是致命一擊。她親眼目睹過剛能喘口氣的人因余震長埋的場景，廢墟的廢墟再下降，下面是萬丈深淵，很多時候的不能感同身受都是空談。

    柳珍擦了擦眼淚，“真的是沒有辦法了！”章醫(yī)生在一旁聽得心酸，站起來背著手踱到了外面。

    歐陽詩的手機(jī)鈴聲響起，白老師打來電話，說他已經(jīng)帶著章立早在回來的路上。

    第90章 春暖花會開

    “如果一個人的無心害死了對你來說最為重要的人，你會原諒她嗎？”章立早問白老師。

    這一直是白老師心中一個邁不出去的坎兒，他皺著眉頭，面色凝重，太陽xue處青筋暴起。他左手握方向盤，右手拍著胸口，止不住喘了幾口粗氣，事故后他躺在醫(yī)院望著白色天花板，有揪住隔壁年輕小伙問清楚的沖動。為什么該死的人沒死，那么努力生活的人卻死了？難道是想聽一句他也很后悔的話，滿臉淚水祈求他的原諒嗎？不是，是在想自己為什么沒有多花時間陪陪他們。生命中很多的下雨天，被雨淋濕不應(yīng)該怪罪這該死的天氣，而應(yīng)該問問自己為什么沒有帶雨傘。

    “不會！我會嘗試著放下！”白老師說，“生命中會遇到許多好事情，很多事情，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放下了！”

    “說得你好像很懂一樣！”

    “不懂也要裝懂，這樣起碼在別人看來你是正常的！”

    “所以說把生活過得糊涂的人簡單而快樂！”她覺得腿有些酸了，就靠著車座伸長雙腿。

    路上沒有路燈，黑漆漆的看不清前路，兩人都沉默著不再說話。

    “給你，收好！”快到安居鎮(zhèn)時，白老師將錢包扔給后座的章立早。

    柳珍按捺不住，慌慌忙忙到了巷口，章立早還想著該如何解釋這次丟臉的不算遠(yuǎn)行的遠(yuǎn)行。白老師在巷口熄火先下了車，柳珍只顧一個勁兒地道謝。

    章醫(yī)生的目光停在章立早身上，半晌后他轉(zhuǎn)身，“回來就好！”話說得云淡風(fēng)輕。

    白老師回家，燈光亮起的瞬間屋內(nèi)慘白，他進(jìn)浴室洗了澡出來覺得有點餓，左手拉倒放在左手的方便面紙箱。敲門聲響起，齊奶奶手里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抹茶湯圓站在門外，“聽說您來安居鎮(zhèn)沒多久，鎮(zhèn)上沒有什么特產(chǎn)，抹茶湯圓，今天正好元宵節(jié)，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慣！”

    女人們在歐陽詩家做了許多，各家各戶都分了些，分給齊奶奶的她特地留了些給白老師，“這，真不好意思，每頓飯都要麻煩您！”齊奶奶把碗放到他手里，“您只要不嫌棄就好，大字不識一個的人！”齊奶奶只要一笑皺紋就堆在眼角，像地殼運動形成的褶皺。

    白老師眉宇間微微舒展了些，捧在手心的東西是熱的，只有活著的人才能體會到吧！

    “這，這是久哥兒送來的吧！”齊奶奶轉(zhuǎn)身看見柴垛上放著的圓缽瓷碗問，白老師走出來看，圓缽瓷碗上穩(wěn)穩(wěn)罩著塑料袋?；貋頃r沒注意，也不知圓缽在這兒晾了多久。

    “噢，晚上沒看見！”白老師不好意思地說。

    齊奶奶拿了瓷碗道:“你多給的錢，就算作伙食費了！我給你把這些再去熱熱！”

    “不用，上學(xué)了我在學(xué)校吃就可以了！那些錢——”他頓住不再說下去，一年多一個人吃飯過活也漸漸習(xí)慣，“我這個人脾氣不好，您多包涵就是了！”

    “你放假總不能在食堂吃吧！看你一表人才的，成家了嗎？”

    天花板上吊著白熾燈，亮了太長時間，像蜜蜂嗡嗡響。章林生覺得后背發(fā)癢，反手到后背，衣服穿太多，肩膀處的骨頭轉(zhuǎn)動如牙齒嚼脆骨，似響在山谷，空蕩蕩。

    章立早看著投在茶幾上的白色球狀燈光，不知該從何談起。“是我！”章林生從衣服里抽出手，一臉倦容地看著章醫(yī)生，章醫(yī)生左手放在左膝，右手放在右膝?！笆俏液λ懒苏蚂?！”她鼓起勇氣顫抖著嗓音說。

    柳珍站在桌旁，眼睛占據(jù)兩頰為王，手中的盤子落下，碎片飛上腳背，隔著棉和布也覺得疼。寒氣逼人，不過一句話的時間。

    白老師緊了緊衣服，看著齊奶奶身后小窗戶透出的亮光道:“還沒！”瓷缽被齊奶奶換到左邊，“不著急，像您這么好的條件，脾氣又好！”齊奶奶想若是自己有個女兒，一定會有個像白老師這樣的女婿。想著又覺得自己太貪心，全世界她看得順眼的人都想著納入麾下，又覺得自己很偉大，全世界揣著良心的人都想讓他們躲在她身后。

    白老師想笑，可嘴角又提不起來，就把嘴稍微拉了拉后吞了口口水。“您先吃著，這些我給您熱熱去！”她拍了拍瓷缽，缽身發(fā)出木魚聲音。

    “您送的那些已經(jīng)夠了，這些就留著明天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