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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青女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裴寺丞?!毖次淠抗獬峥b望來,“能告訴我你是怎么識(shí)破的嗎?”

    “一旦認(rèn)可了梅七巧的證詞,案發(fā)地是間密室,那么有什么辦法打破這間密室呢?”裴縝看著薛敬武道,“我首先想到了你的九穿楊。”

    “我單獨(dú)和尸體接觸過,站在裴寺丞的角度,兇器大概率已經(jīng)被我取走了,為什么還深信不疑它在師父身體里?”

    “驗(yàn)尸薄上說死者背部相同位置有黑紫淤痕,表明兇器入體極深,差點(diǎn)刺個(gè)對(duì)穿。旁的兇器倒還罷,柳葉鏢……常年走江湖賣藝的大多寬肩厚背,怕是很難取出。仵作驗(yàn)看尸體看漏了也是有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憑借直覺。那日在茶樓上,你們師兄弟倆給我感覺很不安,像是……”裴縝思索形容詞,“像是在等待著石頭落地?!?/br>
    “您的直覺真準(zhǔn),您的到來的確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我們無時(shí)無刻不期待石頭落地……”

    “為什么不挖開棺槨取走飛鏢?”

    “小亮他不敢……”又問,“假如我們?nèi)∽邇雌?,能逃出生天嗎??/br>
    裴縝搖搖頭:“葛亮性格軟弱,一旦弄清了作案手法,他挨不過推問。”

    “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我和小亮,您是怎么鎖定小亮的?”

    “和梅七巧談話時(shí)她曾提到過,江秉燭想讓你們的心思用在魚龍曼延上,葛亮很聽話,你則難以馴服。是否證明,葛亮也精通柳葉鏢?春波橋茶館的小二曾說,你們?cè)菗u鼗鼓的陪襯。言下之意,你二人并不精通魚龍曼延,而葛亮偏要舍長取短又是為何?我大膽猜測(cè)是因?yàn)樗λ懒俗约簬煾?,再也不愿意碰柳葉鏢,對(duì)嗎?”

    薛敬武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裴縝,眼睛忽蒙上一層陰翳:“我多么希望裴寺丞從未來過藍(lán)玉縣,從未經(jīng)手過這件案子?!?/br>
    裴縝報(bào)以沉默。

    “小亮?xí)趺礃???/br>
    “判決不在我的職責(zé)范圍?!?/br>
    薛敬武悲傷地垂下頭。

    案子完結(jié)了,心里卻空落落的,裴縝不禁捫心自問,這樣的結(jié)果真的是他想要的么,瞬即想通,他想不想要不重要。

    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前方出現(xiàn)林畔兒清冷裊娜的身影,池塘里嵌著許多石頭,平時(shí)不見蹤跡,一旦遇到旱天氣,爭(zhēng)相露出水面。林畔兒光著腳丫在石頭上跳來跳去,魚兒在她腳下游動(dòng),紅蓮在她裙下盛開。

    裴縝悄無聲息靠近,企圖嚇?biāo)粐槪l知林畔兒突然轉(zhuǎn)過身,反把他驚了,一只腳陷下去,碗大一朵紅蓮被踩入淤泥。

    “呀,花兒……”

    裴縝歉疚地拔出腳,“本想嚇嚇你,不料誤傷了花?!?/br>
    林畔兒看著他滴水的靴子:“回去換雙鞋襪吧,免得著涼。”

    并肩回去的路上,裴縝問林畔兒:“喜歡紅蓮?”

    “嗯。”

    “喜歡它什么?”

    “紅紅的?!?/br>
    “我以為你不喜歡熱鬧的東西?!?/br>
    “紅蓮不熱鬧。”

    裴縝仔細(xì)想了想,紅蓮的確有別于其他紅花,它孤獨(dú)、神秘、一碗碗簇在一起的時(shí)候也不會(huì)給人熱火朝天的感覺,它永遠(yuǎn)孤涼、永遠(yuǎn)凄清,透著深邃的絕望。

    絕望。裴縝被這兩個(gè)字刺痛,他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林畔兒,悲傷地發(fā)現(xiàn),她就是這樣一個(gè)令人絕望的女子。

    第35章 .百戲篇(十四)壞女人

    枝頭的樹葉松動(dòng)了,蕩悠悠落下來,不及著地,轉(zhuǎn)瞬被風(fēng)卷走,越過門廊、屋脊飄向廣袤的天空。裴縝站在窗前感慨道:“要變天了。”

    林畔兒坐在床前整理衣裳,聞言單拎出一條淺青色曲水紋的披風(fēng)掛在衣架上,“這件披風(fēng)不薄不厚,穿來正好?!?/br>
    裴縝回望她那一身單衣,倍覺清冷,“你也多穿些,什么時(shí)候了還穿那么單薄,縱是底子好也禁不住要生病。”

    林畔兒卻搖搖頭:“我從不生病?!?/br>
    “又犟嘴?!?/br>
    “不生就是不生,我為什么要跟二爺犟嘴?”

    “從小到大一次也沒有?”

    “沒有?!?/br>
    裴縝不禁笑了:“你這么厲害?”

    頃刻又續(xù)道:“你父母養(yǎng)著你豈不是很省心?”

    林畔兒聞言睫毛微顫,整理衣裳的動(dòng)作不經(jīng)意慢下來。裴縝察覺到她的不自然,未及詢問,沈濁大喇喇走了進(jìn)來,裴縝便道:“你來的正好,這摞子卷宗幫我還給趙師爺?!?/br>
    沈濁上手掂掂,足有三四十斤重:“好嘛,我不來你也不送?!?/br>
    “廢話那么多,你送不送?”

    “送送送,裴二爺有吩咐,小的豈敢不遵?!弊呱锨叭?,隨手翻了翻,“都是什么啊,密密麻麻,虧你看得進(jìn)去?!?/br>
    一頁紙飄飄然滑了出來。

    沈濁彎腰撿起來,拿在手里一看,呆住了。裴縝站在他旁邊,瞥見是他當(dāng)初畫給林畔兒看的簡筆小畫,過后隨手夾在卷宗里,竟給忘了。劈手奪過來,“這個(gè)與案子無關(guān)?!?/br>
    沈濁手更快,眨眼間小畫又回到他手上,“什么嘛,難不成這東西是你畫的?”

    林畔兒走過來瞧一眼道:“卷宗上說吳良以舌jianyin婦女,我不懂怎么做到,二爺給我畫了這個(gè),一目了然?!?/br>
    裴縝欲阻止已然來不及,只能平靜承接沈濁接下來的嘲笑:“好你個(gè)裴玄朗,居然還有這一手,以后縱是落魄了也無需犯愁,每月畫幾副送到一字生香鋪賣,維持個(gè)家計(jì)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br>
    裴縝瞪著眼奪來,兩三下撕成碎紙,擲入竹簍。

    沈濁笑嘻嘻道:“撕什么,放在卷宗里,以便后人解惑豈非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裴縝著惱道:“說完了沒,說完了去送卷宗?!?/br>
    沈濁吐吐舌頭,搬起卷宗走了。裴縝火氣未消,轉(zhuǎn)向林畔兒道:“愈發(fā)沒大沒小了,以后我和旁人說話,你不許插嘴?!?/br>
    “喂喂喂,拿畔兒出氣就沒意思了,說到底是你畫給人家看的,沒大沒小也是你先沒做主子的樣?!鄙驖嵴驹陂T口未走,探進(jìn)頭來和裴縝掰扯。

    裴縝抄起一本書砸過去,沈濁快速閃開。確定沈濁不在了,裴縝吩咐林畔兒:“撿回來。”

    林畔兒乖順撿回書,擺回原位,裴縝看著她,接著訓(xùn)斥:“你多大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心里沒數(shù)?還是說看到我出丑你開心?”

    林畔兒一聲不吭,默默挨訓(xùn)。

    裴縝最討厭她裝聾作?。骸罢f話!”

    “二爺沒別的事的話我去干活了?!闭Z氣隨意自然。

    裴縝怔?。骸笆裁唇袥]別的事,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

    “二爺要打我嗎?”

    裴縝愕然:“當(dāng)然不會(huì)?!?/br>
    “要罰嗎?”

    “也不會(huì)……”

    “那我去干活了,還有好多東西沒收拾,晚飯之前得弄利索?!?/br>
    她若無其事地走開,倒叫裴縝手足無措,半晌咕噥一句:“壞女人?!?/br>
    另一頭,沈濁送完卷宗回來,路過中庭,看見幾個(gè)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禁湊上去,“你們?cè)诟陕???/br>
    “沈爺來的正好,我們撿到一本小薄子,好生漂亮,就是不知上面寫的什么,重不重要,正要找個(gè)識(shí)字的人看看?!币粋€(gè)小丫鬟道。

    “給我瞧瞧?!毙”∽佑商一ü{訂成,泛著香氣。沈濁接過來,才搭上眼,立時(shí)被上面的內(nèi)容驚呆,忙不迭合上,“這是裴寺丞記錄線索的薄子,方才還見他找,虧你們撿著了?!?/br>
    “那得趕快還給裴寺丞才是?!?/br>
    “交給我吧?!?/br>
    回到小院,沈濁遠(yuǎn)遠(yuǎn)看見裴縝站在桂花樹下,桂花簌簌而落,好似在下一場(chǎng)黃金雨,香遠(yuǎn)益清,彌散整座院子。沈濁踏著落花走來,瞥一眼窗子里面忙碌的林畔兒,自鳴得意道:“這下你可落到我手里了。”

    裴縝不屑道:“不就一副小畫么,你還沒完沒了了?!?/br>
    “誰說小畫了,你瞧瞧這是什么?!鄙驖釋牙锏男”∽訏伣o裴縝。

    裴縝并不以為意,捻開薄子,一字字讀來,桂花金粒般接二連三落在頁面上,浮起的氣味沁香沁香,裴縝卻一絲一毫也聞不見,整個(gè)身心被紙上的文字所驚厥,他哆嗦著唇問:“這東西打哪來的?”

    沈濁嬉皮笑臉地上來攬他的肩膀,“畔兒真精細(xì),一筆一筆都記下來了,你也是的,怎么能不付錢??v算是街邊兒擺攤算命的窮瞎子也不賴風(fēng)月賬,虧你還是世家公子,朝廷命官。”

    “你給我閉嘴!”裴縝霍地將沈濁搡開。

    “你兇什么兇,你也不想想,你哪來的立場(chǎng)對(duì)我發(fā)脾氣?!鄙驖釗屵^薄子,翻到某一頁,“看看,時(shí)間地點(diǎn)歷歷在目。合著我吭哧吭哧趕車的時(shí)候,你倒在里面快活?!?/br>
    沈濁瞇起笑眼:“這一趟出來,至今不足一月,你干的好事卻足足寫滿了半本桃花箋,裴縝啊裴縝,看不出來你夠禽獸的?!?/br>
    最后一句沈濁半揶揄著說來,一字一句鉆進(jìn)裴縝的耳朵,氣得他臉色陣青陣白。奪回花箋,三兩步?jīng)_到房里,擲到床上叫林畔兒看。

    林畔兒撿起來,撫平上面的褶皺:“原來在二爺這,我還當(dāng)丟了?!?/br>
    “沈濁撿到的,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了,你開心了?”

    沈濁坐在窗上好整以暇地看戲。

    林畔兒被裴縝的疾言厲色搞懵了,捏著冊(cè)子的手指漸漸發(fā)白。

    “為什么寫這種東西?”

    “我腦子不好使,次數(shù)多了記不住。用筆記下來比較穩(wěn)妥?!?/br>
    窗邊傳來哧哧的笑聲。

    裴縝疾步走去,不顧沈濁的哀嚎將他推下去,隨即關(guān)好窗子。再次回到林畔兒面前,他擼下手上的戒指、腰間的玉佩,連同發(fā)上的玉冠一起扯下來,全部擲到林畔兒腳下。

    林畔兒剛剛整理好的箱篋也被他打開傾倒出來,翻出里面的值錢的物件,一股腦兒地丟出來。

    “這些夠了嗎?”他質(zhì)問林畔兒,眼尾紅得恨不得滴下血來。

    林畔兒怔怔站在原地,無所適從,嘴里念念有詞道:“我剛剛收拾好的……”

    他氣成這樣,她卻只關(guān)心行李,恨得他一腳將箱篋踢出老遠(yuǎn),沿途衣物散落,一片狼藉。林畔兒訝然看向裴縝,反遭他吼叱:“你看什么?”

    林畔兒忽地收束目光,直直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你給我回來!”

    林畔兒全然不理會(huì),頃刻消失在裴縝的視野里,裴縝追出去,被守在門口的沈濁攔下,“你追她干嘛,還要和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