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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青女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裴縝沈濁坐于天井下,月光如水,將他們衣上暗紋映得分明,好似活物。

    “你覺得殺手今晚會來嗎?”

    “我要知道我不成殺手了。”

    “你不是料事如神嘛!”

    “其實我有一事不解?!?/br>
    “何事?”沈濁問。

    “三只陶俑分別在三人死亡后碎掉,證明鄒玉盈壓根不知動手的時間,陶俑好像也僅僅是一個象征,而不是鄒玉盈與兇手約定的暗號。那么兇手又是怎么與鄒玉盈聯(lián)系的?他動手的依據(jù)是什么?并且前三起案子間隔極短,為何最后一起間隔這么長,殺手遲遲不下手究竟是何用意?”

    “哎呀你都把我繞暈了,何必想那么麻煩,沒準(zhǔn)兒明早推門一瞧,姓鄒那個王八蛋已經(jīng)被神不知鬼不覺被宰了。”

    誰知鄒元佐也想到了這種可能,請沈濁進(jìn)屋守著。沈濁裴縝見他這般惜命也是啼笑皆非。

    一夜平安度過。

    翌日是個陰天,黑云壓城,空氣灼熱悶濕,逼得人透不過氣來。王獄丞過來傳話,稱鄒玉盈想見裴縝。

    “你想明白了,要交代兇手的身份?”裴縝看著牢里的鄒玉盈。

    鄒玉盈凄凄道:“據(jù)說摘星樓可以俯瞰整座長安城,我想去那里瞧瞧風(fēng)景。”

    “你忘了你現(xiàn)在是待罪之身?”

    “我若是說出殺手的名字怕是再沒有機會走出大牢,在此之前我想再看一眼長安。”

    裴縝猶豫片刻,前去回稟杜正卿。杜正卿權(quán)衡再三決定答應(yīng)她的要求。他先派人去摘星樓布置,隨后命裴縝親自押送鄒玉盈前往摘星樓。

    摘星樓高近百尺,站在樓頂上能將長安一百零八坊盡收眼底。

    如果欄桿處不曾有兵士守衛(wèi)阻擋風(fēng)景的話想必會更完美。

    鄒玉盈試圖靠近,左右兩旁的衛(wèi)兵立刻橫伸出手臂,攔住她去路。

    裴縝道:“陸夫人還是莫要靠近欄桿,這樣對大家都好?!?/br>
    起風(fēng)了。風(fēng)兒拂過臉龐,帶走濕膩膩的汗水,送來陣陣清涼。

    “要下雨了……”

    鄒玉盈喃喃道。

    “入夏至今未下過一場雨,好幾次天陰欲雨,終究沒有下下來,不知這次是不是也是虛晃一槍。”

    “我會被處以極刑嗎?”鄒玉盈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裴縝忽地怔住,臉上浮現(xiàn)不忍的神情:“夫人若能趁早供出殺手,或可爭取寬大處理?!?/br>
    鄒玉盈沒有講話。

    裴縝默了一會兒道:“可以請教夫人一個問題嗎?”

    “請說。”

    “為什么讓他們死得那樣漫長而痛苦,單純?yōu)榱藞髲?fù)嗎?”

    “痛苦么……對于深處痛苦中的我又有誰真正詢問過?”鄒玉盈凄涼一笑,“那樣做無非是想讓他們好好反思一下前半生的過錯罷了,可惜他們從來不會承認(rèn)自己有錯……假如他們肯承認(rèn)便也不會死了。”

    裴縝霎時如五雷轟頂。他想起了戚行光死亡現(xiàn)場的腳印,此前他認(rèn)為是兇手在觀摩死態(tài),萬萬不料是在等待對方認(rèn)錯。然而按照戚行光那種狂妄自大的性格,怕是早忘記鄒玉盈這個人了。

    裴縝舌尖苦澀,不知該說什么好。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鄒玉盈帶著鐐銬的手上,她的手里猶自攥著陶俑小人兒,拇指時不時在小人兒頭頂摩擦。

    直覺告訴裴縝,他忽略了什么。偏偏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風(fēng)乍然急了,呼呼地往袖管里鉆。鄒玉盈嬌弱的身子站立不穩(wěn),裴縝上前扶她一把。身體相觸的電光火石間,鄒玉盈用盡全身力氣將裴縝推向欄桿。

    百尺高樓,掉下去不是鬧著玩的,前后左右士兵慌忙沖上來搭救。鄒玉盈趁著左右無人的間隙,輕盈的像一只鳥飛躍下欄桿。

    她面上表情安詳如赴美夢,青絲由著風(fēng)兒漫卷,飄飄搖搖地下墜。

    裴縝及眾兵士全部傻了,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鄒玉盈已是一具死尸。

    陶俑碎在鄒玉盈身側(cè),頹靡地四分五裂著。忽然一滴雨落了下來。

    “啪”地滴在傘上,傘檐微抬,露出林畔兒青索無味的臉孔。她撐傘走在雨聲密集的大街上,周圍攤販慌忙收攤,行人亦四散而去,不消片刻,街上只余她一人。

    雨勢急驟,街道起了霧氣,一切變得朦朦朧朧。水流淙淙流淌,向低洼處漫散。

    將那攤鮮紅沖成絲絲綹綹,走出四萬八千道分支,融入四面八方的土地。而位于血跡中心的鄒玉盈,她干凈宛若新生。裴縝打樓上俯瞰,茫茫頃刻,大雨將一切吞噬洗凈。

    子夜,鄒元佐熟得極睡。一道黑影悄無聲息來到他床前。

    仿佛天生對危險有著敏銳的感知力,鄒元佐兀地睜開雙眼,然而還沒等他看清來人,眼睛便被一塊黑布蒙住。

    “你是誰?”

    來人不答,慢條斯理地捆綁他的手腳。

    “是鄒玉盈叫你殺我的嗎?她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不十倍的錢!”

    見對方全然不理會,鄒元佐急了:“鄒玉盈已經(jīng)死了,你不必再對我動手了,你聽到了沒有?”

    不能視物無形放大了鄒元佐的恐懼,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對他做什么,身體僵直無法動彈,呼吸也漸漸凌亂,“來人,來人,有——”

    后面的字不及出口,嘴巴忽被塞入一塊yingying涼涼的東西,鄒元佐本能地想吐出去,對方卻將他的嘴巴捂住,強迫他咽下去。

    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

    不知被迫吞下多少個后,對方松開他的手腳,旋即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時光無聲無息流淌,好像一百年過去了,鄒元佐摘下臉上黑布,他緩慢地環(huán)顧四周,不曾發(fā)現(xiàn)人影。胃部難受得厲害,他顫巍巍下床,腳落地的一瞬間被某件硬物咯得生疼。他撿起來,借著月光細(xì)瞧,竟是赤中見黃的金子。

    生金。

    第21章 .番外·金蘭契

    入春以來,草木飛長。前一天看還是嫩芽,后一天便抽枝展葉,綠意盎然了。

    鄒玉盈園中走著,東風(fēng)撲面拂來,微覺寒意,遣侍女回去取件披風(fēng)。侍女去后,鄒玉盈沿著小徑漫步而行,不知不覺走到一座廢屋前。

    屋子久無人居住打理,院落里開滿了迎春花,花枝參差錯落,晃得人眼花繚亂。鄒玉盈行到花枝中央,撿鮮嫩齊整的折下,欲帶回房中插瓶。

    恍然間,一朵紅色的迎春花映入眼簾,鄒玉盈將其摘下來湊到鼻下嗅聞,一絲兒腥甜撲入鼻腔,令她慌張之下松開手。

    花朵飄飄蕩蕩落至地面,細(xì)瞧腳下土壤,幾滴暗紅赫然在目。

    血跡斑斑點點,蔓延至屋中。若擱平時,鄒玉盈早嚇跑了,那天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一步步向著屋子靠近。木門老舊,很多地方被蟲蠹了。用手輕輕一推,“吱呀呀”的聲音不絕于耳,悠長緩慢,拖著長長的尾腔。

    鄒玉盈一步一挪,奓著膽子走進(jìn)去。地上厚重的灰跡上,印著幾個凌亂的腳印,順著腳印來到臥房,只見床頭簾帳緊緊閉合,里面隱約映著個人影。

    “誰?誰在那里?”

    鄒玉盈的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蕩蕩的幽寂。

    鄒玉盈踟躕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長風(fēng)吹來,掀起簾帳一角,鄒玉盈驚見床上躺著的竟然是個女人。她急忙上前,細(xì)視之下女人滿身傷痕,衣服上隨處可見血跡,臉上亦掛了彩。鄒玉盈慌忙喊人:“來人啊,來人啊,這里有個——”

    喉嚨忽然被一條細(xì)弱的手臂掐住,鄒玉盈轉(zhuǎn)動眼珠,發(fā)現(xiàn)剛剛還不省人事的女人此刻已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眸珠里殺氣彌漫,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消散無蹤,化作不可細(xì)數(shù)的疲倦與憂傷。

    “不準(zhǔn)喊人,能做到嗎?”女人的嗓音略帶幾分沙啞。

    鄒玉盈點點頭。

    女人于是松開手。

    鄒玉盈揉揉被掐疼的脖子,她皮膚向來嬌嫩,不用看也知道,一定青了一大片。

    “這是你的房子嗎?”

    女人動問下,鄒玉盈遲鈍地回答:“這是我夫君的房子。”

    “我需要借住幾天。”

    “哦……”

    “不要告訴其他人?!贝蠹s覺得這樣說不夠有約束力,緊跟著又加上一句,“如果你說出去了,這里的人包括你在內(nèi)都會得到和這塊木頭一樣的下場。”

    女人隨手一抓,赫然抓下一塊床木來,頃刻在她手里化成碎屑。

    鄒玉盈驚惶退開五六步,花容頓失顏色。屋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夫人”喊個不停。女人提醒道:“還不出去?”

    鄒玉盈如夢初醒,慌張跑出去,堪堪在院門處與丫鬟撞個正著。

    “夫人原來在這,害我好找?!笔帜_麻利地將披風(fēng)裹在鄒玉盈身上,忽見她驚魂未定,奇怪道:“夫人,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夫人好像很驚恐的樣子?!?/br>
    “剛剛看到一條蛇?!?/br>
    “蛇?”小丫頭犯起嘀咕,“才初春蛇就出xue了嗎?”

    眼見鄒玉盈走遠(yuǎn),顧不上思考,匆匆跟上去。

    晚間陸龜年回來,見到鄒玉盈脖子上的淤青,不禁上手撫摸,“昨夜我下手有這樣重嗎?”

    鄒玉盈沉默不語。

    男人歉疚地親吻她,“抱歉,下次不會了?!?/br>
    鄒玉盈默默道:“吃飯罷?!?/br>
    “好,吃飯?!彼麍?zhí)起她的手,仿佛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往后五日,鄒玉盈再未往廢屋去過,只是偶爾從婢女口中聽說近來廚房經(jīng)常丟東西,離奇的是,鄒玉盈常備的醫(yī)治外傷的藥也少了好幾瓶。

    鄒玉盈不知道她怎么樣了,她的生死成了困擾她的問題,吃飯時也想,睡覺時也想。某一日,她終于按耐不住,再次去了廢屋。

    屋子卻是空的,鄒玉盈里外尋找,不曾見到女人的影子,料想她已經(jīng)走了,露出失落的神情,正欲離開,頭頂上突然傳來聲音。

    “你在找我嗎?”

    鄒玉盈抬起頭,看到房梁上的女人,露出微笑:“你沒走呀?”

    女人道:“找我做甚?”

    “我?guī)Я酥蝹痰乃幗o你?!编u玉盈搖搖腕子上的藥瓶。

    女人偷走的藥里沒有撫平傷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