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那你問她了嗎?” “我......暫時聯(lián)系不上。” “那你爸爸呢?他也不知道嗎?” 一種難堪的情緒從后腦開始蔓延,預示著熟悉的故事又將上演。 丁遙抗拒這種感覺。 她猛地一拍手,裝作想起什么來:“哦,對,這幾天我有一點關于兇手的想法,你要不要聽?” 薛問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你說?!?/br> 丁遙找到筆記本攤開,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兇手可以隨意進出你的房間,而且作案手法很熟練。只用了一刀就能殺掉你,一方面是背后襲擊出其不意,另一方面他應該有類似的經(jīng)驗,不然不可能那么精準。” 薛問均點頭表示贊同,用眼神示意她繼續(xù)。 丁遙在這方面是個半吊子,理論知識僅來源于看的幾本小說,雖然不夠嚴謹,但也在盡量說清楚細節(jié)和推論。 “其次戴手套,證明他不是臨時起意,很大可能跟你有過矛盾沖突,而從他出現(xiàn)之后你的表現(xiàn)來看,你應該不知道這點,或者知道卻以為已經(jīng)過去了不用在意。再有,你倒地那么大的動靜卻沒有人進來查看,要么就是你爸媽睡得非常死,要么就是你當時一個人在家。前一種可能性很小,后一種就說明兇手對你家里的情況非常清楚?!?/br> “你被叫醒后,來到桌邊又先后拿了草稿紙和筆,根據(jù)動作應該是去做題目,而且也是毫不意外的感覺。綜上,誰對你的家庭情況了解、有類似屠宰之類的經(jīng)驗、能深夜來你家問你題目,誰的可能性就最大?!?/br> 丁遙說完心里忍不住為自己這番鎖定嫌疑人的發(fā)言鼓了鼓掌。 太厲害了,所謂的天才偵探說的就是自己吧。 “誰都沒可能?!毖柧瘩g,“我還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的朋友?!?/br> 就連劉東也只有很久之前在他家門口站過一會兒而已。 這倒是出乎意料,丁遙確認道:“你不會叫朋友去家里嗎?” “不會?!毖柧f,“我沒有朋友要過來?!?/br> 丁遙好奇地問:“是沒有人要來,還是你不愿意他們來啊。” “我不愿意。” “為什么???” 他房間這么好看漂亮,有什么好不愿意的,還是說,他有潔癖? 這個猜測讓丁遙挺直了背。 要是薛問均真有潔癖,那看到自己這亂七八糟的居住環(huán)境,豈不是要崩潰? “沒有為什么。”薛問均說,“有人喜歡帶朋友回家,有人不喜歡,就這么簡單。” 他不想讓人了解太多過往,也不想自己的朋友被薛志鵬盤問來盤問去,那很丟臉。 2. 在丁遙的認知里,帶好朋友回家是對彼此關系的一種肯定。 剛認識林川的時候,他常邀請她去家里吃飯做客,丁遙也很樂意去。 后來認識李施雨也是同理。 她喜歡他們寬敞明亮的房間,喜歡他們和睦的家庭氣氛,更羨慕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一個小孩兒。 她貪戀那種被長輩關心呵護的感覺,那么純粹的、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好。 但很快她學會了看大人的眼色,開始看清那些藏在熱情底下的憐憫與忌諱。 “丁遙?!毖柧娝胩鞗]動靜,試探性地問,“你怎么了?” “沒、沒怎么?!?/br> 薛問均凝視她兩秒,才開口:“抱歉,我不是在否認你的做法。帶朋友回家是很好的?!?/br> 他眼神誠懇,丁遙敏感地神經(jīng)觸動了一下,忽然有種坦白一切的沖動,“這里不是我家?!?/br> 話剛說完,她立刻后悔。 薛問均眉一揚,表示好奇。 她硬著頭皮,半真半假地說:“我是借住在一個叔叔家。這里......離我學校比較近?!?/br> “我知道?!毖柧c點頭,“我們班也有同學是這樣的,為了方便。” 丁遙松了口氣,附和道:“對,所以帶朋友回來就會怕大人覺得麻煩什么的?!?/br> “嗯,我明白?!?/br> “所以我這邊看起來才會這么......隨意。我叔叔家是開店的,會放一些貨在這里?!?/br> “嗯。” “所以聯(lián)系爸媽什么的就也有點受限制。也不是我故意不去聯(lián)系的,主要是他們太忙......” 丁遙越編越順暢,甚至連剛剛解釋不清的事情也一道圓了起來。 薛問均始終是一副溫和的模樣,沒有一點不耐煩。 丁遙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過度,停下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跑題了。” “不會?!毖柧鶕u搖頭,接著一頓,“這好像是你頭一次跟我提起你自己的事情。” “是,是嗎?”她明知故問。 “嗯?!毖柧瓜马坝悬c奇妙?!?/br> 丁遙干巴巴地笑了兩聲附和。 “之前總覺得你浮在半空,像一個......”薛問均尋找著貼切的描述,“世外高人?!?/br> 憑空出現(xiàn),沒有一點前情提要。對自己的生活只字不提,但對他的了如指掌。 丁遙回他:“那是因為重點本來在于你啊?!?/br> 薛問均:“雖然要死的是我,但你也很重要的。” 丁遙:“我懂。你放心,我說了要幫你就一定會幫的?!?/br> 薛問均有些好笑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丁遙你想過沒有,假如這一切都沒辦法阻止,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還能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你會死唄。 她暗暗地想。 薛問均望著她,眸底泛出柔色:“意味著你是唯一一個陪我走完最后這點時間的人,是那個世界里唯一一個知道我這個薛問均的人?!?/br> 他很需要這一點。 需要有人知道,他只是薛問均。 就算那個人來自另外一個宇宙,那也可以。 ”所以,你很重要?!毖柧浇歉‖F(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 丁遙耳朵燙了一下,心里生出幾分罪惡感,同時為自己的滿嘴謊話和不真誠而感到羞恥。 “不要亂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她略生硬地轉(zhuǎn)回話題,“我還是很聰明的,我還能看到未來,我一定可以幫你。你......你對兇手有什么想法嗎?” “沒有?!毖柧f,“但我一直在想,既然我們兩個世界高度相似,并且大致的軌跡相同,那只要我們互相核對一下情況,應該是可以找到相似的邏輯的?!?/br> 丁遙立刻會意:“比如你是鏡像的林川。你被謀殺的困境很可能也會發(fā)生在林川身上?”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br> “所以林川也會死?”丁遙臉上露出些慌亂。 薛問均一愣,從心底排斥這個假設。 “怪不得相機會寄到我這里?!倍∵b喃喃道,“原來還是因為林川。” 她手忙腳亂地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卻忽然間不知道應該寫點什么。 相機的法則適用于鏡像的宇宙,卻跟自己的時空沒有半毛錢關系。她甚至找不到任何跟林川有關的線索。 薛問均按下心中情緒,安慰她:“你先別著急?!?/br> “我沒辦法不著急?!崩⒕伟没谝粫r間全部涌上來,她幾乎拿不住筆,“這么簡單的道理,我竟然都反應不過來。這么長時間,我什么都沒做,我一直在浪費?!?/br> 假如薛問均出事,她會難過會自責,但如果是林川...... 她甚至無法想象。 “丁遙。”薛問均提高音量,表情嚴肅,“先聽我說完。” “我......”丁遙掀了掀唇,“對不起,你說。” “我并不認為我是林川?!毖柧f,“兩個宇宙的脈絡既然高度相似,鏡像宇宙的我起碼也會跟這里的我有差不多的經(jīng)歷或者說共同點?!?/br> 丁遙說:“林川跟你長得很像,這還不算共同點嗎?” “這個世界上長相類似的人有很多,但人生軌跡卻很難有一樣的?!毖柧f,“我先來詳細說一下我的情況。我叫薛問均,十八歲,高三,理科。我爸是余江一中的語文老師叫薛志鵬;我媽是這一片的戶籍警叫吳佩瑩;我還有個哥哥叫薛衡,比我大十歲?!?/br> 他語氣有些冷:“這些跟林川一樣嗎?” “不、不一樣?!?/br> “我從小就在余江長大,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去過最遠的地方只是宜州。林川也是嗎?” 她搖頭。 “小學在城關小學,初中在一中,高中在南巢。這些跟他有關系嗎?” “一點關系都沒有。” “嗯?!毖柧稽c都不意外,“我不是他?!?/br> 丁遙不做聲,薛問均就也沉默著。 他語氣從始自終都很沉靜,分析得也很有道理,結果更偏向自己愿意接受的方向,這讓丁遙心緒逐漸平靜下來。也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浪費...... 這太過分了。 半晌,她道:“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br> 薛問均唇角微抿,實在說不出那句“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