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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驟雨(作者:莫妮打)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丁遙想不明白。

    屏幕的畫質(zhì)不清晰,尺寸又小,想看清楚東西比她的諾基亞按鍵機還要費勁。

    她抬頭,視線在房間里逡巡著,很快落在書桌角落搭著布的臺式機上。

    那是叔叔丁建華淘汰下來的電腦。配置太老,沒有 wi-fi 功能,連接不上網(wǎng)絡(luò),但還能播放光盤。照理說,應(yīng)該是不影響相機視頻導(dǎo)出的,而且說不定能查看屬性確定視頻拍攝時間。

    一頓cao作后電腦順利開機,雖反應(yīng)很慢,但多等一會兒還是可以正常使用的。視頻導(dǎo)入查看,屬性里的時間欄顯示的還是亂碼。接著剛才的列表往下播放,不是什么第一視角的風(fēng)景就是些無聊的調(diào)試。

    丁遙看得發(fā)困。

    隨著夜幕降臨,視頻也播放到了 sd 卡里的最后一個。這次終于有了些不同。

    5.

    畫面整體偏藍,先是教學(xué)樓,之后一點點放大到路邊的梧桐樹,然后定格在某處。

    側(cè)對著鏡頭的小孩兒,瘦瘦巴巴的,頭發(fā)剃得很短,穿一身綠白相間的校服,身后碩大的背包幾乎要跌到腳跟,一瘸一拐地走著。

    像素模糊,但她認得出來,那是自己。

    確切地說,是剛來余江的徐悅婉。

    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一種喜悅翻涌上升將她淹沒。

    那個刻意去忽略的期待正在一點點落實。

    沒等視頻播放完,相機上低電量的提示又一次跳出來,這次直接黑屏,不僅電腦連不上了,連剛才導(dǎo)入的視頻都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

    這破電腦!

    她郁悶地將相機放到一邊充電,隨手拽過張草稿紙,在空白處落筆寫下幾個名字。

    接著筆尖沒有停頓地劃掉一些,最后只留下那一個。

    鏡子映出女孩清秀瘦弱的臉。

    她松了口氣,嘴角慢慢上揚,漆黑的眼中多了些朝氣。

    6.

    凌晨,突然下了一場雨,動靜酣暢淋漓,卻沒能驅(qū)散空氣中的悶熱。

    風(fēng)扇不知何時已罷工停轉(zhuǎn),丁遙被熱醒,斂著眉,臉上是驅(qū)散不盡的煩躁。

    她討厭下雨。

    又躺了會兒,還是捱不住,索性爬起來。

    雨點毫不客氣地砸在窗戶玻璃上,密密麻麻得像是一支軍隊。

    她在架子上翻出蒲扇,往回走了兩步,又定住,扭過頭。

    桌上那臺充電的相機不知什么時候竟打開錄像模式,鏡頭正對著她的書桌,而與其相連的電腦屏幕上竟也閃著微弱的光,似乎是在跟它同步畫面。

    鏡頭對準桌子,紅棕色木地板,暗紋墻紙,漆黃書桌連著衣柜,跟她房間里潦草的水泥地、白墻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這段錄像并不是相機里的任何一段,更不是 sd 卡里的。

    起初丁遙并未意識到什么不妥,只以為是自己看視頻時漏掉了什么,走過去預(yù)備關(guān)掉電腦。

    偏鼠標鍵盤突然失靈,按了半天就是無法關(guān)閉界面。她伸手去按關(guān)機鍵,屏幕和主機也沒反應(yīng)。

    她又蹲下去。

    連接電腦和相機數(shù)據(jù)線接口也像焊死了一樣,甚至包括電源插頭,任憑她怎么用蠻力巧勁兒都不動分毫。

    這是什么情況?

    她直起身,疑惑地看著屏幕畫面。

    鏡頭里有道身影走過來,逆著光,依稀可見是個少年。他背后墻上懸掛的數(shù)碼萬年歷數(shù)字欄壞了一塊兒,只顯示著年月日——“2019·12·26”。

    十二月?

    現(xiàn)在明明才五月份。怎么會出現(xiàn)十二月的錄像?

    丁遙不自覺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雖不信鬼神,但此時此刻也難免覺得毛毛的。

    骨節(jié)修長的手伸到鏡頭近前,將冷白的臺燈旋得更亮。面容清俊的少年在桌邊坐定,身前擺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

    他低著頭,略微側(cè)身,英俊的眉眼在白光下愈發(fā)深邃,眼仁漆黑,周身透著種壓抑的冷淡。

    林川?

    不,不對。長相上像,但感覺又完全不一樣,而且林川的房間根本不長這個樣子。

    7.

    少年拿起手邊吸飽了墨汁的鋼筆,又扯過張空白的草稿紙,墊在手掌下,才去看那本子。

    幾乎是他低頭的同一時間,暗色中走出一個黑兜帽打扮的人。那人高抬手臂按了什么遙控,接著突地沖過來,張開雙臂,似乎要給一個驚喜的背后擁抱。

    森寒的銀光一閃而過,呲的一聲,短促得像陡然掀起又熄滅的火苗。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人來不及反應(yīng),丁遙忍不住驚呼出聲。

    少年肩膀被押著往前,木柄抵上桌沿,痛覺更深一寸,薄刃一點點沒入心口,很快只留木柄,再不見銀光。

    丁遙捂住了嘴,胸口一疼,手腳冰涼僵硬,仿佛也被一把刀扎住動彈不得。

    濕潤黏膩的血液像潮水般涌出,痛楚攪做一團將他壓垮,瞬間便抽走全部的活力。

    他張嘴想要呼吸空氣,卻是徒勞,翻上來的血液嗆得他喘不過氣來,順著嘴角奔涌。紅色滴落在紙頁上,開出一朵朵糜爛凄艷的花。四肢不聽使喚地抽搐著,掃落手邊的種種。

    稿紙、筆記、臺燈、鋼筆……東西落在絨絨的地毯上,如同跌入吞噬聲響的黑洞。

    畫面天旋地轉(zhuǎn)。

    丁遙冷汗涔涔,不敢再看,她跑到床邊,急匆匆地拉下墻上的電閘。

    房間瞬間黑暗,可切斷了電源的臺式機仍在工作,主機風(fēng)扇呼呼地轉(zhuǎn)著,像掐住脖子之后發(fā)出的急促呼吸。

    丁遙心跳得快要吐出來,慌亂、害怕、瀕死的恐懼身臨其境地應(yīng)驗在她身上。

    體溫在此刻消失殆盡,手腳冰涼,一陣轟鳴聲直沖腦門,世界陷入寂靜,只剩下耳鳴。

    她想跑,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腳一軟癱坐在床沿,手指死死地揪著被單,一秒,兩秒……

    電腦屏幕上的畫面仍在繼續(xù)。月色皎潔冰涼,將盈未盈的月影如同半闔起的眼眸,跟黑兜帽一起冷漠地旁觀著一切。

    被打落在地的鏡頭里是少年那血淋淋的臉。那眼中的生氣迅速衰敗,連帶著原本的恐懼與不甘也散了去。

    鮮紅的液體重重地滴下,畫面蒙上一層血色。

    少年瞳孔逐漸失去焦點,卻依舊對著鏡頭,就好像看到了另一邊正在“偷窺”的丁遙。

    他嘴唇張合,用盡力氣呼喊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如同殘破的風(fēng)箱——

    “救……救……救救我……”

    02.不需要

    1.

    ——咚。

    冰涼腥濕的液體滴在額頭,一道閃電劃過,半晌才追上來的雷聲,震得胸腔一陣嗡鳴。

    天邊泛著團模糊的光,屋子里還是暗沉沉的,屏幕上折出慘白色,定格在那不甘而扭曲的臉上,接著又混成一團,重新變成房間里的陳設(shè):

    拉鏈壞掉的牛津布衣柜、鼓起的墻皮、灰蒙蒙的水泥地、靠在角落的時鐘、墻上堂弟丁滔那張半裸的周歲照。

    丁遙按著飛快的心跳,不敢喘息。

    她臉色蒼白,膽戰(zhàn)心驚地伸手摸到電閘,燈泡隨之亮起。

    指尖一抹透明,還好只是普通的水滴。

    仰頭看去,天花板上的裂縫更大了。雨水滲進來,在灰白的墻壁上蜿蜒出形狀各異的線條。正對著床上的那塊兒凝聚了一粒一粒的水珠,搖搖欲墜。

    丁遙站起身,彎腰握住床腳,用盡力氣將床往旁邊拉,像是在發(fā)泄著什么。

    鐵架腳在水泥地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怪叫,混著雨聲和水滴聲愈發(fā)詭異。

    終于她忍不住了,幾步?jīng)_到門邊,抱著垃圾桶干嘔起來。

    吐完,眼前的紅色才驅(qū)散了開來。她大著膽子朝電腦走過去,上面是相機鏡頭的實況。數(shù)據(jù)線輕輕一撥就脫離開來,電腦上的播放界面也隨著相機的斷開而退出。

    剛剛詭異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身臨其境的夢。

    可丁遙卻有種直覺——那不是夢。

    她真的看到了未來。

    2.

    窗外雨聲歇了,鳥鳴倏然劃破天際,屋外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丁建華那雙半拉子拖鞋的動靜配合著他壓抑的咳嗽,一如往常。

    裝水、打火,木屑快速燃燒,燒出焦味。菜刀壓過砧板,遠遠地,有種機械的麻木。

    木屑味道愈濃時,丁遙便起了床。

    沿著走廊放置的腌缸隱藏在朦朧之中,仿佛連綿幾里。

    牙杯在臉盆里晃晃蕩蕩,停在石砌的洗衣池邊。清涼的薄荷味牙膏入嘴驅(qū)散了倦意,也暫時蓋住了難聞的腥臊。

    簡單洗漱過后,丁遙穿上圍裙,打開烤爐開關(guān),將腌缸里處理好的鴨子一一勾好掛上。她扯了個干凈的塑料袋罩住頭發(fā),順手將墻角的紅色塑料大盆拖到院子中央。

    放完血的白羽鴨匍匐在石板上,血水流進地漏,留下一片猩紅。

    原本早已習(xí)慣的她,此刻腦子里卻劃過另外一幅更殘忍的血色。一瞬間,厭惡翻騰,她又想吐??湛盏奈咐锓瓷蟻硭崴?,燒得喉嚨又癢又痛。

    燒碳的火爐上,茶壺在沸騰邊緣,拎起,略一傾斜,壺嘴里流出的水冒著白霧蒸騰,像是熬制的高湯,澆在那堆鴨子上,帶出腐臭。

    丁遙抬腳勾來凳子,坐在盆邊,提著脖子將鴨拎起,熟稔地拔著毛。泡在熱水里的手很快發(fā)脹,變得皺巴巴的。

    叔叔丁建華的烤鴨店開了有十年,而這樣的流程,在過往的十年里,重復(fù)又重復(fù),已成為習(xí)慣。

    太陽躲在云層后,泄出的光透過玻璃天窗淌進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