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萩原研二看了眼上辻手腕上的手表。

    “可以?！彼麥厝岬穆曇糁袔еv容，“不過，如果是交往的狀態(tài)下，我可是會做得更過分——不會僅僅滿足于擁抱和牽手的哦？”

    上辻沒有猶豫地回答：“我做好準備了?！?/br>
    十一點十三分。

    秒針走過手表最頂端標注著12的那一格的同時，萩原研二低下頭，捕捉到了上辻祐希的嘴唇。

    來自外界的、本應(yīng)該是陌生的氣息侵入，上辻卻毫無抗拒的意思。他伸出手接受了這個擁抱、笨拙地回應(yīng)這個親吻。

    過去有過經(jīng)驗的警官先生顯然很清楚要怎么樣才能讓面前的年輕人感到更多的快樂。

    ——輕柔的吮吸。

    ——牙齒間或淺淺地咬下一點。

    ——被逐漸攫取帶走的氧氣。

    上辻祐希上過這方面的課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應(yīng)該做什么。但——訓(xùn)練營所教導(dǎo)的一切都是讓他用于面對敵人的。在這一分鐘內(nèi)，他把這一切都暫時拋開了。只是以自己最本能的狀態(tài)去回應(yīng)面前期間限定的戀人。

    秒針一格一格地走動。但上辻逐漸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他有很強的聽力，本應(yīng)該能輕易捕捉到指針移動的聲音；室內(nèi)的墻上有掛鐘；他練習(xí)過通過心跳來計算時間的技巧……但他的大腦逐漸放空，久違的、他甚至都感到陌生的情感如同潮水一般緩慢地涌上沙灘，浸潤著干燥的沙子。

    ——是微小但真實存在的喜悅與陶然。

    身體和精神的本能都在歡呼雀躍。他克制不住地抓緊萩原衣服背后的位置，又不敢太用力，害怕自己傷到對方。

    而后，攜帶著氧氣的溫暖的空調(diào)風(fēng)重新籠罩了他。上辻有些茫然地看著退開一步的萩原研二，對上那雙紫色的眼睛。

    “五十九秒——”萩原研二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一分鐘。再不放開小祐希我就要反悔拖時間了?！?/br>
    他的氣息也有些急促。顯然，他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也無法全然地保持鎮(zhèn)定。

    上辻：“……”

    他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多出一兩秒也沒有關(guān)系。甚至再多出十多秒、半分鐘……不，不能這樣想。剛剛他再差一點就要完全丟開對時間的控制了。

    ——失控是很危險的事情。他需要好好地維持住理智。

    他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萩原的微笑擴大了少許。

    他能看出上辻的戀戀不舍，并克制不住地在心底為之竊喜。

    “我等待著未來沒有時間限制的那一天。”他愉快地說，并壞心眼地補充，“下一次就沒有那么容易放掉你啦。”

    上辻：“……嗯?！?/br>
    *

    上辻在這天傍晚和萩原告別離開。

    后者目送他的離開——在玄關(guān)穿上外套的同時套上了不屬于上辻祐希最真實的本人所具備的那種虛假的、禮節(jié)性的微笑和外殼，然后推門而出，沿著走廊一路進入電梯，直到電梯門的閉合。

    他隨即跑到臨河方向的窗戶邊，等待了一分鐘左右，年輕人的背影出現(xiàn)在那里。仿佛是心有靈犀的，對方在離開之前也駐足，仰頭向他的方向投來幾秒鐘的注目，然后轉(zhuǎn)過身，走出他的視線范圍。

    他站在窗口看了會兒夕陽，然后慢慢地蹲下去，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忍耐了一天的心情終于在此刻爆發(fā)出來。

    他喜歡上辻祐希。最開始僅僅是被種下的種子已經(jīng)盛開成花，他無法掩蓋這份真實的心情。

    但上辻的事情太過復(fù)雜，萩原沒有足夠的信心：在他看不到的時候，上辻又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又吃了很多苦吧？會不會有一天他支撐不住就此放棄？

    ——他清楚上辻祐希的意志有多么堅定。但不可避免的，他會因為自己的心情而生出額外的擔(dān)憂。

    上辻無法在現(xiàn)在的情勢下答應(yīng)他的告白。他理解并接受這一點。但他依舊會為此焦慮。

    ——直到今天。

    “太犯規(guī)了啊，小祐希?！彼崖曇袈裨谑终浦校l(fā)出接近呻吟的自言自語，“今天差點就完全把時間限制丟掉不管了。不如說哪怕超出限制小祐希也不會反抗，說不定會任由我做更過分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沒辦法冷靜下來：“總之，終點的獎勵會足夠甜美，等待完全是值得的——所以在這之前要保持耐心——啊不行！”

    他發(fā)出一聲長長地嘆息，把自己摔在榻榻米上，仰躺著把手機拿過來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正在警視廳內(nèi)的松田陣平。

    “怎么了？”松田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

    “小陣平?！比c原研二喊了一聲幼馴染的名字，頓了頓，然后，“我今天和小祐希交往了?！?/br>
    松田：“哦，交往了——哈？等等，你說什么？”

    “——雖然只有一分鐘?！比c原悶悶不樂地說完后半句。

    松田：“……”

    松田：“……你想說什么？”

    萩原仰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好想快進一下時間啊。小祐希太可愛了。戀愛實習(xí)生的一分鐘體驗太過頭了——我好想正式上崗?！?/br>
    電話那頭有背景音的腳步聲。萩原猜測松田一路拿著手機去了無人的休息室。然后，一串克制不住的笑聲傳來。

    “——你居然也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時候？”

    “因為小祐希真的很可愛啊?！比c原研二從仰躺的姿勢改換為坐起，“今天早上很早就醒過來，過來之前完全忘掉了早餐；去年的新年賀禮補給我了，是fc3s；說好要一起玩的游戲還提前認真地準——”備過了——

    ——嘟、嘟、嘟。

    完全不想聽這種看似解釋實則炫耀的松田·現(xiàn)單身·陣平無情地掛掉了電話。

    萩原研二：“……”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翻了翻通訊錄，撥出另一個電話，這次信心滿滿。

    ——班長是戀愛中的狀態(tài)，一定能理解他的心情吧！

    *

    伊達航確實很友好地聽了萩原研二半個小時非常不符合他警校時期非常受女生歡迎的人設(shè)的感慨，最后認真地發(fā)表感言：“推翻那個組織的日子總會到來的。”

    “誒，班長聽起來比我還篤定？”

    伊達航在電話那頭笑得很愉快：“啊，這件事情諸伏和降谷沒和你說么？他們下個月預(yù)計還有動作?！?/br>
    萩原：“誒？”

    *

    伊達航說的是公安和cia針對瑪格麗特的圍剿行動。

    他原本只是警視廳下轄警察署的一名普通巡查部長，但這次的圍剿行動要做出最初原因是來自于坂上一家的謀殺案的假象，所以他作為公安的協(xié)力人也對此有一定了解。

    簡單來說——為了不暴露情報的來源，他們要做出這樣一條邏輯鏈：在東京世田谷區(qū)警察署任職的伊達航一直在追查六年前坂上一家的謀殺案（這是事實），所追蹤到的線索有一個“瑪格麗特”的名字，以及坂上茉莉原先來自于美國的事實；因為“瑪格麗特”的酒名的特殊性，公安介入案件，并因為情況特殊而申請了跨國聯(lián)合調(diào)查，最后從坂上茉莉在美國的親人方面調(diào)查出了約翰·凱爾（即瑪格麗特本人），確認對方曾經(jīng)被卷入謀殺案，并將其作為日本境內(nèi)坂上一家謀殺案的嫌疑人追捕。

    ——具體瑪格麗特的所在就需要一點“巧合”。這方面的情報會由諸伏景光、降谷零和伊森·本堂負責(zé)提供。

    之所以要繞這么大一個圈子，是因為瑪格麗特本人在組織內(nèi)的地位并不算高。不管是日本公安還是cia都希望他們在組織內(nèi)的臥底能繼續(xù)潛伏，而不會因為這次聯(lián)合圍剿行動暴露。

    伊達航很清楚，這次行動最重要的就是對降谷和諸伏正在臥底的組織行程打擊、并嘗試從瑪格麗特本人口中獲取更多的情報。但對他而言，這同時也意味著當(dāng)初謀殺坂上一家的殺人犯能被逮捕歸案。

    ——不管是警視廳還是各地的警察署，檔案室中總免不了存在一些積灰的懸案。死去的亡魂無法得到告慰的事情時常發(fā)生，伊達只希望自己能對此做些什么。

    “……倒是要感謝那位上辻君當(dāng)時出手相助。”

    面容成熟的警官先生咬著牙簽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固然是因為免于中槍而產(chǎn)生的感激，但更多的，他欣慰于自己能抓住犯下這起殘忍的謀殺案的那個人。

    “……等之后看看有沒有機會鄭重地再道一次謝吧?！?/br>
    第81章 file.081

    上辻祐希并不清楚cia和日本公安的聯(lián)合計劃。

    不過在諸伏景光和伊森·本堂連續(xù)暗示他接下來可以遠離東京的時候，他翻了翻最近的情報，然后問伊森：“這次的事情你應(yīng)該不用參與？”

    伊森：“……你打算找個任務(wù)出門？”

    上辻“嗯”了一聲：“加拿大那邊有個和組織做走私交易的商人最近一直在做以次充好的行為。讓普通代號成員處理也可以，謹慎一點考慮對方既然起了私心，截留一部分交易記錄把我們賣給官方也有可能，這件事我就攬下來了。如果你一定要留下，我給你找個合適的任務(wù)作為理由?！?/br>
    伊森果斷道：“瑪格麗特的事情我本身是不需要參與的。我跟你一起去加拿大。”

    上辻松了口氣。如果可以選擇，他當(dāng)然更希望自己不是一個人去不算熟悉的國家——上次英國和mi6的當(dāng)街槍戰(zhàn)確實還挺危險的。

    他說：“這次的事情不算太大。不過真問起來我也可以說自己想去國外的分部跑一跑……好幾條國外的情報線我都是線上聯(lián)系，沒直接見過。”

    伊森：“ok。我會做好準備的。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fā)？用哪個身份走？如果用新里曉的話——這個名字至少我們這邊是有在關(guān)注的。日本公安應(yīng)該也有。除開蘇格蘭和波本之外應(yīng)該還沒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立場吧？”

    上辻在這方面還是很謹慎的。諸伏高明、伊達航、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不算的話，日本公安方面目前僅有諸伏的聯(lián)絡(luò)人入坂知道他的事情。

    cia方面應(yīng)該也只有伊森和本堂瑛海知道他的事情。

    伊森·本堂的意思顯然就是說如果他用新里曉的身份出國，之后的行動必然會受到關(guān)注。

    “所以去年圣誕節(jié)從機場跟出來又被你甩掉的那個——”

    伊森·本堂很坦然：“大概是同事吧。這個名字會引起警報。對方應(yīng)該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之后我提交了緊急申請，他們就把監(jiān)視撤掉了?！?/br>
    上辻：“……”

    他按了按額頭：“csis（加拿大安全情報局）和cia交換過這方面的信息？”

    伊森：“——總之還是換個身份訂機票比較合適。”

    ——他作為cia的臥底難道能這么直白地把這些事情告訴馬爾貝克嗎。

    上辻：“……行吧。組織這邊給我做的假身份還挺多的，有幾個我偶爾會用一下以方便追溯，但沒實際啟用過?！?/br>
    *

    二月六日。

    已經(jīng)到達加拿大兩天，輕松地先搞定了那個走私商人的事情——上辻一如既往地以“這個人還有利用價值”為理由沒下殺手，只是暗示對方除開他的家人之外，組織還掌握了他情人及私生子的位置，對方立刻崩潰地表示自己絕沒有動歪心思的打算。

    當(dāng)然，事情不可能有他說得這么簡單。上辻在之后幾天都還保持著和這個商人的聯(lián)絡(luò)，時不時給他投遞一張洗出來的照片——他所在意的人的及時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