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完蛋。 陳駒明白,裴敬川這是生氣了。 這人平日里跟同學(xué)走得不近,能被這尊大佛記住名字的,可以稱得上寥寥無幾,即使有,在他嘴里也是用職位代替,譬如,班長,課代表,學(xué)習(xí)委員。 以及,小狗。 裴敬川也不太叫他的名字,高三下學(xué)期,兩人的位置是前后桌,偶爾陳駒下午犯困,迷迷糊糊地伸個懶腰,就能感覺到有人從后面,輕輕地碰一下他的胳膊。 陳駒不扭頭看。 他只用朝后伸手,就能接過對方遞來的糖。 水蜜桃的味道。 “小狗?!?/br> 裴敬川的笑意像夏天的風(fēng),呼啦啦地吹拂陳駒的心田,所有雀躍的種子生根發(fā)芽,長出滿樹帶著甜味的糖果,沒有一絲的澀牙微酸。 所以,當(dāng)這樣被連名叫姓喊的時候,陳駒知道,裴敬川不高興了。 他也挺難過的。 一難過,喉嚨就滯澀,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好。 而裴敬川也不說話了。 他低頭,安靜地脫下陳駒的鞋子,又脫掉濕透的棉襪,用自己的校服,包住陳駒冰涼的腳。 然后,放進(jìn)自己的懷里。 真奇怪,那天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后面的事變成了泛黃的照片,非得哪天有空得閑,才能借助翻越相冊,才能想起所有令人臉紅的細(xì)節(jié)。 陳駒只記得裴敬川最后那句話。 “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 對方伸手,無奈地捏了下陳駒的臉頰,語氣滿是無奈。 還是沒說出口。 看到雨中的陳駒時,裴敬川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上涌了,那么大的雨,陳駒渾身都濕透了,薄薄的夏季短袖貼在身上,露出少年瘦削的肩胛骨,明明都凍得發(fā)抖,仿佛失溫的小狗—— 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被他抱回家。 校服就這樣到了陳駒手上,洗干凈,等天晴的時候曬一曬,就可以還給對方,可那個夏天一直在下雨,而陳駒也真的生了病,拖啊拖的,就莫名地放在了他的衣柜里。 “……就是你給我的,”陳駒干巴巴地解釋:“高考前那個月,你忘了嗎?” 裴敬川略微皺了下眉,陷入思考:“忘了,你給我講講?” 陳駒:“……” 他突然有種被欺負(fù)了的感覺。 這讓人怎么講? 他說那會你看我淋雨,就蠻橫地脫掉我的鞋子,用校服把我的腳包在里面—— 講真,裴敬川做得出來,他都沒臉講。 因為人家坦蕩真誠,而陳駒心懷鬼胎,怎么能把曖昧放在天平的兩端,相提并論呢? 可裴敬川抱著胳膊,悠然等待。 陳駒的喉結(jié)滾動了下。 “就那天,你用校服給我擦腳了?!?/br> 靠。 說完感覺更別扭了,這話講的,拿人家裴敬川當(dāng)什么了? 裴敬川笑意更深:“然后呢?” 身上的水珠已經(jīng)全干了,男人俊美的身材一覽無余,剛才在車上的襯衫半解,還能稱得上一句猶抱琵琶半遮面,而現(xiàn)在,陳駒能清晰地看到全部的腹肌,甚至包括緊繃的小腹下面,明顯的幾道青筋。 他腦子一片空白。 “然后還發(fā)生什么了?” 裴敬川幾乎在引導(dǎo),步步誘惑,把該有的公式拿來給陳駒看,說呀,說出來,直接把想法套入演算,看看究竟是誰不夠坦然,又是誰在深夜羞赧。 陳駒的表情很茫然,似乎真的陷入回憶,在思考那天的瞬間。 只要說出來,印證自己的判斷—— 裴敬川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終于,陳駒抬起頭,恍然大悟地開口。 “我想起來了,” 他看著裴敬川的眼睛,語氣篤定。 “你那天給我擦完腳,沒洗手,就摸了我的臉。” 第10章 大半夜的,陳駒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是。 他有病??? 干嘛要用那種語氣和裴敬川說話,似乎還很嫌棄對方似的! 不,他并不嫌棄。 陳駒捂住了自己的臉,發(fā)出一聲嗚咽般的嘆息。 溫?zé)岬暮粑鼡湓谡菩?,帶來點濡濕的癢意,裴敬川那會問自己,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其實后來的事,陳駒哪兒會忘呢。 給冰涼的腳擦干后,裴敬川背著他,給他帶回了宿舍。 夏季的雨來得不講道理,陳駒伏在裴敬川的背上,舉著傘,安靜地看對方涉過陰冷的積水,地面狼藉一片,落葉和殘缺的紙片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能聽到雨水打在傘上,砰砰的聲音。 等高考結(jié)束,我就要向他表白。 陳駒的臉挨著裴敬川的耳朵,離得近,隨著動作會不小心地碰一下,又很快分開。 他想,裴敬川有可能……是喜歡自己的。 少年突然停下了。 “小狗,” 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語氣很輕快:“往上看?!?/br> 陳駒給傘放下,跟著探出腦袋—— 世界似乎按下暫停鍵,一道朦朧的彩虹,橫亙在天邊。 雨停了。 “裴敬川?!?/br> 陳駒突然開口:“你確定要跟我讀一所大學(xué)嗎?” 裴敬川很自然地給他往上托了托:“嗯?!?/br> “為什么?” 陳駒的兩條胳膊掛在人家脖子上,拇指的位置再往上一點,就可以碰到喉結(jié),明明還是有些青澀的年紀(jì),裴敬川卻迅速地和他們拉開了距離——并不是指身高,而是那種疏離的氣質(zhì)和神情,當(dāng)別的同學(xué)還沉浸在中二期時,裴敬川就已經(jīng)非常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