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知微把筆蓋合上后，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鄭知微，你寫的什么？”

    鄭知微抿著唇，搖了搖頭，不說。

    宋瀾無奈地癟了癟嘴，然后看到李玉河一個人有些艱難地寫著字，于是對鄭知微說著，“你抓緊了，我騰一只手?！闭f完，她伸手幫李玉河穩(wěn)定好飄忽的孔明燈。

    李玉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了一聲謝，便快速落筆。

    宋瀾與李玉河站在一側(cè)，因?yàn)閹退€(wěn)定孔明燈的緣故，她不小心看到了李玉河認(rèn)真寫下的愿望，她不知道寫在這上面的愿望是不是說不出來就不靈了。

    她沒說，鄭知微也沒有說，李玉河似乎也沒有想說的想法。

    于是，她看了，也埋進(jìn)了心里，默默挪開視線，幫李玉河守住了她的心愿。

    她們共同松手，而風(fēng)、而氣，漸漸地把兩盞孔明燈升了起來，將它們共同融入這場浩渺的星河中，融入進(jìn)更多星星閃亮的夜晚。

    她們站在原地，仰著頭，目送著自己的燈飛得越來越高、更高......

    宋瀾先一步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鄭知微，看著她耳間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看著她那隨著風(fēng)而飛揚(yáng)的衣袂，于是，她上前一步，靠得近了一些，輕聲說道，“鄭知微，白天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給我答案呢?！?/br>
    鄭知微僵硬著脖子，緩緩地低下腦袋，有些局促地滾了滾干澀的喉嚨，沒有回答。

    李玉河好奇地打量著她倆，明明只是旁觀，因?yàn)闆]有說話，卻也像是站在了宋瀾這方，等待著鄭知微的回答。

    鄭知微總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guntang，心想，或是剛才在燭火前待了太久。她的眼神閃躲，轉(zhuǎn)身就往橋頭走了，“太晚了，我們早點(diǎn)回去吧?！?/br>
    李玉河跟在后面，輕聲哦了一聲，余光瞥見宋瀾似乎沒有要挪步的意思，只好勸道，“宋小姐，走吧，早點(diǎn)回去休息?！?/br>
    宋瀾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離開。

    不知為何，李玉河感覺今晚似乎開始降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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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水自屋檐落下。

    兩人無聲地坐在屋子的角落里。

    這份寂靜像是一塊吸滿水的海綿捂住了兩人的鼻口，讓人難以呼吸，只得掙扎著呼出急促又細(xì)密的呼吸。

    鄭知微站起來，看著窩在沙發(fā)角坐著的宋瀾，說了一句“我先幫你把床單換一下?！弊罱K打破了這份尷尬的靜謐。

    宋瀾揚(yáng)起下巴，一雙晦澀難明的眸子幽幽地看向鄭知微，因著太過深黑，以至于鄭知微并不清楚，看向她的究竟是宋瀾的眸子，還是這個屋子里本來就存在的黑暗。

    “可以不換的?！?/br>
    鄭知微聽見宋瀾的請求，動作微頓，手指卻有些顫抖。她背對著宋瀾，站在床邊，只好緊緊地捏住被子角，以掩蓋自己的慌亂。

    鄭知微在緊張中，甚至聽見了背后傳來的漸而近的腳步聲。

    她的胸腔里似乎住了一只大鼓，咚咚作響，而擾亂了她的神經(jīng)，讓她頭皮發(fā)麻，指尖也連帶著有了細(xì)微的酥麻感。

    宋瀾看著鄭知微細(xì)弱透白的脖頸，看著她因?yàn)槭菹鞫癸@的肩骨，以及籠罩在她身子上皺巴巴的白襯衫。她只覺口中干澀，而小腹卻涌上汩汩熱流。

    宋瀾閉上眼，深呼吸一口，繼而伸手將她輕輕攬在懷里。

    她并未完全貼近她，雙手甚至沒有貼上她那皺巴巴的襯衫。她一邊難耐欲望的同時，一邊又無盡地給到鄭知微自足的空間。

    鄭知微低頭看到宋瀾顫抖的手，看到她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黑的血管，皺緊了眉。她知道她與宋瀾此刻的距離是那么的貼近，只要她一轉(zhuǎn)身，微微動身，就能夠如愿地把自己塞入她的懷抱，或者吻上她的臉。

    但她此刻感受到，自己的內(nèi)心，難過大于欲望，痛苦多于沖動。

    她靜了靜，合上雙眼，輕聲說，“宋瀾，松開我吧。”

    她說這話，像是一語雙關(guān)。

    房間又安靜了下來，而窗外的水聲更大。

    鄭知微知道那不是雨，那水只是樓上住戶傾倒的灑花的水。

    白日晴天里，她也看到那水嘩嘩地流，也抬頭看到了那養(yǎng)在陽臺邊上蒼翠的綠植盆栽，沒有花。

    樓上的住戶，似乎沒有養(yǎng)花。

    今晚也不會下雨。

    宋瀾往后退，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再度響起，卻似乎離得遠(yuǎn)了許多，像是從天邊傳來。

    “那個...鄭知微，今晚，我......我還是，我...我看我...得住外面...我......”

    她說了許久，才最終說完這一句話。

    鄭知微回身，看見站在吊燈下面的宋瀾。

    這屋子里的燈是環(huán)形的，落下的影子卻又像是章魚的觸須，它們從四面八方接近，下一刻似乎就能將宋瀾捕捉。

    而她因?yàn)榧磳⒈弧安丁保瑵M臉淚痕。

    她并沒有歇斯底里，脖頸的經(jīng)絡(luò)突起也只是彰顯著她是那么極力地控制著自己快要崩塌的情緒。

    而這一切，落在鄭知微心里，卻儼然成為了破碎的玻璃，將她的五臟六腑劃得刺痛且鮮血淋漓。

    “jiejie......”她輕聲呼喊，輕輕往前一步。

    鄭知微看見宋瀾眼里奔涌出更多的淚。

    她不能再往前了，她想。

    于是，她站在吊燈余光剛剛能照亮的地方，看著宋瀾，說，“jiejie，我現(xiàn)在給不了你..你想要的......”她無力地垂下頭，想著自己在失去鄭鵬那些夜里反復(fù)掙扎又反復(fù)自我折磨，抽煙，抽無數(shù)包煙的事情，輕輕嘆氣，“我好像是生病了，但我不太確定，我只知道此刻，我沒有那么健康，我怎么會不想和你在一起呢jiejie？”鄭知微忍住想要哭泣的欲望，她只允許自己眼眶發(fā)燙，眼角濡濕，“你知道的，我是害怕死掉的，我也做不到賀春陽那樣，我會好的，我知道我會好的，jiejie...我只是、只是短時間內(nèi)...有點(diǎn)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