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胡成將一大包水果放到她懷里,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問:“想我了嗎?” “謝謝,嗯。”胡文漪向來話少,此時她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真的想他嗎?是的。但這三年她卻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她的親生父親,也許她真的生性淡薄,但她不想傷了胡成的心,只好模棱兩可地道了一句。 胡成重復了一遍她的話,顯然不太滿意,面上尷尬混雜著失落,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好低頭開始刷手機。 胡文漪也閉口不談,目光移向前方,一位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霸占了主席臺的麥克風,洪亮的高音,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同學們大家下午好!” 底下立即有人起哄道了一聲好。接著那人開始了他的表演。說的也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的比如好好學習之類的話:“……曾經我在一所初中做演講,聽完我的演講后,有一位同學當場摔了手機!” “噗嗤——” 胡文漪稍一回頭,就捕捉到了夏也好嘴角未來得及收起的笑意。她輕咳了幾聲,那聲音怎么聽都像是掩飾。 老師就坐你后邊好歹收斂一點啊。 胡文漪剛想笑出來,胡成的一句話讓她的笑聲卡在了咽喉間。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要是不好好學,以后去工地人家都不要你,你……” “可我的成績已經進步了?!焙匿舨环獾卮驍嗨?/br> “進步了多少?”胡文漪囁嚅著說出一個數(shù)字,胡成嗤笑一聲,道:“才這么點分數(shù),你平時有沒有認真學?” “你進步了,別人也在進步,說明你根本沒有用心學啊,你要是努力了,至于考那么點分嗎?” 胡文漪靜住了,像一根歪斜的釘子被人釘在那兒,啞口無聲,好像在胡成眼中她始終差了那么一丁點,就是這么一丁點被他抓著不放。 她恍然明白她的胡成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距離過遠,就覺得思念,覺得虧欠,之間的種種隔閡都被距離美化;距離近了,中傷對方的同時,對方的尖刺也深深扎進自己的皮rou。 她別過頭不在多言。夏也好從后面悄悄握住她的小拇指,想給予她一點安慰。 臺上的男人依舊興致高昂地揮舞著手臂:“我想問在座的同學們一個問題,你放假回家是否……回想一下從小到大你都做過哪些對不起爸爸mama的事……” 話題的轉變,打了夏也好一個猝不及防,廣播里響起悲傷的音樂旋律,再理智的人也會被氛圍感染。 周圍響起抽泣聲,有被感動到流淚的學生,當然也有和胡文漪一樣對這傳銷似的話術不屑一顧的。 她突然想回頭看一眼夏也好,又怕對方覺得自己刻意,于是作罷。 全體學生和家長應要求站起來,握住雙手。粗糙的大手握住她的,胡文漪不愿去看他,只是盯著斜前方的草皮,偶爾用余光偷瞄一眼,只一眼便頓住了。 她原先記得她的父親長得很高的,很有力量的,能抱起她、能讓她騎在脖子上撒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的父親竟不比她高多少,胡成垂著頭,落下的三個字敲得她腦殼暈暈的。 “對不起?!?/br> 胡文漪想,她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很怪,眉頭如她心中的那一團亂麻緊緊擰在一起,胡文漪緊咬住哆嗦的嘴唇,身子卻不停指揮地顫抖,溢出眼眶的那一行淚滾到腮邊,自己就干了。 “天底下有多少父母等了一輩子,都沒有聽到孩子對他們說一句謝謝……” 被突然轉變的話題打擊到的夏也好翻開錯題本,筆尖停在行間,她強迫自己去記憶眼前的公式,卻只是不斷移動著筆尖,在白紙上留下一個一個坑洼。 “吃餅干嗎?” 旁邊的薛凡飛遞過來一片鈣奶餅干,夏也好并不餓,但她現(xiàn)在迫切需要做點什么轉移注意力,她一小口一小口磨著餅干,心中祈禱這破會趕緊結束吧。 最后的最后,全體學生面對著主席臺宣誓,聽著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胡文漪真的很想說:學習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它需要不斷的努力,不斷的積累,不是喊幾句口號,做一場夢就能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掉。 家長們先行離開,胡成臨走前,深深看了一眼胡文漪,胡文漪和夏也好俱是沉默以對。 夏也好只說自己先回教室,胡文漪跌跌撞撞地沖向食堂。 路上,她回想起高一最后一堂心理課上,老師留給他們時間靜靜地思考,那時沒有名人的演講,屏幕里跑調的兒歌,在下課前的幾分鐘她破天荒開始思考,她以后想要怎么樣的的生活,需要怎么努力才能實現(xiàn)…… 那種感覺很短,像飄下來的一片落葉。 回來后,她在水房里找到了夏也好,這個時間水房里沒有別人,安靜地似乎能回蕩開她的聲音。 夏也好轉過身默默盯著她,也不言語。胡文漪關切地與她對視。心中的縫隙連著皮rou被人用針挑開,怎么會不痛呢。 “我給你帶了餡餅……你還好嗎?” 夏也好面上的表情像極了雪崩前那一剎那的靜謐。 她瞬間軟了下來,眼見就要化成地上的一灘水,胡文漪伸手把她緊緊擁在懷里。 遲來的雨還是降下來了。 -------------------- 第35章 事端 胡文漪坐在小區(qū)人工湖的臺階上,微風一直不停,水面的波紋像靜止了一樣。她伸出手指輕輕點在湖面,金魚擺著尾巴撒起傾斜下來的陽光,四處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