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跟他們不可能和好了。

    江老三立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必不放江致微走。

    他逼視余春至：“你最好跟二哥兒說，讓他想辦法把致微的前程打點(diǎn)好。我們一家倒了，他真正的沒娘家了。往后色衰愛弛，他便無依無靠！”

    余春至把他甩開，跟他發(fā)瘋。

    “你休想！我不可能說，你再逼我，我死你面前！”

    江老三官場沉浮十余年，熬到了實(shí)權(quán)衙門的五品官，還要送孩子去老太監(jiān)那里做侍妾，要逼他孩子為他打聽消息。

    再供出一個(gè)江致微，從小小知縣做起，這是要把他的寧哥兒逼死！敲骨吸髓不過如此！

    江老三欲要?jiǎng)邮?，揚(yáng)起手，不知如何打。

    他還沒有打過人。府上妻妾里，又最愛余春至，鬧到這一步，他也下不了手。

    余春至笑得凄然：“打便打了，我出不了府，寧哥兒也很少回來，我死了他也不知道?！?/br>
    江老三胃里翻涌，積食湯圓都往喉管沖，吐一半回流一半，嘴里都是黃沙。

    余春至看著地上的嘔吐物，了然明悟。

    能逼江老三吃湯圓，他的寧哥兒沒有騙他。寧哥兒在老太監(jiān)那里，是受重視的。

    他笑意里，莫名輕松了幾分。

    客院里，江致微也出不了府。

    他都沒有鬧分家、說斷親，他就想去找弟弟問問情況，這都不行。

    府門都不能出，更別提返鄉(xiāng)了。

    同行來京城趕考的書生們，都分批次踏上了歸途。有些相熟的人，因這段時(shí)間都在江家的宅院里住著，臨走前，壯著膽子來敲門，是道謝，也是告辭。

    江致微不能出去見，給娘親寫的信，還轉(zhuǎn)手送到了江老三桌案上。

    江老三拆開看了，里頭只說留在京城備考，春試后回家，讓姜楚英勿念。

    要銀子打點(diǎn)的事，半個(gè)字沒提。

    江老三直接把信燒了。

    他研磨，提筆，代寫了一封家書。

    他要思退了。

    他看不清局勢，應(yīng)對也遲鈍，該退了。

    夏元儀期間回家了一趟，請教了她已經(jīng)退休的父親，回家只跟江老三說了兩個(gè)字——奪嫡。

    江老三便知道他完了。

    他錯(cuò)過了時(shí)機(jī)，已然成了炮灰。

    他退，家里得有人上。

    夏元儀一文錢不出。

    有那個(gè)錢，她能給兒子買良田，蓋宅院，當(dāng)個(gè)地主老財(cái)，過閑適日子。

    沒出息的人，不能硬扶。

    她不勸江老三。

    成親多年，她最是了解他。

    居安不思危，事到臨頭，急忙忙找補(bǔ)。

    讓他找去吧。

    他不找補(bǔ)，就要在家里找茬。

    反正是二房出錢。

    九月下旬里，江致寧給家里來信，斷親書要不回來，也讓他們別找大房的麻煩。

    “他們有大靠山?！?/br>
    江老三“桌面清理”，砸了好多東西。

    時(shí)間回到十月。

    十月里，姜楚英被奪盡家財(cái)，因她不是自愿給的，江知與說到做到，半分盤纏不給她。

    當(dāng)天，她摸黑找路，回娘家住。

    娘家人暫且不知道二房發(fā)生了什么，她把事藏著，從娘家撈了一筆銀子，隔天起大早，把江家族親都拜訪了個(gè)遍。

    不論貧富，都要賀喜她兒子中舉。

    過后，她竟然還上黃家拜訪。

    來給她兒子說親。

    黃家是布商，曾是豐州首富。現(xiàn)在空有家財(cái)，沒有靠山。

    江致微考上了舉人，到了說親的年齡。

    江家還有叔叔在做京官，前程一片光明。

    黃家統(tǒng)共兩個(gè)適齡孩子，姜楚英不要小哥兒，點(diǎn)了女孩黃青羅。

    笑談間，互相吹捧，但黃家死活不松口，非要先掐算八字——姜楚英來得太急，他們不敢應(yīng)。

    守著這份家財(cái)，他們過得小心翼翼，每天都在過獨(dú)木橋，內(nèi)心謹(jǐn)慎得很。

    黃家在江家抄家之前，送了八根金條，是個(gè)見風(fēng)倒的墻頭草。

    后來，他們還給宋明暉送去了李家的消息。

    他們不要大回報(bào)，只求一句準(zhǔn)話，江致微是不是良配。

    宋明暉憐惜小姑娘，輕輕搖頭。

    “真喜歡你家姐兒，怎么也得請媒人上門提親?！?/br>
    黃家道謝離開，隔天說八字不合，回絕了姜楚英。

    姜楚英的人脈，也都在豐州縣。

    她著急兒子的前程，想要打點(diǎn)的銀子，竟然求上了李家。

    李家已敗，現(xiàn)在半死不活的過日子，江家的豆油還沒鋪貨，他們生意照做，可常知縣的胃口大，他們家的油坊，已經(jīng)改姓“?！绷?。

    老李頭挨了杖責(zé)后，身體一落千丈，精力大不如前。

    妻子回來說起姜楚英的來意，他沒耗神，就給出了回復(fù)：“拒絕她，趕她走。”

    兩家過節(jié)滿縣皆知，但凡有點(diǎn)骨氣，就不會來求娶李家女。

    還是他們江家最寶貝的“金疙瘩”。

    金疙瘩考中了舉人。

    不收拾他家，反求娶。

    老李頭呼吸沉，聲氣弱而緩：“江家內(nèi)訌了，二房沒錢了?！?/br>
    李家談錢色變，恨不能散盡家財(cái)，哪怕做普通農(nóng)夫去。

    常知縣不放人，他們成了住宅院、用奴仆的活牲口。

    這次回絕，更像出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