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yán)餂]有別人，四阿哥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肩頸放松了一點，但是眼神仍未聚焦，想必還在想事情。

    耿清寧沒去管他，太子被廢這種大事，任何一個阿哥都不能平常待之。

    俗話說不想當(dāng)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當(dāng)皇帝的阿哥也不是好阿哥。

    其實之前以她一個咸魚想法會覺得，爭什么皇位，當(dāng)個富貴閑人不是很好嗎，又有錢又有空閑，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可來這里好幾年后，耿清寧對清朝的繼承制度也有所了解，清朝與明朝不同，明朝只要是龍子皇孫，封地賞賜多多，雖然沒有權(quán)利，但享不完的榮華富貴總是有的。

    比如說明朝福王朱常洵，就藩的時候萬歷一次性賞良田四萬頃，還有鹽井茶稅，雜稅等等，全都歸他，后代只要別敗家的太過分，別被改朝換代，個個都是富貴閑人。

    可在清朝，皇子王爺們無圣旨不得出京，并且‘不賜土、不臨民、不加郡國’，所有名下的土地莊園都是由內(nèi)務(wù)府從皇莊里分撥，全都只能伸手問皇上要錢。

    除此之外，清朝實行爵位遞減，除了鐵帽子王，剩下的人遞減幾代之后就是個閑散宗室，除了腰上一根黃帶子，屁都不是。

    現(xiàn)下這些皇子們身邊有班底，可掌握各部實權(quán)，還沒有嫡長子繼承制，只要皇上喜歡，就可以當(dāng)皇儲，翻身的機會擺在面前，不用造反就可以合理合法當(dāng)皇帝，為什么不博一把？

    耿清寧摸著肚子沒說話，現(xiàn)下這些磨難，這些考驗，都是四阿哥成為雍正帝的必經(jīng)之路。

    第97章

    京中同時辦理的有兩樁案子, 皇上命八阿哥審理內(nèi)務(wù)府前總管——也就是太子乳母丈夫凌普的貪腐巨案，另一個則是四阿哥辦的這樁，宮中太監(jiān)曹之璜向工部索賄, 還殘暴不仁, 鞭笞宮女，致使后妃下葬時摔壞了棺材。

    這兩樁案子一大一小, 一個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 一個只是小小的太監(jiān)，而且即便這般情形下, 八阿哥還被提為內(nèi)務(wù)府新的總管，樁樁件件都被人看在眼里, 一時間八阿哥府門庭若市，車馬成流。

    當(dāng)下人情往來需得先遞帖子，沒有提前造訪的道理，外頭的帖子都是直接遞到八阿哥的手里, 可內(nèi)眷們的都是遞到八福晉處, 即便被門房過了一遍, 遞到八福晉的帖子還是數(shù)不勝數(shù)，多到可以拿來當(dāng)柴火燒。

    八福晉出身安親王府，身后那些宗室老親戚家的福晉總不能不見的, 少不得要安撫一二。八阿哥待人隨和, 朝野上不少新貴與他的關(guān)系也很好, 這些人的福晉也不能不見。除此之外, 偶爾還有貧困的學(xué)子聞八阿哥的賢明前來求助，也不能撒手不管, 即便八福晉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兩半子用，這些事兒也是忙不完的。

    見她日漸消瘦, 八阿哥少不得勸兩句，“若不是要緊的，就拒了罷”。

    八福晉沒應(yīng)聲，只是將補身子的參湯推到八阿哥的手邊，“快喝了罷，涼了效用便不好了”。

    這是一盞獨參湯，除了紅棗、紅糖這些不值什么東西的輔料之外，里面還有一個大約三寸見長得林下參，依稀能見人形，即便沒有百年，至少也是幾十年的老參了。

    放在外頭這參絕對是能救命的好東西，多少富貴人家也不見得有一個這樣的參，便是她當(dāng)年皇上指婚，安親王府也只陪嫁了兩個年份很淺的人參，可如今這百年人參在府上只做平常使用。

    她默默的想，就是再累又怕什么，反正有數(shù)不清的好東西養(yǎng)著，是以她不僅不覺得累，整個人還格外興奮，她想起安親王府，想起當(dāng)年那個寄人籬下的自己，只覺得揚眉吐氣，恨不得一輩子都過這樣的日子。

    八阿哥端起參湯一飲而盡，莫說福晉如此，便是他在面對那些大臣、宗親也難以說出拒絕之言，本來就想與他們交好，又怎能拒絕，況且現(xiàn)下太子被廢，儲君之位動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人心向外推。

    *

    四阿哥剛回京，貝勒府還未回就先進宮領(lǐng)旨謝恩，皇上不愿意見任何人，他便只在門外磕頭，又交代梁九功照顧好萬歲爺?shù)纳碜?，才去了永和宮。

    永和宮門口的小太監(jiān)一直盯著乾清宮到這里的路，遠遠的見著穿皇子蟒袍的人過來了，便一溜煙的進去通報，一早上云嬤嬤都問好幾次了，可不得麻利些。

    剛進正殿，四阿哥便站在地上請罪道，“兒子不孝，讓額娘擔(dān)憂了”。

    德妃娘娘盯著他看，先去看他的面色，雖然消瘦但還算有氣色，又去看他的衣裳，大抵還是合身的，可見并沒有瘦多少，良久，她才長舒一口氣，“回來就好”。

    德妃娘娘就說了這一句，大殿內(nèi)又安靜下來，二人相顧無言，母子二人本就不太親近，此刻便是想關(guān)心兩句都不知從何開口，直到云嬤嬤從外間抱進來甯楚格，上茶送點心的，小孩子的說話聲，殿內(nèi)才恢復(fù)了生氣。

    甯楚格拿著一把小木刀揮的虎虎生風(fēng)，進到殿內(nèi)，她一把扔掉手中的木刀，爬上德妃娘娘的膝蓋上，小手摟著娘娘的脖子，“瑪嬤，我好厲害，我會砍樹”。

    德妃娘娘其實不大習(xí)慣與孩子這般親近的，即便生養(yǎng)了六個孩子，可沒有哪一個像甯楚格這般掛在她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