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閻干土:路遇趕尸人
錯案一旦釀成,難有挽回的余地。待閻干土頭腦清醒之時,脫去了官服,含淚寫信給御史和巡撫,將案件的來龍去脈說清,寫完命人快馬將信送去。 為了大明朝,為了一方百姓,已是幾天沒有回家了,閻干土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時值初夏,太陽沒升起多高,應該還是清早,懶惰之人還未起床。 一路上,閻干土覺得無法向家人交代,一路上欲哭無淚。到了家后,家依舊是那個家,一切如故。 兩座正房,哥東弟西各一座,meimei尚未出嫁,與母親住在廂房之中。閻干土進了院門之后,發(fā)現(xiàn)家中竟是異常的冷清 嫂子與母親應該去集市中賣菜去了,哥哥應該去田間干活,家中應該只有meimei和妻子,閻干土先是去找房中找妻子。 屋門關著,閻干土正欲推門之時,聽見房屋中傳來妻子哧哧的笑聲,這笑聲有些詭異,期間隱約伴有床榻的聲響。 閻干土心中頓感不妙,急忙推門,發(fā)現(xiàn)門插著。但里面?zhèn)鱽砘艁y的腳步聲,閻干土破門而入,竟發(fā)現(xiàn)床榻之上,一和尚般的禿人在慌亂的穿衣服,妻子氣色慌張。 二十五歲的閻干土頓時暴怒起來,趕忙沖過去,要暴打這禿人。妻子撲了過來,抱住了閻干土的雙腿,閻干土遲了一步,那禿人趁機從窗戶中逃脫。 “你這賤人,我?guī)兹詹粴w,你竟然引狼入室,引賊上床。”閻干土一腳踢到了妻子的胸口,妻子當場吐血暴斃。 閻干土見狀,心中愈加苦悶,自己無心至妻子于死地。所有的怨恨全都集中到那偷jian的禿人身上,便趕緊去追那禿人。 剛一出門,但見小妹失魂落魄的來到院中,手拿一根繩子,將繩子掛于樹上,竟然上了吊。閻干土趕緊跑了過去,發(fā)現(xiàn)小妹已氣絕人亡。 閻干土一籌莫展之際,哥哥來了。哥哥如同沒魂一般的來了,后背背著一口大棺材。 這一切著實太過奇怪,閻干土癱倒在地,不知所措。 哥哥對閻干土視而不見,徑直將meimei的尸體和妻子的尸體裝入棺材之中,而后背著棺材踉踉蹌蹌的出了門。 待閻干土清醒一些之時,哥哥已背著棺材出了門,閻干土趕緊追了出去。 哥哥走的不快不慢,可閻干土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哥哥很快走到父親的墳地之中,轉眼不見了蹤影。 閻干土又急又恨,一跺腳,暈厥過去。 待閻干土醒來之時,發(fā)現(xiàn)已是身在府尹的衙門之中,被五花大綁的捆住,兩旁盡是威武的衙役,公堂之上坐在巡撫,旁邊坐著監(jiān)察御史。 閻干土自知便是有千萬張嘴也難狡辯,只能坐以待斃,茫然的等著命運的安排。 “閻干土,身為一縣之父母官,但胡亂執(zhí)法,用泥做的頭顱充當證據(jù),恣意捏造罪證,無端將良民暴打致死,情節(jié)惡劣,已激起民憤。本府念閻干土除暴有功,體恤民情,判處閻干土到煙瘴之地充軍,并免去閻干土的縣令一職,將閻干土貶為庶民,永不啟用?!?/br> 死罪已免,活罪難饒。閻干土被發(fā)配到蠻夷地區(qū)充軍,漫漫長路漫漫長,還未上路便被殺威棒打得皮開rou綻,血rou模糊。 仕途已毀,家已破碎,唯是不知母親、哥嫂如何。 閻干土懷著無比的怨恨上了路,恨天、恨地、恨命、恨世事無常、恨一切。昔日身穿大明官服,威風八面;今朝身帶枷鎖,狼狽不堪。 一路上,兩個平素飛橫跋扈的官差對閻干土施盡了yin威,將閻干土折磨的奄奄一息。 日夜兼程,到了湘西。時值盛夏悶熱之時,閻干土的傷口開始化膿,悶熱的濕氣令閻干土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晚,皓月當空,悶熱一天的大地終于涼爽起來。三人走在湘西的小路上,閻干土渾身疼痛難忍,已是兩天沒有喝水,終于撐不住了。 閻干土倒地之后,惹怒了兩個官差,隨即便對閻干土毒打起來,本已是奄奄一息的閻干土頓時口吐鮮血,眼看著就不行了。 這時,不遠處響起了聲聲鈴音,這鈴音不大,但聽得真切。這鈴音雖平常無奇,卻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令人頓生寒意。 伴著神秘的鈴音,響起了幾句不急不慢的話語: 天高地厚,陰陽不同路。 天大地廣,喜神有歸途。 官差循聲望去,二十丈開外,一個穿著與壽衣相類的奇裝,手拿木杖和一個類似銅鈴的東西,邊走邊撒紙錢。這人身后跟著幾個身穿粗大黑衣且蒙頭的人,身后之人居然蹦蹦跳跳的走路。 “莫非是傳聞中的趕尸之人?”兩人官差嘀咕起來,愣愣的看著。不一會,身著奇裝之人便走近了,月光下,此人長相較差,且長得有些詭異,令人望而生畏。 “喜神路過,陽人避讓?!边@人見路上有人,邊說邊撒了一把紙錢。兩個官差平日專橫跋扈慣了,一直都是別人給他們讓走,焉有給別人讓路之理。兩人知道這是趕尸人,但兩人平日都不給活人讓路,焉有給死人讓路之理。兩個官差的裝孫子勁上來了,兇神惡煞般的站在路中間。 見對面之人不讓路,那個趕尸人不急不慢的說道: 讓一時,積德一世。 避一會,福及后世。 趕尸人已經(jīng)走到跟前,奄奄一息的閻干土邊咳嗽邊說道:“二位官爺,讓讓吧?!?/br> “悠呵,你這廝,原來沒有死,讓你走路你不走,倒張羅著給讓路。”兩人官差隨即繼續(xù)毆打閻干土,打的閻干土直吐黑血,閻干土一口血吐向蒼天,一陣怪風四起,將閻干土吐出的鮮血吹散,并且吹到趕尸人身后的尸體之上。 頓時,趕尸人身后的幾具尸體炸了尸,全都齒牙咧嘴、張牙舞爪的奔著閻干土三人來了。兩個官差欺負慫人倒還有兩下子,對付這窮兇極惡的尸體一點招都沒有,便倉促逃跑。閻干土身帶枷鎖鐵鏈,動彈不得。 這些尸體似乎只能看到活動之物,對動彈不得之物視而不見。趕尸人慌忙念咒,并拿出辰州砂對付尸體,但皆無濟于事。 幾個失控的尸體跌跌撞撞的撲向兩個官差,兩個平日不可一世的官差被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見尸體窮追不舍,紛紛被嚇得翻白眼,一下子暴斃了。兩個官差死后,尸體也不動彈了,老老實實的站在那。 趕尸之人在尸體的腦門上點了辰州砂,之后貼上了黃符,將尸體從頭到腳收拾打扮一番??粗@兩個被嚇死的官差,說了句“死有應得?!?/br> 趕尸人口念咒語,幾個尸體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成了一排??粗稍诘厣涎傺僖幌⒌拈惛赏?,趕尸人從官差身上搜出來了鑰匙,將枷鎖鐵鏈打開。 閻干土渾身傷痕累累,傷口處已化膿腐爛,動彈不得,眼看著不行了。趕尸人雖長得不好看,但心眼蠻好。為閻干土擦拭了傷口,并用隨身攜帶的藥膏將閻干土的傷口敷上。閻干土喊口渴,但趕尸人并未給他水喝,說道:“恐你有內(nèi)傷,不能喝水?!?/br> “此地不宜久留,前面的深山中有一座破廟,我將先將你放到破廟中。待我將喜神送到喜神客棧,之后再來看你?!壁s尸人將官差的尸體草草隱匿起來,背起了閻干土,領著尸體匆忙往深山中走去。 這趕尸人個人不矮,雖然瘦弱,但力量很大,背著閻干土顯得綽綽有余。將閻干土放入深山的一處破廟中之后,趕尸人將尸體送到喜神客棧之后,便匆忙趕到廟中來。 閻干土恍恍惚惚的躺在廟中,趕尸人匆忙回來之后,將一粒藥丸放入閻干土的口中,說道:“喜神客棧的店家與我交情甚好,他家有祖?zhèn)鞯拿缢?,這藥醫(yī)治內(nèi)傷都有療效?!?/br> 閻干土吃了藥丸之后,感覺疼痛有所減輕,頭腦也清醒許多。眼前的趕尸人五十歲上下,個子不矮,皮膚有些黑,這人雖長相不能取悅于眾,但心地良善。 “謝謝師傅搭救。” “休說謝,但凡有良知的人都會搭救,那個兩個官差足以令人鬼共憤,死有余辜?!?/br> 深夜有些涼,趕尸人點了火,并擦去閻干土臉上的斑斑血跡,看到閻干土的面孔之后,不由一驚,隨后又借著火光看了看閻干土的雙手。 趕尸人看罷,仰天長嘆,竟流出了淚水。 “虎落平陽被當貓戲,龍翔潛底遭鳥欺。壯士,你是應該是一匹馳騁萬里的千里寶馬。文可治天下,武可蕩寇擊匈奴。怎落到此步?”趕尸人流淚說道,“造化弄人,命運不公,世事無常啊!” 閻干土流淚昏睡,待醒來之時,已是晌午,趕尸人仍舊守在閻干土身旁。閻干土醒來之后,傷口好些了許多。趕尸人把了把閻干土的脈象,說道:“蒼天有眼,好人終有好報,此劫難你算躲了過去。這里有山泉、野果和干餅?!壁s尸人將吃的喝的遞給了閻干土。 閻干土吃了喝了之后,感覺身體好了許多,趕緊跪在趕尸人面前,說道:“多謝恩人搭救,閻干土定當永世不忘?!?/br> 趕尸之人趕忙扶起了閻干土,說道:“昨夜相逢便是緣分,壯士想必便是蒙受冤屈之人。兩個官差客死他鄉(xiāng),官府定會追查,此地不可久留。今晚我便可將幾個喜神送到家,你在此地等我,我將你打扮成喜神,將你送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