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得不提(中)
軍營的警衛(wèi)和那些圍觀的漁民,對此卻無動于衷。一個個的表情都有些怪異。 “立正,敬禮!”警衛(wèi)舉手行禮。一個軍人大步從軍營走出來,直到兩黑面前。 “哥。”黑胖子的身形,仿佛比剛才縮小了一圈。 “長官?!焙谑葑右驳拖铝祟^。 “你們倆每天都來這么一出兒,怎么,還沒有玩夠?”軍人皺起眉頭。 “不是的,我,我……”黑瘦子唯唯諾諾的,想解釋點什么,但在軍人的注視下,說不出來了。 軍人嘆了口氣,看了看圍過來看戲的吃瓜群眾,從中找到一個年齡最大的漁民,向他走去,同時伸出手。 “老鄉(xiāng),您好?!?/br> “您好,長官?!睗O民趕緊放下漁簍,將雙手在衣襟上使勁擦了擦,然后雙手握住軍人的手。 “老鄉(xiāng),現(xiàn)在不興叫長官,您可以叫我同志,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孫承,那是我弟弟曹大廚。”孫承指了指黑胖子。“請問,您和這位女同志是……” “她叫鄭子蕓?!焙谂肿硬艽髲N小聲介紹。孫承瞪了曹大廚一眼。黑瘦子鄭子蕓的頭更低了,耳朵卻豎了起來。 “我是蕓丫頭的三叔,他們幾個是她的堂兄弟。我們都是附近沙角村的漁民,來給戰(zhàn)士們送新鮮海產(chǎn)的?!?/br> “老人家,咱們私下談?wù)??”孫承和鄭三叔走到一邊說話去了。 鄭子蕓挪了幾步,靠近曹大廚。 “喂,他是你哥?他很兇嗎?”鄭子蕓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前,悄聲詢問。 “嗯,他大我五歲,我倆住在一個院子里,一起長大的。他大小就特照顧我,離家前,我爸媽叫我聽他的,我的事他做主?!辈艽髲N小心翼翼地解釋,他仿佛看到了春天。 過一會兒,孫承和鄭家三叔說完話,走了回來。 “鄭子蕓同志,感謝你對我們的支持。但部隊是有紀律的,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前幾次,你拿著地方政府開的介紹信,將你們打來的魚蝦送來擁軍,我們接受了。今天,你想用市價的一成,把辛辛苦苦捕撈上來的魚蝦賣給我們,這我們決不能接受。大廚,你安排一下,按照市價把賬結(jié)了。”孫承擺了擺手,制止了鄭子蕓要說的話。 “還有件事,剛才聽老鄭同志講,你還沒有婚配。我這個弟弟,從16歲就參加革命,一直在部隊,今年28了,也還沒有結(jié)婚。這些天,我看他對你好像很有好感,不知道你覺得他怎么樣?他的父母都在首都,我能替他家做主。如果你覺得他還成,后天是休息日,我就帶他去村里,拜訪你的父母。” 圍觀的漁民轟然叫好,鄭家三叔也笑著點了點頭。 鄭子蕓害羞了,她跺了跺腳,轉(zhuǎn)身向漁船跑去。跑了幾步,她轉(zhuǎn)過身來,紅著臉對孫承大聲說:“我……我叫我哥后天一早,來接你們?!闭f完,她就跑了。 當(dāng)天晚上自由時間,孫承和曹大廚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聊天。 “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子蕓?” “廢話。這幾天你心情不寧的,我看不出來呀?做的飯菜不是糊了,就是沒放鹽。再這樣下去,大家都餓死算了。再說了,誰采購、搬運食品的時候,特意換上新軍裝?” “那你覺得她怎么樣?她看的上我嗎?” “她看你的眼神兒,就和你嫂子當(dāng)年看我時一樣。放心吧,錯不了。下午政委去指揮部開會,我托他在市里置辦了份厚禮,明天拿回來,咱倆后天去上門求親?!睂O承透露了信息給大廚:“上午她三叔跟我說,她并不是漁民。她家在香江開了個印刷作坊,她是在香江讀完中學(xué)后,進作坊里做校對工作的。現(xiàn)在她是和她父母回村里走親戚。所以,咱們不用去香江,后天直接去村里就成。你爸媽那里,應(yīng)該可以接受這個兒媳婦。現(xiàn)在關(guān)鍵的問題是,她爸媽舍不舍得讓她遠嫁。好在她不是獨生女,她還有哥哥?!?/br> 孫承在幫曹大廚分析。 “哥,那她家看得上我嗎?”曹大廚有點患得患失了。 “說什么呢你!拿出你掄著菜刀上陣地殺敵人的勇氣來?!睂O承怒其不爭:“雖說你是做后勤的,但現(xiàn)在也是營級干部了,又有一手好櫥藝?;厥锥己螅隙芙o你安排個好工作,怎么會配不上她?!?/br> “我倒沒什么,反正是搞后勤的??墒?,哥,你真的舍得脫下這身軍裝?” “不舍得,那又怎樣?”孫承長嘆一聲,他從兜里掏出一盒煙,分了一支給曹大廚,自己也叼起一支。曹大廚趕緊拿出火柴,先給孫承點上。 “參軍十二年了,還好咱倆都沒有受過大傷,也一直沒有分開?,F(xiàn)在,全國絕大部分地方都解放了,沒有大仗可打了。國家現(xiàn)在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沒必要也養(yǎng)不起這么多的軍隊,而是更需要我們回地方去搞建設(shè)、促生產(chǎn)。最近我和政委輪流去指揮部開會,就是學(xué)習(xí)中央下達的這個精神。從明年起,國家會出臺相關(guān)的一些政策。咱們團現(xiàn)在接到的命令,就是一邊修整,一邊維持地方秩序,同時動員廣大指戰(zhàn)員,做好響應(yīng)國家號召,積極投身地方建設(shè)的準備工作。我身為團長,要以身作則。再說,咱倆都是家中獨子,以前為了抗倭和解放全華夏,不得不離家去戰(zhàn)斗,現(xiàn)如今,也該回家孝敬父母了。今年年初,首都和平解放后,咱倆請假回家時,你沒有看到他們四位老人頭發(fā)都白了?現(xiàn)在是你嫂子在家,替咱們盡孝。等明年軍令一下,咱倆就回去?!?/br> “上次回家時,你把嫂子和兩個侄子留在首都,我看見孫嬸高興得直掉眼淚?!?/br> “你別說我,如果后天順利的話,明年你就要帶著鄭子蕓一起回家了,到時候看你爸媽高興不。對了,在家的時候,你媽跟我說了好幾次,要我?guī)湍阍琰c辦婚事,我算是能完成任務(wù)了。時間不早了,睡覺吧,明天一早還要出cao呢?!?/br> 天遂人愿,曹大廚求親之行圓滿成功。于兩個月后,即1951年春節(jié),在沙角村鄭家老宅,與鄭子蕓同志喜結(jié)良緣。同年7月,曹大廚帶著懷胎5個月的鄭子蕓,跟隨孫承,坐上了開往首都的火車。 年底,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在首都北海公園旁邊的西皇城根,一座兩進的老宅子中,一場名為“新生兒命名大會”的聯(lián)席會議,正在火熱進行中。會議參加者為孫、曹兩家全體成員。其中,年僅7歲的孫衛(wèi)國與他兩歲的弟弟孫衛(wèi)華,兩位小朋友作為列席人員,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參加了會議,只有發(fā)言權(quán),沒有決定權(quán)。 會議的第一個決議,就是全體一致通過,剝奪曹天寶老同志的命名權(quán),當(dāng)事人反對無效。證據(jù)很充分,就是某老同志有過起名“大廚”這樣奇葩名字的不良歷史。 曹家奶奶以識字不多為理由,放棄了命名的權(quán)利。這樣,曹?爸爸?大廚當(dāng)仁不讓地接過命名權(quán)。雖然在隔壁房間內(nèi)閉關(guān)坐月子的鄭子蕓同志,似乎有比較強烈的意愿,想?yún)⑴c競爭,但被曹大廚同志殘忍地?zé)o視了。 孫承心疼地看著快被曹大廚翻爛的《康熙字典》,那是老金頭在教會小孫承識字后,特意買來送給他的。雖然老金頭留下的所有財產(chǎn),現(xiàn)在都屬于孫承了,但這套字典卻寄托著老金頭和孫承之間似爺孫、似師徒又似忘年交的那種情感。 老金頭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