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羅】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章 言言不離 欲入有門
書迷正在閱讀:革命逸事續(xù)、哺乳妻、風情譜之民國女英傳、梨斗的后宮被猿山用roubang寢取,自己也雌墮為梨子(出包同人)、穿越到y(tǒng)in魔界的我要怎么逃出去、魂戒、葬禮上獲得了NTR系統(tǒng)的我,被未亡人表姐強上、進入mama的身體、輕醉江湖游、林間小屋(翻譯文)
2020年11月8日 第十一集·草露沾衣·第十章·言言不離·欲入有門 連夜的雨讓夏夜微涼,深山佛寺里的暮鼓晨鐘則從不受外界影響。 又到了云水堂掛單僧眾勞作的時辰,柔惜雪與章大娘挑起木桶時天空中雨點依然紛紛落落。雨季里寺廟都會收采無根水,但該挑的水依然要挑。 雨夜?jié)庠?,天色未明。不得不披上蓑衣,帶上斗笠,再打起一桿松明。廟里給云水僧的日用之物十分粗陋,蓑衣的內(nèi)襯已有多出裂開,枯硬的棕草倒刺向身體,斗笠亦然。粗手粗腳的章大娘穿著都覺十分不適,別扭地左右晃動。柔惜雪反倒平靜,幾無所覺地擔起水桶,向山腰的小溪走去。 離寺行了段路程。雨天路滑難行,披在身上的雨具又百般不順,章大娘忍不住低聲咒罵,心中惱火一時忘形,口中禿驢之言不斷。紓解了些火氣,陡然想起柔惜雪也是出家人,且一路來看她面容恬淡得有種逆來順受的坦然,章大娘大是羞愧,慌張道:「屬下亂說話,請師太責罰?!?/br> 「嗯?無妨的,氣不順就罵兩句,憋在心里不好。想要追查賊黨本就要熬著吃些苦頭,責罰你做什么?莫要耽誤吳先生的大事就好。」柔惜雪小心地踩著石子鋪就的階級,大雨一下,石子路濕滑無比,稍有不慎便要摔跤。 「師太大氣。」章大娘討好地笑著,囁嚅道:「屬下犯了嗔戒,該打,該打?!?/br> 柔惜雪大半心思都放在小心行路上,隨口答道:「在金山寺這里吃苦,抱怨幾句有什么大不了?清規(guī)戒律,不及持身正道。修行只能獨善其身,像吳先生那樣熱愛生活與生命,立志要改換天地還百姓一個清平世界,才是最大的善?!?/br> 濕滑的石階,凌晨行來萬般艱難,柔惜雪每踏上一級新的石階,都要穩(wěn)一穩(wěn)身形,確認腳底踏實了才敢再挪動一步。章大娘借著松明的火光,此時才見柔惜雪終于沒了受苦時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她綽號飛花逐影,輕功之佳在世間不出一掌之數(shù),落到這般田地,誰又能淡然處之? 「哎,看來今日要多累你咯?!谷嵯а┛嘈χ鴵u頭,服軟道:「做完了雜活才好騰出手來,若是貧尼再逞強,就要誤了大事?!?/br> 「要得,要得,師太盡管放心?!拐麓竽飰旱土寺暤溃骸钢魅颂烀骱髸グ菰L五家門派,將他們暫為安撫,最多二日之后也會上山。師太要運籌帷幄,這些小事就讓屬下來做。」 「哪里當?shù)蒙线\籌帷幄四字……」柔惜雪聞言精神一振,吳征已有充足的計劃與安排,想必已有所得:「我們把這里的事情做好,恭候吳先生大駕,等他來運籌帷幄才是。」 章大娘低頭連連稱是,眼睛連眨,偷眼瞧瞄柔惜雪,低下頭來眨了又?!?/br> 天光放亮,吳征與倪妙筠,冷月玦梳妝得宜后一同出了院門。夜來一場歡好你儂我儂,情投意合,晨間不僅精神奕奕,二女更容光煥發(fā),越加嬌艷迷人。 用了早膳略作歇息,三人一同高躍,乘著撲天雕振翅高飛而去。 六家江湖門派,六位重要人物五死一傷的要案,除了厲白薇知道內(nèi)情之外,另外五家又是如何?是全不知情被牽連其中,還是一黨同謀?不去碰個面摸不清。 除了火虎堂已經(jīng)照過面,拜訪五家門派就極有講究。 首先不能事先就給他們扣上賊黨同謀的帽子,事情已經(jīng)翻到了官面上,過于跋扈的做法只會讓人心生反感,無益于今后聯(lián)合武林同道將賊黨斬草除根。凡是抬不過一個理字,想要收心,就要以德服人。 再者也不能太過隨和低調(diào),昆侖正在重煥新生的關(guān)鍵時期,被人誣賴還唯唯諾諾,平白就失了威風面子。昆侖大學堂還要招收弟子門人,同樣不能在此時給人昆侖派已日薄西山的印象。 拿捏這兩樣就已十分不易,五家門派還各死了重要人物。正在喪期里,仇家上門吊唁指不定要受什么刁難,還得注意莫要被人當做挑釁。萬一說翻了臉面,血仇之上平白無故又添大恨才叫冤枉。 林林總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楊宜知出事的時候,吳征滿心盤算的都是金山寺里的賊黨,并沒有把幾家二三流門派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得到對手布置精妙,且出手的時機,方式異常地精準,靠著這么幾家門派就讓自己束手束腳,左右為難。若不能妥善處置,接下來還不知會出多少變故。 鎮(zhèn)海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清溪谷,得名于山間一條玉帶般的溪流。每到春夏之際整座山谷姹紫嫣紅,花海連綿無盡。秋冬時外界百花凋謝,可山谷里菊梅依次盛開,雖無春夏的繁盛,生機不減。這樣一個好去處,自是年年游人如織,四時不斷。 五十年前,山腰上建起一座草屋,主人岳秋風做些往來客人的小營生養(yǎng)家糊口。四十年前,草屋已慢慢擴建成了一座莊園,岳秋風自號清溪上人,又十年年之后莊園改為清溪門。以清溪谷的繁華為根基,廣招門徒,發(fā)展得好生興旺。隨著岳秋風年事漸高,修為也日深,清溪門在揚州一帶成了響當當?shù)淖痔?,無人可以輕慢,清溪上人也成了清溪老人。 有名有望的人,總會隨著歲月的增長越發(fā)讓人敬重,岳秋風從上人到老人的稱謂已說明了一切。與這樣的人若結(jié)上了仇,在揚州一帶于昆侖的聲名不是什么好事情。 幾十年的發(fā)展,從山腰至山腳俱是清溪門的范圍。 一條寬闊的石階道路從山腰的莊園延伸至山腳的山門,平日里在這一片清幽世界里人來人往,夏季的雷雨會讓這里一片青蔥,近來卻是一片凄風苦雨之色。 天尚未明時分,清溪山門前便搭起了座涼篷,八名家丁裝扮的男子四面護持,不許任何人靠近。這八名男子器宇不凡,看站姿便知俱都身懷武功,若不是實實在在穿著家丁的服飾,難以想象他們居然只是些仆從下人。 他們護持的涼篷同樣簡易而不簡單。篷內(nèi)設(shè)了茶臺,臺上擺了酒醴,菜肴,香茶,一應(yīng)俱全。茶臺的木色黑沉得發(fā)亮,三張八仙椅則一片金燦燦的,顯然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這樣一座涼篷的氣派,不是巨富之家輕易搭不出來。 清溪門山門剛開,就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遞上拜帖。管事的禮數(shù)周到,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然而清溪門弟子看了眼拜帖,還是面色一變,立即陰沉下來,還白了管事幾眼。 管事也不計較,只是微微一笑躬身一禮就回到?jīng)雠?。拜帖以金字燙印,價值不菲,上頭列的禮品清單更加驚人,料得幾名看守山門的弟子不敢擅作主張。管事的職責已到,又何必與他們計較? 正主兒未至,光是些下人就有這般風范,誰還敢輕視? 待辰時過半,天空中鳥鳴鷹啼,三只大鳥撲騰著巨大的羽翼從云端里現(xiàn)身。大鳥在空中幾個盤旋,刺斜里俯沖下來,堪堪接近地面,三條人影自鳥背上躍起。居中的男子高大強健,他落地如猛虎飛撲一般,氣勢十足。身旁的兩名女子一名高挑,一名嬌小,俱都輕飄飄地,像凌波仙子一樣落下。 來人正是吳征與倪妙筠,冷月玦。三人入了涼篷稍作準備,就在管事的陪同下上前拜山。清溪門得了拜帖,盡管敵意十足倒也不敢怠慢,山門外遣了十名弟子等候。見吳征依約而來,一同起身做迎迓之勢。 「諸位止步,清溪門不容亂闖。」明知來人是誰,領(lǐng)頭的弟子沉著臉伸出一手做假裝不知來人的推拒狀,厲聲道。 「在下昆侖派吳征,攜天陰門倪妙筠,冷月玦前來拜山。早間已奉拜帖,還請師兄通報一聲。」按清溪老人的年歲,吳征雖是掌門,稱他的弟子一聲師兄也不為怪,吳征自行解了佩劍,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人前來吊唁,為表尊重,吳征著了一身黑衣,倪冷二女則是白衣勝雪,飄飄然直如神仙般人物。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領(lǐng)頭的弟子原本板著臉,一見這等聲勢,尤其為二女的艷光所攝,登時有些目光發(fā)直,期期艾艾道:「原……原來是吳掌門與兩位仙子當面。弟子岳敬,家?guī)煹弥灰獊?,特命弟子在此恭候三位大駕,請?!?/br> 山道寬闊,清溪門十名弟子由岳敬帶頭,將吳征等三人圍在垓心,似乎也是一門陣法。原本這樣的陣勢極具壓迫力,只是吳征舉止若定,面容凝肅而嘴角有笑容,全然不以為意。與岳敬交談時三句不離岳池身故,目中又有哀戚之色,對清溪門痛失未來掌門一事同感哀悼。二女亦半垂著頭,她們原本就是清麗出塵的氣質(zhì),這一下更顯純?nèi)粞┥彛瑢⑶逑T的怨氣與殺氣都壓了下去。 吳征堂而皇之地來拜山吊唁,難免被人認為有挑釁之意。被派遣來山門的十位弟子均是清溪門里精挑細選的好手,身負打壓昆侖掌門囂張氣焰之責。但看人家毫無咄咄逼人之態(tài),樣貌舉止又頗為得體,不自覺地同仇敵愾之心就弱了三分。又看天陰門的兩位女子仙氣瀟瀟,一眼看去就讓人心生好感,佳人傾國傾城,他們又哪里抵受得???一番目眩神迷之后,又不免感慨昆侖派雖從前遠在大秦,到底是世間一等一的武林豪門,這般氣魄與風姿,尋常門派弟子著實學不來。 這樣門派出來的弟子,會來揚州興風作浪?還無法無天地草菅人命?他們沒有親眼見過楊宜知,但看吳征的模樣,昆侖弟子會跑來跟他們?yōu)殡y,實在有些說不太通。 吳征一現(xiàn)身不需多久,就消除了清溪門弟子的大半敵意。待來到山腰進入莊園,就見一位老者在廳堂前拄著拐杖,冷冷地打量三人。 老者的頭發(fā)半黑半白,一雙眼睛目光銳利,可是眼眶發(fā)黑深陷,更顯得他滿面的皺紋猶如刀劈斧鑿,雞皮鶴發(fā)頗顯老態(tài)。 但吳征卻看出這老者在十日之前,恐怕還是鶴發(fā)童顏,精神健旺。尤其是那頭半黑半白的頭發(fā),似乎是近兩日才剛剛轉(zhuǎn)白。 「晚輩吳征見過岳門主,岳師兄遭逢不測,還請門主節(jié)哀?!拱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還是真?zhèn)鞯年P(guān)門弟子,今后清溪門最大的倚仗,對一名老人家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吳征斂容凝神,雙眉微蹙地跨步上前拱手彎腰著正聲道。 「節(jié)哀?死的是池兒,不是你家的孩子,說得倒簡單!」岳秋風竭力克制著心中怒火,枯竹一樣瘦弱的身體頻頻發(fā)顫,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頓之后,又被他捏的格格作響,發(fā)出脆裂之聲。 吳征身軀微微一頓,還是做足了禮數(shù)后才起身,淡淡道:「師門長輩以鮮血洗刷派中冤屈之時,晚輩心如刀割,與今日拜山的心情別無二致。岳門主,可否容晚輩先為岳師兄先上炷香?」 「誒,且慢!」岳秋風抓著拐杖的手一橫,作勢將吳征一行人攔住道:「池兒不堪屈辱自盡,你可是兇手的掌門,老夫先問你一句,你的師弟暴戾恣睢,你要如何處置?」 「岳門主,晚輩斗膽一言。」吳征雙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 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兇手不論是誰都需抵命!只是岳門主,您口口聲聲認定了晚輩師弟是兇手,晚輩卻以為事有蹊蹺,還需多多斟酌。否則殺錯了人不僅讓昆侖上下蒙冤,還讓兇手逍遙法外,岳師兄難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吳掌門可說了殺人償命,老夫記得了!」岳秋風轉(zhuǎn)身顫巍巍地當先領(lǐng)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兒,爺爺定會為你報仇……這人是兇手的掌門,同樣身負管教不嚴之罪。讓他給你上幾炷香,磕幾個響頭,稍平你胸中憤懣之氣……」 吳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著已如風中殘燭,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聵無比,其實極有心思。昆侖弟子忽然在揚州附近四處作案本就極為反常,但證據(jù)又對楊宜知十分不利。岳秋風對昆侖與吳征的不滿躍然臉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會善罷甘休。但他每一句話都環(huán)環(huán)相扣,尤其是點明吳征說了殺人償命,卻不再一口咬定楊宜知不放,讓吳征對他刮目相看。 靈堂就設(shè)在清溪門的大廳里,可見死者岳池的地位之高。吳征領(lǐng)著二女上了香,許下要捉拿兇手的諾言后,便要去看一看岳池遇襲之地。 岳池遇襲就在清溪門他的院子里。兇手夜間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岳池胸口與小腹各中一掌重創(chuàng)昏厥倒地。待清溪門弟子趕到,兇手已遠去無蹤。岳池蘇醒后察覺自己內(nèi)力全失,兇手與他在夜間交手,匆忙間也看不太清樣貌,只留下兇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萬念俱灰之下于夜間刎頸自盡。 一場慘事,吳征都察覺出太過巧合,岳秋風又沒老糊涂,事情又在他再也熟悉不過的門派重地里發(fā)生,他必然也會發(fā)現(xiàn)許多蹊蹺之處。跟在他老態(tài)龍鐘的背后,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葉,只能隨風逐流。吳征瞇了瞇眼,清溪門明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必其他幾家門派也是如此。這些門派實力或有欠缺,腦子倒不壞,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岳池的院子按著當日的原樣保存,連片灰塵都沒人擦去。這么小心謹慎,必然是岳秋風下了嚴令保留現(xiàn)場。吳征再度心頭一跳,若是拿準了兇手是楊宜知,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座小院極盡奢華,岳池身為清溪門未來掌門,也是喜好享受之輩。吳征無心去看那些富麗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最~新~網(wǎng)~址~找~回~:點2`u`2`u`2`u點 上好的青玉石鑄就的方桌與四張椅子已盡數(shù)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殘缺不全。青玉石作為上等石料,不僅美觀,而且堅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裂。這張青玉石桌必然是毀于高手雄渾的掌力之下。 吳征蹲在碎裂的石堆邊,小心地翻起一些碎石,查勘之后物歸原位。果然青玉石上留了些淺淺的掌印,還有些陷落的凹痕,當是交手時十分激烈,拳打腳踢收勢不及留下的痕跡。 「池兒說,這幾處痕跡是這幾招留下的?!乖狼镲L冷冷地看著吳征,一擺手,身旁的兩名弟子便演練起來,交手一共五招,轉(zhuǎn)瞬即過,岳秋風冷哼一聲,背過身去道:「這幾招吳掌門認得吧?」 吳征面色更加沉重,口中不置可否,起身繞著院子又細看了一圈。岳池的院落高墻大院,下紅上白。吳征見兩側(cè)的白漆墻面處都各留下兩只淺淺的鞋印,院外的一側(cè)鞋印還留有污泥。 吳征與二女對望一眼,齊齊足尖一點地,輕飄飄地上了墻頂。院墻足有三人多高,非身懷絕頂輕功哪能一躍而上?至少重創(chuàng)清溪門真?zhèn)鞯茏釉莱氐膬词侄甲霾坏剑挥谜f清溪門里其余弟子了。三人不僅做得到,還舉重若輕混若無物,這一亮武功,雖是仇敵,仍然引來一片情不自禁的驚嘆聲。 墻頂上也有兩個鞋印,同樣一個有污泥,一個沒有。吳征躍下地來脫去鞋襪,再度一躍而起,在墻上鞋印邊一踩一踢,旋著身上了墻頂。他姿態(tài)瀟灑,動作行云流水,清溪老人見了卻又寒聲冷笑。 「青云縱?!箙钦鞯吐曄蚨溃骸钢辽僬惺缴鲜悄敲椿厥??!?/br> 昆侖的輕功雖比起天陰門的稍遜,青云縱也是名揚天下。墻上鞋印說明兇手功力不算太高,比岳池七品的修為也就略高一籌,但也暴露了兇手的輕功底子。武功有千百種,招式學得來,唯獨輕功各不相同,想模仿都模仿不來。這人的功力遠不如吳征,但輕功底子卻是一脈相承。 吳征蹙著眉下墻,向岳秋風拱手道:「岳門主,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借岳師兄遺體一觀。」 「可以,人死如燈滅,有什么不可以?!乖狼镲L還是不住譏嘲冷笑著冷言冷語,領(lǐng)著眾人回到靈堂將大門關(guān)上,開了棺蓋。 岳池身上有九處烏青傷痕,致命的重創(chuàng)來自于丹田處的一掌。岳秋風道:「池兒與兇手比拼內(nèi)力,片刻勝負即分。池兒稍遜退了半步,這一掌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中了,丹田俱碎,武功全失。吳掌門對這一掌一定熟極而流了吧?」 昆侖派的千鶴嬉空掌吳征沒練過,但岳秋風所言熟極而流并不為過。吳征并不答話,微微一笑道:「岳門主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問晚輩?」 「老夫沒有定論,吳掌門才有?!乖狼镲L渾濁的雙目一翻,在椅子上落座,就此合上雙目一言不發(fā)。 拜別了清溪門,三人回到?jīng)雠?,冷月玦 一嘟唇鄙薄道:「老狐貍!分明知道楊師弟是被冤枉的?!?/br> 「跑來行兇還敢明目張膽地用本門武功,這是做給我看的!」吳征發(fā)怒中手掌一握,砰地將茶杯捏個粉碎:「岳秋風認得【千鶴嬉空掌】,卻認不得胸口的掌印。岳池丹田的傷雖重,胸口這一掌也不輕?!?/br> 「那一掌掌力雄渾,走的不是千鶴嬉空掌的輕靈一路……但是也不像一掌致命?!鼓呙铙抻裾埔煌?,掌風呼喝聲勢驚人,又訝異道:「既然內(nèi)功要強于岳池,以輕靈一路的千鶴嬉空掌都能壓過岳池一頭,使這樣一招重手法居然沒要他的命?怪了……」 「那是宜知的金剛橫眉,沒當場打死岳池,是兇手練的不到家?!箙钦骱薜醚狸P(guān)緊咬咯咯作響,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下心緒道:「岳秋風知道宜知是被冤枉,但看他也有許多為難之處,八成火虎堂威逼利誘。他一來不敢明言,二來,呵呵,這老狐貍正要借昆侖之手查出真兇?!?/br> 「他穩(wěn)坐釣魚臺,倒是舒服了!好氣人……」冷月玦憤憤不平。岳秋風始終不肯吐露實情,但話里話外俱有暗示。他也知道楊宜知不是兇手,但兇手必然與昆侖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吳征能抓到真兇最好,若是抓不到,岳秋風不會更改證詞,就要楊宜知陪葬,總之他的寶貝孫子岳池不能白死。 「跟他無關(guān),無論有沒有他,真兇我都要抓出來?!箙钦骱庇械啬柯秲垂?,殺氣大盛。二女對視一眼,這世間能讓吳征切齒痛恨的就那么幾人,她們也大體猜到是誰。吳征怒氣勃發(fā)間,即使她們也不敢插口,可見此人在吳征心中就像一根刺,刺得他肝腸寸斷般疼痛。 「他來了?他也……也……呸!」吳征啐了一口,起身道:「走吧,我們?nèi)ュa山劍派?!?/br> 三人乘著撲天雕,腳程極快,到了未時過半,清溪門,錫山劍派,鷹爪門,飛鸞鏢局俱已拜訪。但比起清溪門來,后三家門派收獲不大。清溪門命案處留了岳池活口,其余三家門派的人俱是當場身亡,沒能留下更多線索。且比起清溪門,這三家門派強硬得多,一口咬定兇手的武功與身材就是楊宜知。 吳征離去時略有些郁悶,好在只剩最后一家歸元山莊。雷碧碧也是當場身亡,估計沒有更多線索,三人想著一切盡人事上門有個禮數(shù)罷了。 相比起前四家門派,歸元山莊的聲勢又要弱上些許,莊主歐正羽有十品的修為,但莊里的弟子大都資質(zhì)平平,除了歐正羽之外高手稀缺。這種門派現(xiàn)下尚能在揚州境內(nèi)說得上話,但誰都知道一旦歐正羽有什么三長兩短,歸元山莊就將一落千丈。 最弱的歸元山莊,吳征卻最是嚴肅。雷碧碧是歐正羽的弟子,還訂了親準備娶做平妻,身份大不相同。感同身受,若是吳征府上哪位出了意外,他該何等地傷心。 進了歸元山莊,還是老一套的流程。歐正羽名字起得氣派,樣貌卻是有礙觀瞻。不僅五短身材顯得瘦瘦小小,一張昆蟲似地長臉與鼠目,怎么都掩不去一股市儈之氣。令吳征意外的是,死了最親近之人的歐正羽,居然待他們也是最為熱情的。不僅全程陪同,酸話半句都沒有,還一副昆侖掌門攜同天陰門兩位仙子登門,蓬蓽生輝的模樣。連吳征在拜祭時,歐正羽還涕淚縱橫地向雷碧碧的尸身道:「碧兒,昆侖吳掌門來看你來了……」似乎雷碧碧也與有榮焉…… 吳征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言。待拜祭已過,歐正羽就在偏廳奉茶,吳征道:「歐莊主,不知尊夫人遇害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語?此案牽涉昆侖弟子,若不能查得水落石出,我心難安,也愧對尊夫人?!?/br> 「沒有,沒有?!箽W正羽的鼠目一轉(zhuǎn),道:「碧兒死時衣冠不整,手臂,雙腿俱有勒痕,前胸后背上更有多處淤青。唉,好慘哪……碧兒出門前只有一名侍女陪同,侍女被拍了一掌,一路跑回莊子,言道碧兒半道被人sao擾威脅,那人自稱昆侖弟子楊宜知。碧兒不從,楊宜知便動手動腳,乃至用強……待得找到碧兒已經(jīng)香消玉殞,連侍女都已重傷不治……否則定然喚他出來讓吳掌門問話?!?/br> 「光天化日之下?」吳征雙目一瞇奇道。就這樣幾句話,說出去誰也是當故事聽,可歐正羽就這么報了官,雷碧碧遭逢惡徒欲行不軌,抵死不從之下惡徒惱羞成怒下了毒手。吳征倒來了精神,這歐正羽似乎也話里有話。 「正是,吳掌門莫怪,侍女是這么說的。龐太守又追查起來,在下不得不據(jù)此已告。嘿嘿,歸元山莊小門小戶,有些事?lián)黄稹箽W正羽一張臉拉得老長笑得十分猥瑣,也毫不掩飾期盼之意。 「敢問歐莊主,據(jù)此以告之外,是否還有什么據(jù)實已告?」 「在下知道吳掌門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從出事的第一天起,在下就在等吳掌門來。厲白薇那些人瞎了眼,居然敢與吳掌門作對。歐某不敢,歐某只想幫吳掌門?!?/br> 吳征不喜這種人,但現(xiàn)下他也只能耐著性子與他談下去,道:「歐莊主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敢不敢?!箽W正羽嬉皮笑臉地連連擺手道:「在下是真心誠意,現(xiàn)下就想與吳掌門交個朋友而已。大事未成,歐某什么也不要,大事若成,相信吳掌門也不會為難小小的歸元山莊?!?/br> 「請歐莊主指點?!箽W正羽說得已十分明白,所謂事成之后當然是對付完厲白薇,掀翻了火虎堂,他要的也是火虎堂,至少從中分走一大塊。這些東西吳征沒有興趣 ,給誰都是他一句話說了算。歐正羽既然直接開了條件,顯然十分有把握,吳征雖不齒這樣的人,但也不會拒絕在某些時候與他打交道。 「錫山劍派,飛鸞鏢局那些人都是跟風起哄,被火虎堂一半誆騙,一半威壓,稀里糊涂地就把楊爺送上了公堂。本來歸元莊也是一樣,但是要怪就怪那些人瞎了眼,居然選中了碧兒……」 「此話怎講?」 「哎,對在下而言,昆侖派與吳掌門就像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們小家小戶,只想著要活下去不易,能有眼下這一點點光景,就靠著丁點生存之道。碧兒是越城雷家的旁支,論身份在雷家算不得什么,但旁支就是旁支,她嘛……嘿嘿,嘿嘿……不知兩位姑娘是否方便在此?」 「無妨,請莊主直言就是?!估准揖褪墙侠嘴Z堂,祝雅瞳的豪雨香梅就在那里采購而得。 「那就恕在下放肆了。嘿嘿……」歐正羽的鼠目瞇得更小,道:「碧兒實在沒什么習武的天資,再練上五六十年也不過四五品的修為。收她為徒一則圖她貌美,二則圖她雷家的身份,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盼今后能有便宜之處,與雷家做些小本買賣就是。但是碧兒這個人呢,頗有心計,也不太安分,呵呵,總想著以她的姿色與聰慧,該當大展宏圖才是……」 吳征越聽越奇,全然想不到這對師徒夫妻竟然是這樣的關(guān)系,還多有隱情,怪不得歐正羽對雷碧碧的死全然不覺傷心難過。這哪里是什么真心誠意的夫妻,分明就是生意伙伴。 「可惜她武功實在不好,所以她做我的弟子,平日里偶有些場面要應(yīng)酬,我都是遣她去作陪。偶爾貴人們喝醉了酒看上她,若實在有好處,倒也不是不能陪上一兩夜……」 吳征聽得哭笑不得,雷碧碧完全就是歐正羽手中一個疏通人情的工具。聽他所言不避諱覬覦雷碧碧美色,雷碧碧也不是什么三貞九烈的主,兩個人應(yīng)該早就有了茍合,但只消有用,雷碧碧也能讓他人玩弄。且這女子心比天高,搭上這些達官貴人只會十分主動,哪會有半分排斥? 「近幾年來,碧兒陪同貴人也有那么十來回。在下不敢欺瞞或是夸夸其談,豪族世家里將妾侍拿來交換也是常事。嘿嘿,在下也參與過那么三五回的。娶碧兒做平妻全是一項買賣,具體恕在下不便奉告??傊虄撼闪耸?,我便娶她做平妻,做歸元山莊的女主人……」 從女弟子變?yōu)榕魅?,雖是歸元莊這種二三流門派,也是一步極大的跨越,雷碧碧想必又付出了不少才得以成事。吳征終于猜到一些內(nèi)情,實在難掩嘴角的鄙薄之意。對歐正羽這種人,只消有利益,是尊重還是鄙薄,實在半點都不重要。 「吳掌門應(yīng)該猜到了,碧兒面上一本正經(jīng),私底下的事不足為外人所道。當然,這些事本就機密,外人也不會知道。但是在下看來,說什么碧兒會抵死不從,在下壓根一個字都不相信?!箽W正羽露出十分猥瑣的笑容道:「若有昆侖派的高足亮出字號,還看上了碧兒,在下敢擔保,碧兒脫衣服會比吳掌門想象的還要快得多……」 他說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吳征眉頭一皺道:「以后莫要跟我開這種玩笑話。你們的事情如何我管不著,也不想牽扯,更不想去做什么想象,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在下孟浪了,吳掌門贖罪?!箽W正羽還是笑嘻嘻地。吳征說話毫不客氣,顯然已被他掌握的內(nèi)情所打動,自己人之間說話才會這么直白。 「歐莊主不能為我?guī)煹茏髯C吧?」 「不能,當然不能。」歐正羽見吳征還未完全對自己放心,遂坦白道:「歐某的本事在吳掌門面前不值一提。但歐某有一樣好處,認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這一回,歸元山莊唯昆侖派馬首是瞻。歐某不能為楊三爺作證碧兒不是死在她手上,但歐某為吳掌門傳遞些消息,或是要做些局,但憑吳掌門吩咐。」 「歐莊主打得過厲白薇嗎?」 吳征忽然拋出個沒頭沒腦的話,歐正羽鼠目一瞟火虎堂方向,不屑道:「厲白薇不過狐假虎威,他自己算個什么東西!」 「那好,歐莊主耐心等候,事成之后,火虎堂就是歸元山莊的?!?/br> 離開歸元山莊,吳征腳步走得極快,聽得二女在身后罵道:「賤男人?!?/br> 吳征縮了縮脖子回頭看去,見二女望向他的眼神全是驕傲與欣慰,也挺了挺胸,一手攜著一個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歐正羽這種人,用好了在某些事情上能有大用。至于他那些怪癖,嗨,管他那么多呢。」 「哼,還交換妾侍,你要敢有半分念頭,我就……就打你……」 「噯,你們不可亂說??!龍生九子,我就是貔貅,只進不出。交換?呵呵,做夢!」吳征玩笑片刻,臉色又沉了下來,遙望傍晚的天邊紅云道:「明日起依計行事,通知突擊營的弟兄們,這一次,一個都不許放跑!尤其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