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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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位者不端自矜的架子,反而更能聽見底下的真實聲音。 集團下頭包括船廠、酒店、地產(chǎn)、新能源、園藝種業(yè)等多面經(jīng)營,馮鏡衡所到之處,真正跟過他父親的老員工都習慣喊他二子,親近卻也不失他二世祖的身份。 栗清圓從今晚他跟他的朋友們聊天里,明面上,他父親好像更偏愛老二的樣子,實則,好處全由老大占了去,為的就是馮紀衡端正、內(nèi)秀又娶妻生子。 叫老馮省去多少心思。 莫翌鵬頭一個替鏡子不服,“行了,你也抓點緊吧。別你這么任勞任怨的付出,最后沒趕上趟,真給人家作嫁衣裳了?!?/br> 沈羅眾慢怠地笑,敲打莫翌鵬,“拱火別人的家事,你安的什么心!” 莫翌鵬咬著煙,很看不慣老沈這永遠正人君子的模樣,別說,沈羅眾和馮紀衡還更像一路人?!拔夜芩麐屖裁葱?,我又不和他老大玩咯,我自然以馮二的利益為先啊?!?/br> 沈羅眾知曉莫翌鵬最近和馮鏡衡走得勤了些,他也不去打聽細節(jié),只覺得這樣的依附還是攀交少了些志趣。他始終堅定做一個絕對正確的人。 廳里幾案上擺著水果,茶酒。而幫著馮鏡衡招待他們這些的栗清圓卻獨自一人地坐在飯廳那邊的長桌邊,她弄她自己的東西,專注也有點孤僻的童真。 沒多久,馮鏡衡起身來,沒趕狗黨們走,只說他要送她回去,至于狗黨們,你們等得,就等我回來;等不得,就走的時候給我把門帶上。 栗清圓臨走前,去把七七的貓洞門給拴上了。 馮鏡衡給她拎筆電,她今天多了帶了個移動硬盤,馮鏡衡等她過來的時候,順手幫她拿在手里,栗清圓見狀,走過來第一時間要回硬盤,也鄭重得很,就著他的手塞回電腦包里,怕他散漫得給她弄丟了。 馮鏡衡便當著他的一行朋友面打趣她,“裝的什么?這么寶貝?!?/br> 栗清圓淡淡攏攏外衫的衣襟,也背著她的小包,不動聲色地反諷回去,“很明顯是你沒有的。” 馮鏡衡笑著追問:“我怎么沒有了?” 栗清圓:“知識?!?/br> 馮某人絲毫沒被挖苦到,只與有榮焉地笑著,笑著來牽她的手,隨即跟朋友們告辭。栗清圓不明白,還是說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都把高調(diào)當家常便飯,她一時被馮鏡衡這么牽著走,聽著他朋友一徑哀鴻遍野的戲謔聲,她只想罵走在前頭的人:虛榮,膚淺! 直到走出小紅樓,她的臉還是燒燒的。 想著他剛才和他朋友說他明天的行程,栗清圓出聲,“要不我打車回去吧?!?/br> 馮鏡衡只當聽到句空氣,吆喝她上車,“別還沒沾到枕頭呢就開始說夢話。” 栗清圓看著他都牽開駕駛座的門了,“那要不我來開吧。” 扶著駕駛座車門的人不懂了,“嗯,你比我識路點?” 栗清圓不理會他,也沒說她想再克服克服恐懼,只說:“我媽最近在考慮給我買車呢?!?/br> “不是怕么?怕就不要勉強自己,開車上路,不只是對自己負責,也得對別人負責?!?/br> “……” 馮鏡衡看她悶下去,笑了笑,補充他的話,“說的是事實。事實也是,駕車只是項技能,未必要人人都必須掌握。”他給她找了個現(xiàn)成的例子,“我媽就不會開車,不影響她車進車出,明白我意思嗎?” 栗清圓有點氣餒,她明明是鼓足勇氣想告訴他,我想再試試,試試的意思就是想找個人陪,而不是一上來就給我一盆冷水。 于是,當沒說過的撤回。一面開副駕的車門,一面回道:“你媽是你媽,你這個參考數(shù)據(jù)毫無意義?!?/br> 馮鏡衡看著人都上車了,他卻沒急著坐進里,而是把著車門,壓低身子來,問里頭的人,“怎么沒有意義?” 栗清圓:“不具備普適性的舉例,就是沒有意義?!?/br> 普適性個鬼。馮鏡衡要罵人,他不信她聽不明白。再問她,“我今天不給你開,你預(yù)備怎么辦?” “不怎么辦。我明天叫我爸陪我練吧。” “下車!”凡事不甘落于人后的某人,沒理由被栗老師三振出局。 馮鏡衡繞過車頭,來跟栗清圓換位置的時候,甚至勝負欲爆棚,“你爸那種女兒奴沒準都舍不得罵你,我給你罵一罵,沒準你不出三回就能上路了?!?/br> 栗清圓被車外的人罵罵咧咧地給拽下來了,她依舊氣呼呼,“你不是說上路不光對自己負責也得對別人負責,這么情緒不穩(wěn)定的教學,就是負責了?” “拉倒吧。對付笨蛋,還能一直不光火的那不是老師,那叫泥菩薩,紙糊的!” 栗清圓又一次破功地笑了。 嘴上這么說著,等兩個人真正換過來位置,副駕上的馮鏡衡比誰都冷靜,信誓旦旦地強調(diào),車子碰了哪都不要緊,開成狗爬也不要緊,你別管后面的燈還是喇叭,穩(wěn)住,當后面放屁,你只要時刻清楚剎車和油門的區(qū)別就夠了。 栗清圓張張嘴,聲明自己,“我還不至于這么糊涂啦?!?/br> “嗯,開吧,證明給我看?!?/br> 事實證明了,大考篩選出來的的確是學習能力。栗清圓開的比馮鏡衡想象中的好得多,除了速度不大敢提上去,起碼應(yīng)試考試的那些項目她記得很牢,實cao也很冷靜。他都納悶了,“開的這么穩(wěn),為什么不敢開呢?” 扶方向盤的人靜靜道:“沒人逼一把吧。我那時候躲懶,小舅的事故,我爸媽也不勉強我,沒人陪我練……”還有半句,她刻意省略了。 副駕上的人心知肚明,再有個二十四孝的車夫男友,她就更懶成精了。 她說有買車的計劃,馮鏡衡便試著道:“你看中哪一款了?” 栗清圓警覺地婉拒了,“我爸說贊助我。” 馮鏡衡不禁笑出聲,和聰明人聊天,好,也不好?!拔乙操澲阋稽c?” “不要?!?/br> “為什么?” “要聽實話嗎?” “當然。” “我媽很看不慣的,她看不慣這種男女交際,一上來就收些不能平等往來的禮物?!?/br> 馮鏡衡即刻領(lǐng)會她滲透出來的家教和原則,“那么,向女士覺得,什么程度才能送這些呢?” 栗清圓不答了。 馮鏡衡心里明白,并不勉強她了。他知道她的家境并不缺這些投其所好,這反而讓他想送她點什么更艱難起來,畢竟,攻心向來最上上。 車子開得當真跟狗爬似的,副駕上的人絲毫不急,由著她這樣,當變相散步了。 說到孔家,栗清圓轉(zhuǎn)達孔穎的意思,“小穎要請你吃飯呢?!?/br> “嗯,心意領(lǐng)了。飯就不必了。有空你請她,我做東?!?/br> “可是那是孔媽和小穎的心意,人家想答謝,小穎和你一個想法,要我來請你,她出錢呢?!?/br> 馮鏡衡笑她這個中間人,“你倒是落了一身好名聲啊?!?/br> 栗清圓由著他嘴貧,“那你真的下周五回來嗎?” “怎么,覺得太長時間了,很難熬?” “請客!”栗清圓應(yīng)試地把著方向盤,目光死守著前頭,一點不敢偏頭來,“跟你提前約時間,我說認真的。小穎不是那種愛占別人便宜的人?!?/br> 馮鏡衡可有可無的笑意,“你拿主意吧,挑個雙休天你們方便的時間。就在里仁路這里吃,她出食材,你來燒?”說話人想到什么,“或者去我住的地方,你還沒去過,好不好?” 這好不容易從小紅樓那里的曖昧結(jié)界走出來的人,一時間好像聽什么都風聲鶴唳的,她也擔保邀請人絕對不是百分百光明正大。栗清圓對于他真正住的地方門朝哪邊開暫時沒有興趣。采納了他前頭的意見,“嗯,那就在里仁路這里?!?/br> 馮鏡衡覺得這種有人狩獵,有人賣命地躲槍口的狙擊游戲有趣極了。他可干不出來背后放陰槍的事,尤其是對她。他只會等著她心甘情愿把眉心抵過來。 干脆跟她說起里仁路這棟房子的徹底緣故,說他父母如何在這棟房子里完成嫁娶儀式的,如何甘愿這么多年不惜高價地盤在手里,說他父母如何三令五申過,這里絕對不可以拿來風花雪月。 栗清圓聽清一個詞,一時間有點懵懂,磕絆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問出口,“那,那你還……” “什么?” 她哪里講得出口。也會意過來,他大嫂見到她在這里的表情為什么那么詫異了。 馮鏡衡左手來幫她扶方向盤,順勢覆在她右邊這只手上,“所以我跟老頭提出易主了。好與不好,都是我個人的了?!?/br> 栗清圓絕對的無神主義者。但是重熙島每年的酬神游神,她遇上了,也會很虔誠地拜。這不沖突,也很尊重許多寄予風調(diào)雨順、家和萬事興的許愿甚至是信仰。她有點歉意,她只以為這里是他拿來消遣招待的一處,沒想到有這么深層的紀念意義,還是關(guān)于他父母愛情的。栗清圓覺得,她不該,褻瀆神明了那種不該。 “你mama知道了,會生氣的?!?/br> “氣什么,”有人比她想的氣定神閑多了,“他們禁的是風花雪月,你是嗎?你和我風花雪月了?” 栗清圓啞口,也沒多少平靜的心神來開車了,想要右燈把車子停下來換他開的。 馮鏡衡不肯,“多說幾句話就消化不掉的情緒,還開什么車。你高峰期停不下來要怎么辦,把車扛著走還是就這么扔了?” 栗清圓怪他不講理,跟她說些有的沒的,說完還不準她有情緒。 “我說什么了,我還不能說話了。我現(xiàn)在就在訓(xùn)練你的高峰高壓路況?!?/br> 栗清圓再要說什么的,馮鏡衡寂寂道:“別遇到點情況就想著打退堂鼓。今日事今日畢,是我說的;里仁路歸我了,也是我說的。我這點話語權(quán)都沒有,我還混什么名堂。退一萬步說,即便我破了我父母的規(guī)矩,那也是我的錯我來領(lǐng),他們就是有意見我也跟你保證,怪不到你頭上一個字?!?/br> 終究,栗清圓硬著頭皮,被這個性情瘋和情緒穩(wěn)定隨時切換的陪練羈押著,算是無功無過地開到了文墀路。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離他的公館小樓這么遠。 小區(qū)常停的這處門口最近在作業(yè)一項市民請愿。這條路明明東西兩端都有公交站臺,但是這中間就是沒有人行斑馬道,小區(qū)居民從對面站臺下來,為了不橫穿馬路,還得繞老遠才能走到斑馬線上過來小區(qū)這頭。 這樁請愿堅持了四五年,政府總算批下來了。 這么晚了,還有路政人員加班加點趕著加裝護欄和人行道的警示牌。栗清圓把車子泊停下來,好像一時間也沒什么可主動交代的了,她和副駕上的人聊起她家門口的便民設(shè)施了。 馮鏡衡故意問她,“你和我說這些干嘛?” 是啊,她和他說這些干嘛。栗清圓詞窮之后,“我到了?!?/br> “為什么不開進去?” “因為你的車子太扎眼?!?/br> 馮鏡衡并不滿意這樣的說辭,“我又不是不認識你父母。” 話趕話,到這個檔口。他也跟她說了他父母的一些過往,栗清圓出于誠意也得跟他交代些,“其實,我父母早就離婚了,他們不一塊住了?!?/br> “我知道?!?/br> 栗清圓眨了眨眼,訝然地張著口,看著他。 馮鏡衡據(jù)實以告,“不好意思,我說過會把你找出來,所以我確實需要背調(diào)你一下。以及,那天來你家,你和你爸都是居家的拖鞋,唯有向女士是全程穿著高跟鞋。墻上合照有你和你爸的,有你們母女的,唯獨沒有你父母的?!?/br> 栗清圓聽清,本能地伸手要打他,馮鏡衡抓著她的手往他臉上來。又探身過來,給她除去安全帶,他比她門清他的車子,一時間把她挪向前再升高的車座距悉數(shù)歸位,電動的座椅拉開的距離,足夠他把她拖抱過來。 馮鏡衡抱人到自己膝上,一只手攬住她,一只手去按他自己的座椅,座椅伸展到最大的開間,別說夠他這么面對面抱著她了,即便再做點什么也不在話下。 馮鏡衡撈她的手,繼續(xù)剛才的話,“打一下。” 栗清圓掙脫的力道,反復(fù)吞忍的憤恨,“我討厭你!” “嗯,因為我查了你?” “你憑什么查我父母!” “我沒有查,圓圓,我僅僅想知道一下你父母的概況。他們離婚,并不是我造成的。”他把她拳著的手指一一掰開,最好展開成手掌,給他一巴掌,只要她能消氣點,“我也可以順著你剛才的話,表示知道了,什么都不說,那樣你更滿意點,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