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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燈花笑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陸瞳道:“欠裴大人的五十兩銀子,我回去后即刻取來送還。”

    “不必?!迸嵩茣?粗骸奥犝f陸大夫的醫(yī)館里,有一味叫春水生的藥茶賣得很好,就用那個抵吧?!?/br>
    “好?!标懲豢诖饝?,“裴大人給我府上住址,明日我就讓人送去?!?/br>
    “不用麻煩,”他笑:“西街又不遠,改日我上門來取就是?!?/br>
    陸瞳盯著他,他神色自若,仿佛自己剛剛的話再自然不過。

    片刻后,陸瞳頷首,平靜道:“好?!?/br>
    陸瞳與銀箏先走了,段小宴隨裴云暎往遇仙樓下走,段小宴道:“這陸大夫身上什么首飾都不帶,我還以為她不喜歡釵環(huán)手鐲,沒想到也和尋常姑娘一樣?!?/br>
    裴云暎悠悠開口:“是啊,所以下差之后,你回典當行一趟,問問今日她買走的那三支首飾出自何家?”

    段小宴“哦”了一聲,忽而又反應過來:“你問這個做什么?昨日在無懷園你也幫了她,哥,我怎么覺得,你對陸大夫的事特別上心?”

    裴云暎走到遇仙樓前,解開拴馬繩,翻身上馬,笑了笑,道:“可能會殺人的女人,不多上點心怎么行?”

    言罷,不再理會段小宴,縱馬而去。

    段小宴愣了一下,忙跟著上馬追去,問道:“殺人?誰?。俊?/br>
    ……

    進了夏日,夜里漸漸沒有那么涼了。

    銀箏種在院前的月季發(fā)了幾支,再過不了多久,就能開花了。

    屋里,陸瞳坐在桌前,望著手中的木槿花簪出神。

    柯大奶奶秦氏果真沒有帶走這只花簪,作為陸柔的嫁妝,這發(fā)簪又被柯老夫人第一時間典當了。

    發(fā)簪精巧,昏黃燭火下,寶石泛出層朦朧舊光,仿佛常武縣初夏山頭的晚霞。

    好像也是這樣的夜晚,母親坐在燈前做針黹,她剛剛沐浴完,躺在陸柔腿上,任陸柔給她用帕子絞干濕漉漉的頭發(fā)。

    陸柔替她梳攏頭發(fā),邊笑言:“等我們小妹長大了,頭發(fā)束起來也好看?!庇指┥碓谒吳穆暤溃骸胺判陌?,那只花簪姐不用,姐幫你留著,等你遇到了心儀的小郎君,姐給你梳頭。”

    她那時還小,童言無忌,想也沒想地回答:“好啊,那等我遇上了心儀的郎君,就帶他一道上門來同你討,jiejie可別說話不算話?!?/br>
    母親瞪她們二人一眼:“不害臊?!?/br>
    陸柔笑得直不起腰,捏著她的臉逗她:“沒問題,介時你帶他來見我,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小郎君有此殊榮,得我meimei另眼相待?!?/br>
    窗外有風,吹得燭火微晃,陸瞳回過神,將手中發(fā)簪收進匣子里。

    銀箏端著水盆從屋外進來,陸瞳將剩下的銀手鐲和竹節(jié)釵遞給她:“這個送你?!?/br>
    “送我?”銀箏驚訝,“姑娘自己不用嗎?”

    “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順帶買的。”陸瞳道:“我素日也用不著?!?/br>
    銀箏接在手里,頓了頓才開口:“那要不我再換一家給典當了?咱們今日去一趟典當行,花了一百兩,其中且不提裴大人的那五十兩,還欠著杜掌柜銀子。成日問杜掌柜借錢也不是個辦法,他自己瞧著也不剩多少了?!?/br>
    “隨你。”

    銀箏看向陸瞳,陸瞳坐在桌前,如初夏夜里含苞待放的一朵茶花,比她鬢邊簪佩的那朵還要鮮妍。

    單看外表,著實招人憐惜。

    “姑娘,”銀箏斟酌著開口,“那位裴大人幾次三番替你解圍,今日又說不要你還銀子……他是不是喜歡你呀?”

    見陸瞳不說話,銀箏又想了想:“他是昭寧公世子,長得好,身手也好,要是他真對你……”

    “不是?!标懲驍嗨脑挕?/br>
    “他不是喜歡我,他是在試探我?!?/br>
    那位裴世子看她的眼里可沒有半分情意,倒像是洞悉她的一切秘密,令人警惕。

    不過,無論裴云暎對陸瞳的試探是何目的,陸瞳都沒功夫理會。

    接連幾日,陸瞳都在忙著給董麟制藥。

    太府寺卿府上,仁心醫(yī)館暫且得罪不起,加之董家給的診費藥銀很豐厚,杜長卿也不好說什么,陸瞳忙了幾日,才將藥做好,令杜長卿親自送到太府寺卿府上。

    這頭才將藥送完,那頭熟藥所來人了。

    熟藥所的藥員站在陸瞳跟前,恭敬道:“陸大夫,春水生的方子,御藥院那頭改進了一下,收為官藥。日后春水生藥茶,只能在御藥院和熟藥所采買,別的醫(yī)館商戶都不能再繼續(xù)售賣?!?/br>
    杜長卿剛從董府回來聽到的就是這么一句,一時沒能繃住,一把揪起傳話藥員衣領:“你說什么?”

    那藥員年紀尚小,結結巴巴地開口:“……這是好事呀,方子能進熟藥所局方,是無上的榮耀,掌柜的應該高興才是。”

    “高興個屁!”杜長卿忍不住罵道:“他將方子收走了,我怎么賺錢?姓婁的是不是故意的?混賬王八蛋,他連太府寺卿的話也不聽了嗎?”

    “這是……這是御藥院的決定,”藥員無奈:“小的也做不了主。還請掌柜的……冷靜一下……”

    沖一個小藥員發(fā)火的確不是辦法,杜長卿撒開手,氣得臉色都變了,咬牙道:“無恥!”

    婁四不敢拂董家面子,準允醫(yī)館繼續(xù)售賣藥材,卻在這關頭釜底抽薪,將春水的方子收用成官藥局方。對尋常醫(yī)館來說,的確是面上有光之舉,但對于如今靠春水生成為進項大頭的仁心醫(yī)館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

    捉襟見肘時,有名比不得有利。

    阿城和銀箏面面相覷,阿城小心翼翼地看向陸瞳:“陸大夫,這下可怎么辦?”

    既不能繼續(xù)售賣春水生,仁心醫(yī)館也就沒了最重要的銀源,一朝又回到了當初。

    陸瞳不言,收了藥員的官印,目送小藥員走了,才轉(zhuǎn)身回到里鋪,道:“不用擔心?!?/br>
    三雙眼睛齊刷刷盯著她,杜長卿目光里閃著一絲希翼。

    “同一家醫(yī)館,至多只能征用一方成藥局方作為官藥。春水生被熟藥所收用,意味著仁心醫(yī)館至此制售的所有成藥,都不會再被熟藥所收管。”陸瞳道:“杜掌柜,你自由了。”

    “自由有個屁用啊。”杜長卿沒好氣道:“銀子都沒有了,我寧愿做財富的囚徒!”

    “銀子沒有了可以再賺。”陸瞳聲音平靜:“一方藥被收走了,就再做一方?!?/br>
    “再做一方?”杜長卿盯著她,有些懷疑:“說得容易,你能做得出來嗎?”

    陸瞳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道:“我能?!?/br>
    小裴:今天也是釣里釣氣的一天

    第五十四章 詳斷官范正廉

    小滿后,盛京的雨水多了起來。

    落月橋下河水深漲,祈蠶節(jié)一過,“蠶婦煮繭,治車繅絲”,新絲上市,隔壁裁縫鋪和絲鞋鋪的生意日漸興隆。

    早晚風涼,杜長卿減衣太狠不慎著了風寒,這幾日極少來醫(yī)館。醫(yī)館生意冷清,沒了“春水生”售賣后,瞧病的人寥寥無幾。

    阿城去市場買回來苦菜,小滿時節(jié)宜食苦菜益氣輕身,陸瞳在醫(yī)館里清洗摘理苦菜,邊聽著西街小販們各自的閑談。

    這閑談里,偶爾也會提到盛京窯瓷生意的柯家。

    聽說盛京賣窯瓷的柯家近來日子很不好過。

    柯大老爺在萬恩寺中離奇溺死,官府的人來查看并未找出痕跡,只當他是醉酒落水結案。明眼人都能看出柯承興是因為私拜前朝神像,被官府刻意撇過。

    柯家既出了這事,原先與柯家做生意的人家紛紛上門。自打當初太師府壽宴后,柯家憑著太師府關系搭上一批官家。如今事關前朝,誰還敢拿烏紗帽玩笑,紛紛撤下與柯家的單子。

    柯承興當初新娶秦氏,為拉攏秦父,柯老夫人將管家之權交給秦氏手中。如今秦氏一怒之下回了娘家,柯老夫人才發(fā)覺不知不覺里,秦氏竟已花大筆銀子補貼秦家,賬冊虧空得不成樣子。

    不得已,柯老夫人只得典當宅鋪來賠債,數(shù)十年積蓄所剩無幾。府中大亂,下人散的散,跑的跑,有的卷了細軟一走了之。陪著柯承興多年的萬福一家也在某個夜里不辭而別,偷偷離了京。

    陸瞳聽到這個消息時并不驚訝,萬福是個聰明人,當初陸柔出事柯承興仍將他留在身邊,就是看中他謹慎。萬福此人并不貪婪,柯承興一死說到底與他脫不了干系,眼下好容易得官府不再追究,若再不趁此逃之夭夭,日后被人翻出舊賬,只怕沒好下場。不如趁柯家混亂時帶著家人一走了之。

    讓陸瞳稍感意外的是太師府。

    柯老夫人家中落敗,走投無路之下曾暗中去過一次太師府,許是想求太師府幫忙。不過,連太師府的門都沒能進。

    陸瞳本以為太師府會因陸柔的把柄在柯老夫人手中而對柯家伸出援手,沒料到太師府竟絲毫無懼。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陸柔是死在柯承興手中,就算將此事說出來,柯家也討不了好。太師府自然有恃無恐。

    不過……

    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登門太師府,不管柯老夫人是否懷著威脅之意,下場都不會太好了。

    最后一叢苦菜摘好,銀箏從鋪子外走了進來。

    阿城在門口掃地,銀箏走到陸瞳身邊,低聲道:“姑娘,打聽到范家那頭的消息了。”

    陸瞳抬眼。

    銀箏將聲音壓得更低一些:“審刑院詳斷官范大人前年九月擢升了一回。”

    陸瞳一怔:“擢升?”

    永昌三十七年的九月,是陸柔死后三個月,這個時候,依萬福當初所說,陸謙已經(jīng)來到京城,見過柯老夫人,不知何故成為官府通緝嫌犯。

    陸謙的入獄與審刑院詳斷官范正廉的擢升有關?

    銀箏繼續(xù)道:“前年九月刑獄司確實出了一樁案子,刑獄司的差人曾提起,先是有人求見范正廉告發(fā)官家,后來不知怎的,舉告人又被通緝,說是入戶劫財。曹爺?shù)娜苏f,當時全城通緝,鬧得很大,那嫌犯藏得隱蔽,還是他家親戚大義滅親,向官府供出他所藏處所,才將人給抓住。姑娘,”銀箏有些遲疑,“您在盛京還有親戚?”

    陸瞳聞言,亦是不明,只搖了搖頭:“沒有?!?/br>
    陸家親眷單薄,若真在盛京有門親戚,或許陸柔也不至于勢單力薄被人欺辱至此。

    “我已經(jīng)托曹爺繼續(xù)打聽那門親戚是何人了,只是曹爺說,涉關官府的事不好打聽,還有銀子……”銀箏嘆了口氣,“這回打聽消息的銀子還是杜掌柜拿給咱們做新藥的材料錢,這幾日是他病了沒瞧見,要是知道咱們花了大半銀子,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做出來,不知道得發(fā)多大的火……”

    正說著,忽見陸瞳站起身,掀開氈簾往里走去。

    銀箏愣了一愣:“姑娘做什么去?”

    陸瞳回答:“做新藥?!?/br>
    阿城拿著掃帚跟在后面,奇怪道:“早上不是說,還不知道做什么新藥嗎?”

    “現(xiàn)在知道了。”

    ……

    殿帥府位于皇城西南邊上津門以里,背靠大片練武場。夏日光盛,演武場一片炎意。

    地牢里卻冷風寒涼。

    幽微火把在墻上閃爍,牢間深處隱隱傳來聲聲慘叫。

    靠里一間型房里,一排鐵架上鎖著六人。兩個黑衣人站在架前,“唰”的一聲,兩桶刺鹽水潑向架上,牢中頓響一陣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