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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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我坐車去“法蘭克福宮”莫利托爾為我叫了一輛出租車?!胺ㄌm克福宮”我已認(rèn)識多年了。我認(rèn)識那里所有的人,總臺、門衛(wèi)、餐廳、上司和調(diào)酒師。我經(jīng)常在“法蘭克福宮”住。我愛這家酒店。那里所有的人都熱情友好,樂于助人,幸運的是門衛(wèi)領(lǐng)班在那里。他一見到我,滿臉喜色。我將他拉到一邊。 “我能幫您嗎,盧卡斯先生?” “我希望如此?!蔽艺f“您已經(jīng)幫過我多次了。如果我運氣好,這一次也能成功?!?/br> “事關(guān)什么呢?”門衛(wèi)領(lǐng)班問。我們站在“李皮查納”酒吧的門外??腿藗儞頂D在接待處和門衛(wèi)的長柜臺前,白人、黑人、印度人和日本人。許多種語言,亂哄哄的。沒人能聽清我們,我們壓低聲音講話。 “您聽我說,”我問“您能查明,你們這兒四月二十五日舉行過什么會議嗎,座談會或銀行家的什么會議?” “我們馬上就能查到,”他說“稍等一下?!彼哌M接待處的一間辦公室。兩分鐘后他又出來了。“四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我們店里確實住有大批銀行家。他們在這里召開一個工作會議。來自聯(lián)邦德國、法國、英國、瑞士、瑞典、奧地利和意大利的銀行家們?!?/br> “關(guān)于什么?” “這我當(dāng)然不知道。客人們用的是大會議室。會開了很長時間。在二十五日晚,也就是星期二,赫爾曼先生作了一個報告?!?/br> “談什么?” “這記錄在我們的資料里。是關(guān)于銀行家對社會的責(zé)任。隨后客人們還一同出席了一次盛大的自助餐,在中間的宴會廳。星期三他們?nèi)茧x店了。赫爾曼先生當(dāng)然不住在我們店里。他住在城里?!?/br> “您也查明了出席這個會議的人數(shù)有多少嗎?” “是的,盧卡斯先生?!?/br> “多少?” “如果您想尋找某個人或者了解某個人的情況,那可是夠難的?!遍T衛(wèi)領(lǐng)班說“包括赫爾曼先生,總共六十三位客人?!彼麘n慮地望望我“這是個壞消息嗎?” “這我還不知道,”我說“差不多是吧?!?/br> “我為您難受,盧卡斯先生?!?/br> 他是個善良的人,這位門衛(wèi)領(lǐng)班,我很喜歡他。我相信他也喜歡我。 我突然垂頭喪氣地說:“您以為,能從您這兒得到這些銀行家的姓名和地址嗎?” “我要問問經(jīng)理室。這種事不常見。另外只要經(jīng)理室能承擔(dān)一半的責(zé)任,您放心,您就會得到一份名單。我馬上就去問?!?/br> “好,麻煩您了?!蔽艺f“如果經(jīng)理室決定幫助我,那就請您盡快將名單交給我的公司——傳真,電話。您找勃蘭登伯格先生。他的女秘書會記錄這些名字的。” “如果我們可以公布的話?!?/br> “是的,”我說“當(dāng)然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它非常重要?!?/br> “我們會為您做一切,這您知道。一切力所能及的事,盧卡斯先生。”門衛(wèi)領(lǐng)班說。 來自七個國家的六十三位銀行家 39 “婚姻法第四十八條:‘若夫妻雙方分居三年,婚姻關(guān)系徹底破滅,無法愈合,沒有重新恢復(fù)一種符合婚姻本質(zhì)的共同生活的希望,每一方都可以請求離婚。若婚姻破裂的責(zé)任完全或主要在丈夫,他要求離婚,而另一方反對,就不得離婚,除非反對的一方缺少維持婚姻的誠意和不打算繼續(xù)維持婚姻?!憔褪沁@樣的?!蔽业呐笥驯?馮塔納律師放下他正在讀的那本厚書,越過他的辦公桌望著我。他吸煙斗。煙斗熄了。他盯著我,重新點燃。他跟我同齡,臉型狹長,臉上的光澤掩藏了一切激動和感情,棕色鬈發(fā)向后梳,像鐵絲一樣。他對女人有無窮的吸引力,自己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大辦公室坐落在費利格拉斯街上一幢樓的第三層。櫥里放著一排排法律書和檔案,辦公桌上也堆滿了。一扇窗戶開著。夜晚溫暖,星光明亮。一輪銀月高照。姑娘們的笑聲。汽車飛馳而過。一只喇叭在鳴叫。從什么地方傳來爵士樂。人們交談著,聲音模糊不清。一個孟夏之夜的種種聲音 二十二點二十分,我趕到馮塔納這里。我在關(guān)著的房門旁發(fā)現(xiàn)了他的名字和門鈴按鈕,他走過來為我打開門。他剛剛結(jié)束了自己的工作,穿著襯衫和褲子,領(lǐng)帶拽松了,吸著煙靠在椅背上,一聲不響地聽完了我的故事。我也穿著襯衫坐在那里。在我沉默時,他還提了許多細(xì)節(jié)問題,比如問我搬出家的日期和過程,卡琳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然后,他為我朗讀婚姻法第四十八條,重新點燃他的已熄滅了的煙斗,說:“你看,這事情可惜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簡單,我的親愛的。” “可我必須離開卡琳!我們的婚姻業(yè)已死去多年了,這你知道!如今我遇到了另一個女人,再在卡琳身邊呆下去我會完蛋的!” 跟他的鎮(zhèn)定、慎重的聲音一樣,他的臉上也毫無表情。 “這些全是對的。只不過它們跟你的處境根本無關(guān)。你以為,新婚姻法的起草怎么會拖得沒完沒了?根據(jù)舊婚姻法,如果你運氣好的話,兩三次審理判決后你就能離婚——可我不相信——即使辦成了,你也還得多次上法庭,因為生活費用、家用器具、租房、額外收入的處理還需要再三進行審理判決。許多人都這樣倒霉?!?/br> “這太可怕了!”我喊道。 “這當(dāng)然可怕。杜會學(xué)家想制定一個新的離婚法,要求一旦查明了真相,一個法庭一名法官就能作出判決——根據(jù)新法律,分居兩三年之后,你就如愿以償,算是離婚了。但這部新婚姻法尚未公布。沒人知道它何時開始實施。我不想拿現(xiàn)行法規(guī)引起的悲劇惹你乏味,但這些都是我親身經(jīng)歷或親耳聽過的?!?/br> 桌上有一瓶“人頭馬”和兩只杯子。他把杯子倒?jié)M,我喝了一大口。我需要它。 “可憐的人,”馮塔納說“這位昂熱拉,你非常愛她嗎?” “遠(yuǎn)不僅僅是非常?!?/br> “你們倆之間相距數(shù)千公里,你看,你們的愛情對你們沒一點好處。” “我絕不會再回到卡琳身邊。”我說,又喝了一口“那我能怎么辦呢?我總得做點什么?;蛘吣悖氵@個訟棍。這可是你的職業(yè)!” 煙斗不通了。馮塔納磕空煙斗頭,然后拿瘦削修長的手指使勁堵住它,從一個白藍(lán)色的荷蘭瓷盒里取出煙,聳聳肩。 “咱們必須正視現(xiàn)實,羅伯特。按照正在起草的婚姻法,將不再以過錯的原則作為婚姻離異的基礎(chǔ),而只看破滅的現(xiàn)狀。因此你是在冒險,你惟有冒險一搏。你申請離婚。也許新的婚姻法不久就會公布。也許不會。也許你會離婚——非???,但屆時為了處理離婚以后的麻煩事,你還得跟法庭耗上幾年。你的昂熱拉受得了這個嗎?” “她受得了。”我說“我受不了。” “她也受不了?!瘪T塔納說。他又重新點燃煙葉,吞云吐霧。它們散發(fā)出瀝青和蜂蜜味?!澳愀硬恍小D憬裉炀鸵呀?jīng)是只剩一副骨頭架子了。我了解你。其他人注意不到。跟你握手時,我注意到了。你心神不寧,在這種狀態(tài)下你連一年都支撐不了。” 一年?一年后會是什么樣?我想。我會病得更厲害嗎?重???會保持現(xiàn)狀嗎?也許在昂熱拉和我可以作為男人和女人交合之前,我就已經(jīng)死了。也許正如馮塔納認(rèn)為的那樣,昂熱拉也無法忍受這種等待。是的,我是個神經(jīng)極度緊張的人,馮塔納的話講得句句正確。 “可是,把兩個完全分居的人強捆在一起,這是不人道的!” “這法律是不人道?!辈还苷f什么,馮塔納臉上的光澤一直不消,他的聲音也保持不變。憑著這一才能他已經(jīng)贏得了許多訴訟。他平靜地說:“因此,我也非常反對你的申請離婚的愿望。如果你想達到目標(biāo),那你就得盡可能對卡琳卑鄙,因為她還不想離婚?!?/br> “她沒講她想離婚。” “她肯定不想離!她永遠(yuǎn)也不想離婚!在你傻乎乎地告訴她,你多么愛另一個女人之后,她永遠(yuǎn)也不會把你讓給別人。她樂于看到你死于你的愛情。我說的是死去。你得等到她死于你的愛情——或者她心軟讓步?!闭缢f,講這一切時那張小臉一動不動,聲音平靜悅耳“卡琳多大年齡?” “三十八歲?!?/br> “你雇個偵探。這不便宜,但是值得。當(dāng)您的妻子有外遇時,他也許會逮住她。那我們手里就有點主動權(quán)了?!?/br> “卡琳沒有外遇?,F(xiàn)在肯定沒有?!?/br> “萬一有呢?” “她不會這么做。她不是那種人?!?/br> “這跟哪種人沒一點關(guān)系,只跟一個女人所處的處境有關(guān)。你說過,她不是特別聰明。這就行了?!?/br> “我根本不指望一個偵探什么?!蔽逸p聲說。昂熱拉,昂熱拉!我將一切想象得多么簡單啊!它現(xiàn)在變得多么艱難,也許就是不可能??! 樓下的街上,一輛摩托車突突響著開過去。一列重型車子跟在它后面。 “搖滾分子。”馮塔納說。 “什么?” “沒什么,那好吧,不要偵探。我只是告訴你該怎么做。你做不做是你的事。我想幫助你。我是你的朋友?!?/br> “因此我才來找你?!?/br> “考慮考慮偵探的事。還有,這個女人是健康的。她還非常年輕。她應(yīng)該工作,自己掙錢。你凍結(jié)你的戶頭了嗎?” “對?!?/br> “你昨天又給她錢了?” “對?!?/br> “多少?” 我遲疑。 “瞧!” “兩千八?!?/br> “笨蛋!”他淡淡地說“明早你還要送紅玫瑰去呢!你以為你很快就能離婚?” “那是個錯誤。我深感負(fù)疚” “從這一分鐘開始,我禁止你再有哪怕一星點的負(fù)罪感?!?/br> “你禁止我倒容易。但我卻不能避免。我仍然覺得有責(zé)任。” “你不能這樣!那樣你就永遠(yuǎn)自由不了。想想最近幾年的地獄吧。她的惡劣態(tài)度。你對她的行為多么深惡痛絕。想想她對你干的一切壞事吧——好好想想。你一分錢也別再給。” “這我可做不到!”我吃驚地結(jié)巴道“那她怎么生活?叫她拿什么支付房租?” “房租多少?” “約七百馬克?!?/br> “那就付房租。但什么也別給她。她有一個戶頭。這是她過去拿你的錢,從家庭生活費里摳出來的。她不會餓死的。她應(yīng)該工作。” “她什么也沒學(xué)過” “有些工作不需要培訓(xùn)。”他溫和地說“這樣我們也許能做到——也許!如果她真的發(fā)火了,也許會自己要求離婚。當(dāng)她看到一點希望也沒有了的時候。我指的是你還可以跟你的昂熱拉繼續(xù)過瘋狂的日子,這沒人阻止你。不管怎么說,離了婚你總是要背債的。這昂熱拉在不在乎?” “她當(dāng)然不在乎?!?/br> “好。你就別再給你妻子錢了。聽我的話,只付房租。以及你們的保險,疾病和生命保險。”他用煙斗柄捅捅我“電話賬記在你的名下?” “對?!?/br> “那你就立即取消。我先將你還需要做的事情給你開個單子。你在環(huán)球保險公司掙多少?” “七千五。拿到手的?!?/br> “你可以想到,離婚后你必須將你的收入和你的財產(chǎn)——包括銀行戶頭——分出三分之一給你妻子。你受得了這個嗎?” 我的收入、我的財產(chǎn)、我將來的退休金只剩下三分之二。這行,必要時這絕對行,我想。這時馮塔納問:“昂熱拉也掙錢嗎?” “可我總不能靠她的錢生活??!相反,我得拿我的錢養(yǎng)活她!” “你能夠嗎?戛納那兒是很貴的?!?/br> “那我們就搬到別的什么地方去。我反正不能生活在那里——環(huán)球保險公司在杜塞爾多夫?!蔽疫@么說,心想:該跟昂熱拉生活在哪兒呢?她說過,除了戛納她不想去別的地方生活。 馮塔納又講出了我的想法:“昂熱拉可只想生活在戛納啊!她的錢袋在那里,她可以畫他們。對不起,羅伯特,但是我非講不可。如果總是缺錢,最偉大的愛情也會死亡?!?/br> “我我” “瞧瞧!” “我身體不好,保爾”我全講給他聽了“但你不能講給任何人聽?!蔽易詈笳f。 “昂熱拉知道嗎?” “不。她猜我有點毛病,在腳上。一旦嚴(yán)重了,我可以退休,靠退休金生活?!?/br> “再將三分之一給卡琳。那你就更少了?!?/br> “對,但是我可以一直呆在戛納。在那里我找得到工作,肯定的!我能講法語。我在那兒很容易找到工作。”我一下子感覺輕松些了,簡直像解脫了似的。對,對,但愿間歇性跛足這期間嚴(yán)重起來。對,對,但愿他們要我退休!“但我不想折磨和羞辱卡琳,”我強調(diào)說“那太卑鄙。我要申請離婚。” “我一如既往地反對你申請離婚。有什么理由?你根本沒有?!?/br> “我怎么知道呢?我一回到家里,就進了地獄。我妻子恣意挑釁,充滿敵意。我們不再一起過婚姻生活。你就不能靠這些做點文章嗎?” 他生氣地聳聳肩。 “這些太少了。讓她起訴!讓--” “不!”我激烈地說“我要你申請離婚!無論如何!我拒絕再侮辱和傷害卡琳。我要離開她——但是要盡可能公道?!?/br> “隨你吧。那咱們就再做一份檔案記錄,你不聽我的建議,要我提出申請。你得為我簽字。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也是律師,得保護自己?!?/br> “我樂意簽字?!?/br> “還要授予全權(quán)?!彼麑⒁粡堫A(yù)先印好的表格推給我。我簽了字?!澳俏揖蜕暾堧x婚吧。我說你真是瘋了!可你反正不聽我的?!?/br> “不行,我不聽你的!在這一點上不聽。請原諒,保爾。要多久咱們才能收到反應(yīng)?” “幾個星期。法庭通知卡琳??债?dāng)然得給自己請個律師。那位律師會給她建議。然后他會跟我聯(lián)系。” “是的,”我說“就應(yīng)該這樣?!蔽彝蝗挥幸环N感覺,好像一切都會對我有利似的。 “你不聽我的建議,”馮塔納說“這很糟糕?!?/br> 遠(yuǎn)處的音樂聲變大了。那是一首緩慢、憂傷的曲子。40 我在零點三十分踏進了“洲際酒店”我的房間。桌上的一只瓶子里插著紅玫瑰——“宋姬”我數(shù)了數(shù),是十三朵。一只信封倚在花瓶上。我撕開它,摔出一張卡片。某家花店的某位職員笨拙的筆320跡寫道: 我以我的全心和我的整個一生愛你——昂熱拉 我手拿這張卡片走向大窗戶,拉開窗簾,望向洛豪森機場,以及它的弧形白光和其它綠色、紅色和藍(lán)色的光線。我坐到電話機旁,玫瑰花就放在我面前,我能眺望機場。當(dāng)我請求總機接通戛納時,我將花店的卡片拿在手里。我一再地閱讀那草書所寫的內(nèi)容。 我以我的全心和我整個的一生愛你——昂熱拉。 我的左腳疼起來,不太厲害。 電話響起來。 “這是您要的戛納電話,盧卡斯先生。請講話?!?/br> “昂熱拉!” “羅伯特!終于等到了。我已等了幾個小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