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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后宮叫德妃.4_第七章 皇貴妃之威

    之后兩天,環(huán)春幾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主子心情好起來。問她是不是有高興的事,嵐琪說不清楚,唯一能想到的是害喜的癥狀減輕了,身子輕松,心情自然會跟著好起來。

    皇帝這陣子不入后宮,乾清宮卻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永和宮的一切。知道德妃娘娘這幾天臉上有笑容,上趕著來告訴皇帝這個好消息。玄燁每每不過冷著臉應(yīng)付幾聲,弄得李公公他們猜不透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這天科爾沁送來東西,皇帝挑了幾樣祖母喜歡的親自送來慈寧宮。彼時太皇太后正與德妃在大佛堂誦經(jīng),玄燁到門前看了眼,一老一少盤坐在佛像前。他才想進去說話,一腳還沒跨進門檻,但聽皇祖母道:“我讓玄燁給你賠個不是,好不好?”

    玄燁倏然停下腳步,滿臉的不服氣。

    嵐琪柔和地笑道:“您這是挖苦臣妾呢?您這樣子,人家才委屈?!?/br>
    太皇太后嘆氣:“可你們這樣冷著,我心里著急,多大點事,至于嗎?眼下不是都解釋清楚了,玄燁不知道那是你的宮女,那孩子也被人下了藥不清不楚地就上了龍榻。聽說你對那什么答應(yīng)很關(guān)照,為什么對玄燁,還在生氣?”

    嵐琪卻道:“臣妾哪兒敢生皇上的氣,皇上不來后宮,臣妾也不能去乾清宮找。這些日子皇上為了河工天天忙碌,臣妾還去添堵不成?”

    “瞎話?!碧侍蠛鲜氖炙上铝?,轉(zhuǎn)身看坐在身后的嵐琪,卻瞧見了門前的孫兒。玄燁乍與祖母目光相接,不免有些局促,竟笨拙地在門前轉(zhuǎn)了個圈,不知該進去還是離開。

    太皇太后心里發(fā)笑,卻問嵐琪:“說實話,你心里是不是硌硬極了,就是對那個什么答應(yīng),也并不是真心關(guān)照,只不過想讓看笑話的人閉嘴對不對?”

    “為了這件事,太后娘娘和榮妃jiejie萬般周全,臣妾若還不領(lǐng)情,這會兒一定是挨您的罵,您才不會這么哄著呢?!睄圭魅徊恢钤谏砗?,笑悠悠地看著太皇太后,“臣妾更不敢對皇上生氣,只不過沒機會相見。至于那天在您這兒甩臉走人,那會兒可什么都沒解釋清楚。人家當(dāng)時就是氣壞了,什么都顧不得了。”

    太皇太后這才笑起來,一抬手道:“快進來給嵐琪賠個不是,這件事終歸是你太不講究?!?/br>
    嵐琪一驚,扭頭看到皇帝在門前,又聽太皇太后嗔怪:“愣著做什么?”

    玄燁慢吞吞走進來,蘇麻喇嬤嬤也跟進門。太皇太后慢悠悠起身,虎著臉說玄燁:“佛祖面前不許說瞎話,你們好好把話說清楚,要不想我多活幾年,就鬧吧。什么皇帝什么德妃,在我眼里就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幾時少為你們cao心過?”

    玄燁和嵐琪都不敢頂嘴,靜靜等著太皇太后離開后,玄燁才坐在了皇祖母的位置,一言不發(fā),只讓嵐琪看他的背影。

    嵐琪還真是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見玄燁沒胖也沒瘦,心里踏實幾分??伤挪灰恢笨慈思业谋秤?,慢慢挪動身子站起來。玄燁聽見動靜以為她要走,趕緊問:“去哪兒?”

    嵐琪卻是把蒲團往前挪,又慢慢坐下來和玄燁并肩,揚著臉看他。

    皇帝心里一暖,想伸手拉她,又恐在佛祖前不敬,只輕聲道:“不要再生氣,朕哄哄你可好?”

    “佛祖面前,皇上怎么說起哄人的話?”嵐琪恬然一笑,她知道,只有這樣笑著,才能和玄燁好好的。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無奈,只要她還想和玄燁過下去,還想守護這份感情,就要把這些都放下。如果在這段感情里,玄燁對自己付出的是真情實意,那她在其中付出的,就是寬容,更寬容。

    玄燁神情溫和,眼中有愧疚,只是不再那么濃烈。想那一日他趕來慈寧宮找嵐琪解釋,那一股子愧疚才叫強烈,以至于嵐琪甩臉走人他都沒動氣。反是這幾天緩過精神,才略覺得幾分不服??稍僭鯓佣紱]底氣,他在乎嵐琪,雖然難免其他女人從身邊走過,可若知道章佳氏是永和宮的人,絕不會碰她。

    “朕往后,再不做這樣叫你傷心的事,可你也不能將來提起來慪人。為了你,皇祖母可是狠狠地罵了朕,朕親政以后再一次被皇祖母這樣嚴(yán)厲地責(zé)備,竟是為了這種事,想想都可笑?!毙钚χ挥勺灾鞯剡€是來拉了嵐琪的手,“不要生氣了?!?/br>
    “太皇太后責(zé)備您,那也是心疼了才著急。您想想臣妾啊,這些日子被外頭的人怎么說?”嵐琪要抽回手,人家緊緊抓著不放,若非在佛祖面前,怕就要把她拉入懷里摟著了。嵐琪掙扎了兩回沒抽回來,索性放棄了,微微噘著嘴說,“可是臣妾不能生氣,也不敢生氣,放下心來大度寬容地對待這一切,心里才覺得安寧平和。不然總擔(dān)心您會反過來怪臣妾小氣,擔(dān)心言行不當(dāng)反讓您失去了耐性。其實那天才走出慈寧宮,臣妾就后悔了,怎么能甩皇帝的臉面?!?/br>
    “你該生氣的?!?/br>
    “該不該的,也發(fā)過脾氣了。皇上既然哄臣妾,一切都過去了。”孕中的女人很是柔美,媚眼如絲,秋波陣陣,只是一笑便足以顛倒眾生。但這里是佛家清凈之處,怎容得他們兒女情長。玄燁起身,將她小心翼翼攙扶起來,一起再向佛祖拜了拜,便攜手出來了。

    太皇太后已在寢殿歇下。原本出了佛堂嵐琪就不敢再和皇帝牽手,玄燁哄她說做給皇祖母看看,是以老人家此刻瞧見他們手牽手進來,不禁笑罵道:“這會兒好了又這樣沒規(guī)矩,哪見過皇帝和妃子手牽手在外頭晃悠的?你們啊,踏踏實實的我就高興了,別動不動拌嘴吵架,吵架吵多了終究傷感情。”

    嵐琪笑著:“臣妾哪兒有膽子和皇上吵架?”說著替換下宮女坐在太皇太后身邊,給她捶背。

    太皇太后嗔怪:“還不是我把你寵壞的,近來越發(fā)厲害不懂規(guī)矩。嵐琪你可要記住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讓皇帝當(dāng)眾難堪,你就是委屈死了,也要護著玄燁的體面,知道嗎?”

    嵐琪在太皇太后身后,朝玄燁做鬼臉。但旋即太皇太后就嚴(yán)肅地說孫兒:“當(dāng)著嵐琪的面我也要說你,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再往后十年,要知道保養(yǎng)。逢場作戲的不長久,可別為了一夜貪歡,就傷了要陪自己一輩子的人的心。自古皇帝稱孤道寡,說到底也是個個兒自己作的。非要處處留情,勢必處處傷人,還巴望著別人一心一意對待自己?”

    嵐琪在后頭幸災(zāi)樂禍,玄燁瞪了她一眼,在祖母身邊坐下道:“您這話當(dāng)著嵐琪的面說,她一定還有下回?!?/br>
    太皇太后笑道:“只要你別再算計永和宮的人,怎么有下回?”說著,卻把兩人的手抓來交疊在一起,語重心長地說,“我已經(jīng)耳聾眼花,走路都不利索了。別氣我,你們真心真意地好,皇祖母才安心。這么些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過來了,難不成日子越發(fā)安穩(wěn),倒要生了嫌隙?”

    這話說得嵐琪心頭一酸,伏在太皇太后肩頭。老人家伸手摟過她道:“早幾年我就把玄燁交給你了,何況往后呢?嵐琪你要答應(yīng)我,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不論多委屈,都要一心一意對玄燁。紫禁城里上千號的人,可你只有一個。若是強扭的瓜,我也不敢這樣說,就知道玄燁心里有你,而你心里更滿滿都是玄燁,我才敢這樣托付你?!?/br>
    嵐琪眼眶微微濕潤,可不敢哭。太皇太后總說自己依賴嵐琪的照顧,實則嵐琪也早早依賴上這個老祖母。她十幾歲進宮,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都不見得比在慈寧宮的日子長。十年前太皇太后感慨垂暮,她還能望著老人家的黑發(fā)心里笑一笑。但如今看她白發(fā)蒼蒼,看她行動越來越緩慢,再也抓不住時光的流逝,太皇太后這樣的話,她真真是聽一次少一次。

    “臣妾會一輩子站在皇上身后,不論什么事,您放心?!睄圭鬈涇浀貞?yīng)了一聲,又懇求,“可是,咱們今天不說這些好嗎?”

    太皇太后早就看淡生死,今天說這些也不是要趕著囑托什么,即便明天就離去,她也不會遺憾,只是還活著一天,就忍不住多啰唆一天。這輩子對兒孫們的愛,都在這啰啰唆唆的話里了。

    玄燁亦是動容,陪著祖母說些有趣的話。太皇太后又把

    李公公找來,罵他年紀(jì)大了就不要硬撐著,找個好的人接手宮里的事才是。李公公笑說他還硬朗得很,至于誰將來接替他的位置,這一次的事,他已經(jīng)把罪魁禍?zhǔn)捉鉀Q了,保證往后乾清宮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更是向德妃娘娘賠罪,說是他的疏忽。

    嵐琪倒是笑道:“這會兒說賠罪就沒意思了。”更是當(dāng)著太皇太后的面對玄燁道,“皇上若真在乎臣妾的面子,往后對章答應(yīng)也多照顧些吧,自此冷落了才叫人說三道四,又該說臣妾善妒霸道?;噬蠎{著心意,若是還瞧得上章答應(yīng),就別委屈了人家,這些大方臣妾還是有的??扇裟床簧险麓饝?yīng),也別勉強,臣妾可不敢管乾清宮的事?!?/br>
    玄燁知道自己這個把柄算是落在嵐琪手里的,不禁恨恨道:“皇祖母您聽聽,這話哪一句是真客氣的?”

    半真半假,都是玩笑,氣氛再沒有凝重起來。之后玄燁和嵐琪一道離了慈寧宮,但太皇太后卻把李公公留下說話,嚴(yán)肅地叮囑他:“沒了那個,他們還會打別人的主意,保不準(zhǔn)明天又冒出來個小李子小周子。若是有合適的人選,早早就定下,不然有人惦記著,就是禍端?!?/br>
    李公公有年紀(jì)了,雖不及太皇太后高壽,可這么多年盡心盡力伺候皇帝,身子衰老得更快。上回從瀛臺回來就有些吃力,因此算是看清了自己還能有多少年,心里明白得很。

    太皇太后道:“你卸下來后,讓皇帝賞你田地宅子,出宮去安度晚年,也叫人伺候伺候你?!?/br>
    李公公伏地叩首道:“奴才想好了,離了紫禁城,就去給先帝爺守陵,還望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笑道:“那不如將來給我守陵,好時不時給我講講孩子們的事?!?/br>
    “太皇太后……”李公公老淚縱橫。

    “就這么定了?!碧侍蟀矊幍匦Φ?,“便是離了宮,你也要硬朗些活下去,我可要知道往后幾十年的事。我們玄燁,必然是一代圣君,我要看著他把大清建立成更加鼎盛的帝國?!?/br>
    蘇麻喇嬤嬤立在邊上,已是眼含熱淚。這會兒主子把李公公的未來定下來,那自己呢?早些年就想好,若是能伺候主子終老,到時候就跟她一起走??涩F(xiàn)在越來越覺得,太皇太后一定會要她繼續(xù)留在皇帝身邊,她想走也走不得。

    這邊老人家們淡然面對即將結(jié)束的生命,離了慈寧宮的玄燁和嵐琪,則憧憬著往后更美好的人生。太皇太后也曾經(jīng)年輕過,玄燁和嵐琪有一日也會變老。這世上只有歲月,對每一個人都公平。

    走出慈寧宮后,嵐琪就請皇帝自行回乾清宮。玄燁知道她的心意,沒有勉強。她等圣駕離去后才慢悠悠往永和宮走,環(huán)春幾人小心攙扶著,總擔(dān)心她嬌弱的身體。

    因心中郁結(jié)都散了,嵐琪腳步輕盈,優(yōu)哉游哉,一路和身邊的人說說笑笑。本是心情大好,偏偏冤家路窄,半道上聽見斥罵聲。走過路口就看到那邊有宮女在挨打,邊上站著氣急敗壞的小赫舍里。

    “主子,咱們別管了。”若是旁人,環(huán)春還愿意她家主子管點閑事分散心思,但見是平貴人,實在避之不及,趕緊攙扶嵐琪走開。好在那平貴人也沒跟上來糾纏,本以為繞開了就不會惹事上身,誰知隔兩天,宮里就有莫名其妙的謠言。

    那天挨打的宮女,是平貴人身邊伺候的,不知犯了什么事那天被當(dāng)街責(zé)打,半夜里就想不開尋了短見。本該是平貴人的事,可傳到宮里頭的話,卻說是平貴人那天路遇德妃娘娘,因?qū)m女失禮冒犯,被德妃娘娘責(zé)罰,才逼得人尋死。

    死了宮女,可大可小,榮妃總要來過問一聲。問到嵐琪怎么回事,聽說她只是路過而已,嘖嘖道:“這話若是平貴人自己傳出來的,她想干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來挑釁你?”

    子虛烏有的事,聽來十分可笑。嵐琪問環(huán)春那天平貴人是否瞧見她們了,環(huán)春苦笑說:“奴婢只想著咱們趕緊走開,哪兒敢多看一眼平貴人?!?/br>
    榮妃冷哼:“若真是她鬧出來的事,倒要替她家里捏把汗了。索額圖何至于容忍侄女在宮里把赫舍里一族的顏面丟盡?這事兒較真查起來,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嵐琪本就無所謂宮里的謠言,只是近來傳的話越發(fā)稀奇古怪,動不動就把永和宮推上風(fēng)口浪尖。虧她安之若素不理不睬,想必是把那些傳謠言的惹急了,才越說越離譜。這會兒見榮妃替她生氣,反安撫她:“jiejie氣什么,我清者自清。平貴人最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且看看她還能翻出什么花樣?!?/br>
    然而嵐琪的淡定并沒有使事態(tài)平息,兩日后,竟有朝廷官員上書,說后宮妃嬪虐打?qū)m女太監(jiān),違背皇帝早年嚴(yán)禁虐奴的法令,認(rèn)為皇帝不能姑息后宮草菅人命。甚至直指德妃的品行,希望皇帝能予以干涉。

    后宮的事鬧到朝廷上來說,皇帝怎能有好面孔。這一日來承乾宮,提起這件事,終究忍不住責(zé)備皇貴妃:“你執(zhí)掌鳳印,連個說法都不能給朕?”

    皇貴妃本來性子就急,見皇帝怪她,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反問玄燁:“若非牽扯了永和宮,皇上會為了一個宮女來責(zé)怪臣妾?”

    眼瞧著要不歡而散,榮妃正好趕來,皇貴妃便當(dāng)著皇帝的面責(zé)怪她辦事不力。榮妃一肚子的委屈,幸好玄燁還冷靜,一句“她忙得腳不沾地,朕都知道”才算安撫了榮妃。

    “臣妾私下派人查,平貴人對宮女太監(jiān)一向嚴(yán)苛,動輒打罵。從前還在儲秀宮時,連佟嬪的宮女都要動手?!睒s妃心平氣和下來,慢慢告訴帝妃二人她知道的事,說道,“尋短見的宮女,是那天在宮道上不小心踩碎了從平貴人發(fā)髻上落下的簪子。平貴人氣得當(dāng)路就讓手下太監(jiān)掌嘴,更拿斷了的簪子插在她腳背上,臉上也劃了一道口子,該是破了相。這事兒和德妃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她只是從慈寧宮回來路過而已?!?/br>
    玄燁亦道:“那日朕與她一道從慈寧宮出來的,這么多年從不見她會打罵宮女,何況不是她屋里的人。”

    皇貴妃在邊上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心里頭又酸又不服氣。還是玄燁后來問她,才勉強開口:“把平貴人找來問一問,皇上在這兒人家哭哭啼啼裝可憐,臣妾真怕您心軟。不如請您屈尊回避一下,也好看看這位小赫舍里,對付臣妾和榮妃時,是什么嘴臉。”

    其實她剛才一沖動,差點提起赫舍里皇后?;寿F妃對這位傳說中的皇后毫無印象,說不上崇敬也并沒什么看不起,只是如今與她這親妹子接觸,實在對所謂的賢后傳說不敢恭維。她才想不到,自家姐妹的性格一樣天差地別。

    玄燁怎肯做這樣的事,他根本就不屑去看小赫舍里的嘴臉,對于她的品行早就心知肚明,冷然道:“這該是你們的事,朕只等你們一個結(jié)果?!?/br>
    皇帝撂下這句話便離開,榮妃眼見皇貴妃氣得咬牙切齒,也猜不透她到底為了什么生氣。正不知如何是好,皇貴妃先開了口:“把人都召集起來,平貴人也好,德妃也好,該是誰把話說清楚了?!?/br>
    榮妃也不愿一個人和她對付,憑什么總是她受氣,讓吉芯派人去各宮請。不消一刻鐘,惠妃宜妃陸續(xù)到來,下頭位分低的答應(yīng)常在也來,承乾宮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除了溫貴妃,連萬琉哈氏也挺著肚子來了。

    人到齊后,皇貴妃直接就提宮女自盡的事,把平貴人叫到跟前問話。平貴人見這猶如三堂會審的架勢,不敢如往日那般倨傲,恭恭敬敬地跪在正當(dāng)中?;寿F妃問一句她答一句,可是沒一句話說在點上。

    “皇上三令五申不能虐待奴仆,你竟然能把人逼死?”皇貴妃呵斥平貴人,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嵐琪。想到皇帝剛才為了她找自己的麻煩,這會兒是如何也緩不過平日的和睦,怎么看都覺得嵐琪不順眼,不免冷聲問,“德妃,那天你既然路過看到平貴人責(zé)打?qū)m女,為什么不上前阻攔?身在妃位,教導(dǎo)底下的妃嬪也是你的責(zé)任?!?/br>
    嵐琪見榮妃朝她眨了眨眼睛,又見皇貴妃氣沖沖的模樣,明白自己說什么都不會讓她滿意,索性淡定地欠身應(yīng)答:“那日嬪妾身上不適,急著

    趕回永和宮請?zhí)t(yī)。的確看見平貴人責(zé)罵宮女,但宮里頭主子教訓(xùn)奴才是常有的事,平貴人也有自己教導(dǎo)奴才的法子。嬪妾雖有責(zé)任教導(dǎo)平貴人,也沒道理干涉她屋里的事?!?/br>
    皇貴妃冷笑:“是啊,你這幾句話,倒是把事情推得干干凈凈?!?/br>
    邊上幾個嬪位坐著,互相看了一眼,僖嬪向皇貴妃道:“娘娘,恕嬪妾多嘴,嬪妾聽著這事兒怎么錯了方向。如今宮里宮外鬧得難聽,是說德妃娘娘虐待宮女。娘娘這會兒問德妃娘娘為何不阻攔平貴人,好像是兩件事。自然嬪妾知道,德妃娘娘溫柔寬仁,是不會虐待下人的?!?/br>
    皇貴妃冷冷剜了僖嬪一眼:“你說了半天,都是廢話。既然知道德妃不會虐待奴仆,本宮還問什么?”

    僖嬪嚇得愣住,在座的人也都有些吃驚。便是嵐琪自己也沒想到,皇貴妃雖然對她態(tài)度惡劣,可好像沒把那些傳言當(dāng)回事,弄出這么大的陣仗,仿佛只是要問平貴人的過失而已。

    跪著的小赫舍里則開口盯著僖嬪問:“娘娘怎么提起這些了?說起來,嬪妾還覺得奇怪呢。嬪妾可沒冤枉德妃娘娘逼死了臣妾的宮女,這話還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那宮女要尋死嬪妾攔不住,可她做錯事嬪妾責(zé)罰她,本也沒錯?!?/br>
    殿內(nèi)一時嘩然,所有人都認(rèn)定是平貴人自己傳的謠言,可她主動否認(rèn),反而對責(zé)打?qū)m女的事完全不隱瞞。但這又與朝廷上的聲音不一致,就算今天有了結(jié)果,皇帝會怎么看?

    惠妃、宜妃都不說話。榮妃剛才一直被皇貴妃搶白,此刻也懶得開口。德妃算是半個當(dāng)事人,可她該說的也說完了。剛才貿(mào)然開口的僖嬪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說:“是啊……真不曉得,是什么人傳出來的謠言,怎么那樣詆毀德妃娘娘呢?!?/br>
    平貴人哼一聲:“這與嬪妾不相干?!?/br>
    “都閉嘴吧。”皇貴妃呵斥,稍稍挺直脊梁,冷然道,“近來宮里總有這股子風(fēng)氣,可你們但凡一個個都把自己宮里的人管好了,哪兒來那么多閑事?但今天找你們來,不是為了什么謠言,是為了平貴人的宮女自盡。要警醒你們每一個人,眼瞧著年末,別給自己找不痛快?!?/br>
    眾人皆稱是,靜等皇貴妃如何處置平貴人。可地上的小赫舍里仍有幾分氣性,直起身子來為自己辯解:“嬪妾有權(quán)責(zé)罰自己的宮女,她要尋死嬪妾怎么攔得???責(zé)罰和虐待是兩回事,嬪妾可不承認(rèn)自己虐待下人。”

    皇貴妃冷笑,滿面一副管你承不承認(rèn)的神情,抬手揚起纖長的護甲指向榮妃:“平貴人罰俸一年,另禁足一月思過。死了的宮女派人去家里善后安撫,既然已經(jīng)傳出去是不堪虐待自盡的,就別遮著藏著了。自然花了多少銀子,平貴人照數(shù)掏出來,宮里的錢可不是在這上頭使的?!?/br>
    “娘娘,嬪妾……”

    “閉嘴!”皇貴妃霍然起身,見小赫舍里竟還敢不服氣地瞪著自己,不由得把對嵐琪的怨氣都撒在她身上,幽幽道,“進宮大半年了,一點兒規(guī)矩沒學(xué)成不說,還越發(fā)眼里沒人。聽說前陣子太后才教過你規(guī)矩,看樣子還是沒學(xué)好。平貴人啊,你這樣子不成,赫舍里皇后的臉面,都要叫你丟盡了?!?/br>
    因皇貴妃動怒,眾妃嬪都起身聽訓(xùn)。嵐琪因有身孕動作緩慢,垂首的一瞬看到惠妃和宜妃互相看了一眼。她迅疾掠過目光,一面聽著皇貴妃的訓(xùn)話一面想她倆對視時的神情。雖然只是匆匆一眼,可她總覺得里頭有什么文章,自然也警醒自己,不要因為那句“小心惠妃”,從此就不能冷靜看待人和事。

    “一會兒你去那天在路上打?qū)m女的地方跪兩個時辰,吹吹冷風(fēng)你就清醒了?!被寿F妃撂下這句話,更撂下一屋子的人就要走,眾人躬身相送。可平貴人還是不服氣,喊著說自己冤枉?;寿F妃倏然停下腳步,喚榮妃道:“派人去看著,四個時辰,少一刻,哪個看管她的,就給我跪一天?!?/br>
    皇貴妃揚長而去,眾人都松口氣,彼此傳遞眼神不敢說出口。明明皇貴妃剛剛教訓(xùn)眾人不要有虐待之事,但事實上皇貴妃自己頭一個脾氣就不好。這些年略好,早幾年時承乾宮里哪個宮女太監(jiān)沒挨過打。便是剛才那句唬人的話,動不動就要跪一整天,說白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眾人散去,榮妃去吩咐人帶走平貴人,因她死活不肯,也說了幾句重話嚇唬她。再折回來看嵐琪扶著布貴人慢慢要走出去,擔(dān)心地問:“是不是害喜又厲害了?”

    “我這樣子,別人不敢碰我?!睄圭鼢锶灰恍?,“不然誰都湊過來說話,煩得很,可瞧見我不大精神,就不敢來靠近了?!?/br>
    布貴人也笑道:“嚇著娘娘了?你放心,德妃娘娘她好著呢?!?/br>
    榮妃哭笑不得,只等一起回了永和宮,嵐琪才精神起來。端嬪幾人也過來坐坐,說起剛才的事,唏噓道:“還以為皇貴妃會為難你,沒想到她就那一句話以外,都站在你這一邊?!?/br>
    嵐琪也覺得不可思議,若非要為此想個最好的理由,大概就是四阿哥了。對皇貴妃來說,自己惹了麻煩,也會給四阿哥蒙羞,那才是她最厭惡的事。至于是死了宮女還是太監(jiān),甚至平貴人自己尋短見,都未必能讓她動眼皮子多看一眼。

    榮妃卻道:“你們覺得小赫舍里說她沒有傳謠言,真的假的?”

    幾人都靜下來想,布貴人頭一個道:“就她這樣的人,還能有假?”

    這件事姐妹幾個沒討論出個結(jié)果,端嬪她們先走,榮妃又獨自多留了片刻,私下里對嵐琪說:“那日我與你講,索額圖何至于讓平貴人做那么蠢的事。我都能查出來她在屋子里怎么虐待下人,上頭真要辦她,還查不清楚嗎?我今天反而覺得,這話未必是她在傳?!?/br>
    嵐琪心里想到惠妃和宜妃的那一眼對視,可沒有向榮妃提起。她想自己再看看,她們到底在算計什么,日后再考慮是否和榮妃商議。

    但榮妃離了永和宮后,手底下的人就來回稟,說看管平貴人罰跪的嬤嬤半當(dāng)中換了一個人,是張生面孔,一時還不曉得是哪里的人。

    榮妃覺得奇怪,便吩咐手下的人:“不管什么事,先冷眼旁觀。宮里頭不知刮那一股妖風(fēng),定要看清楚了再說?!?/br>
    這件事,隨著皇貴妃重罰平貴人,關(guān)于德妃虐待宮女的謠言不攻自破?;实垡膊槐貞?yīng)付朝廷上的聲音,總算天下太平?;寿F妃雖然處事霸道一些,可這種事的確要重拳壓下去,才能讓人閉嘴噤聲。玄燁滿意表妹給出的結(jié)果,事后自然要夸一夸她,好讓她繼續(xù)明白拿著鳳印該做什么事。

    之后的日子,宮里總算又得以安寧。時間一晃而過,八月中秋的事仿佛還在面前,轉(zhuǎn)眼已是臘月。

    臘月初四,景陽宮萬常在順利生下小阿哥。萬琉哈氏因身份低微不能親自撫養(yǎng),本以為榮妃會攬下來,各宮都準(zhǔn)備來恭喜榮妃娘娘喜得皇子??伤齾s稟告兩宮說,宮里的事實在忙不過來,怕小阿哥放在景陽宮有疏忽,送去阿哥所照顧才最妥當(dāng)。小阿哥并沒有成為她的養(yǎng)子。

    所有人都不理解榮妃為何放手這樣好的機會,她只私下里對端嬪說:“若是個閨女,我就養(yǎng)了,但早早就想好,若是皇子,我一定不養(yǎng)。我在宮外沒有依靠,宮里靠的也是自己十幾年掙下的臉面,經(jīng)不起一點折騰。若因為多了一個兒子被那些個東西盯上了,必然得不償失。我這個做額娘的多低調(diào)一點,三阿哥才更安生一分?!?/br>
    小阿哥洗三后,便是臘八,因皇室又添一子是喜事,臘八進宮賀喜的宗親貴族比往年還多,熱熱鬧鬧一整天,各宮都疲于應(yīng)付。唯有書房里的阿哥們沒有停課,四阿哥照平日的時辰從書房回來。承乾宮倒是意外有些冷清,小和子說娘娘們?nèi)帀蹖m了,讓小主子換了衣裳也過去。

    胤禛便往自己的屋子來,才進門放下東西,突然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從他床上爬下來,睡眼惺忪光著腳就走出來,突然看到胤禛主仆倆,半夢半醒被嚇著似的,突然就大哭:“我要額娘……”

    胤禛更是滿肚子奇怪,反問她:“你怎么睡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