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鹿厭當下心頭一凜,瞬間舉扇擋住。 他又勸:“王爺冷靜?!?/br> 畢竟要留此人一口氣,總不能失手殺死了。 但楊懷朔瘋了似的喊道:“錦衣衛(wèi)的狗東西!沒有一個有用的!就算我看上謝允漫,那都是我們楊家對謝家的恩賜!” 鹿厭對這番言語表示不可思議,下意識“啊”了聲,面對他的狂妄自大表示費解。 心想但凡有點自知之明,也不至于被殺,難怪不能爭儲,還時常被東宮詬病。 玄尾扇一揮,鹿厭輕松挑開他的攻擊,還沒來得及反駁兩句,楊懷朔再度開口辱罵,鹿厭欲躍上高處試圖躲避,想讓他存活一陣,直到謝時深到來再將他擒拿。 結果楊懷朔還是舉刀追著他狂砍,太瘋狂了。 鹿厭是躲過了,但跑得很累,夏天被追得滿頭大汗,楊懷朔廢話又多,發(fā)瘋追著自己咬。 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狗。 正當鹿厭沿著墻邊躲避時,忽然聽見有腳步聲,他神情一喜,猜測是謝時深出現(xiàn)了。 下一刻,他往廟門拔腿跑去,豈料楊懷朔竟將刀甩出,鹿厭眉梢蹙起,不得不回身反擊。 刀身卡在扇尖處,鹿厭隨意揮開,他捏住玄尾扇的手一松,只見扇子卡著刀鋒在空中幾經翻轉,扇子與長刀分開之際,被鹿厭伸手接住,見他手腕轉動,玄尾扇如魅影。 “小鹿住手!”一道厲聲從廟門傳來。 隨著話音落下,玄尾扇無情劃開楊懷朔的腹部,當即見血,腸子也跟著流出。 鹿厭見狀一驚,殺瘋了。 要留一口氣的任務果真艱巨啊。 他連忙收起玄尾扇,卻見面前的楊懷朔已搖搖欲墜,心中雖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壓制嫌惡,伸出雙手往對方跑去。 但不知是厭惡情緒太過,又或者是心中太過緊張,并手并腳努力片刻,手忙腳亂之際,還是差一點把楊懷朔接住。 謝時深站在門口,眼見著楊懷朔在鹿厭面前擦手而過,“啪嗒”一聲后轟然倒地。 “……” 鹿厭背對著來人,雙肩縮起,薄唇死死藏在嘴里抿著,和地上瀕死的楊懷朔對視。 有一瞬間同病相憐。 鹿厭感覺身后陰森森的,瘦削的身軀被一道修長的影子覆蓋,他不必回頭,也能猜到來人是誰。 四周一片詭異的沉默,鹿厭還在思索著解釋的措辭,結果聽見腳邊有囁嚅聲。 他連忙蹲下,伸手捏著吐血的楊懷朔,驚喜說道:“世子,他還沒死透?!?/br> 雖說著,但他卻不敢抬頭,明顯是心虛。 很快一抹身影在他的余光中出現(xiàn),面對面蹲下,一襲云紋銀絲白袍映入眼底,華貴雅逸。 除此之外,鹿厭不敢往上看。 他很識趣捏著楊懷朔的臉,朝謝時深的方向掰過去,讓謝時深看個明白。 謝時深俯視著楊懷朔,冷漠問道:“楊懷朔,誰讓你動謝家的人?” 楊懷朔充血的瞳孔放大,痛苦而不甘地盯著他,雙唇龕動,卻未能發(fā)出完整一言。 見他有話要說,謝時深遲疑須臾,準備低頭去聽。 卻見楊懷朔眼睛一翻,死了。 鹿厭掐著他臉頰的手沒松,雙手被沾滿了鮮血,他感受道鮮血淌在手上,好看的臉頰幾乎皺成一團,滿是嫌棄,此刻見楊懷朔斷氣,他立馬松手,下意識抬頭朝謝時深看去。 君子白袍玉冠青絲,但那雙眼眸深不見底,唇面抿成直線,神色冷若冰霜,雖和平日區(qū)別不大,卻讓鹿厭感覺到有種岌岌可危的錯覺。 他心知任務沒完成,默默低下頭解釋道:“世子,這是第一個任務,我其實有些緊張......” 謝時深半信半疑問道:“你在錦衣衛(wèi)沒殺過人?” 鹿厭輕輕點頭,用指尖刮了下臉頰,有些窘迫道:“他們嫌我瘦弱,又瞧不上我出身不正,借著我力氣小的由頭,便讓我在錦衣衛(wèi)里當花瓶去了?!?/br> 其實就是到人多的官署里打雜,供人欣賞自己。 鹿厭起身指著廟里橫七豎八的尸體,刻意強調說:“世子,我并非一般的花瓶?!?/br> 謝時深道:“那我是?” 鹿厭:“......” 好吧你說是就是。 謝時深從楊懷朔的尸首邊站起,掃了一圈四周,并不覺得意外,最后將視線落在鹿厭身上。 只見鹿厭眨巴著明亮的眼眸,嘴角扯著抹難堪的笑,雖有幾分憋屈,卻絲毫不影響這張動人的臉頰,如一只漂亮的幼獸,正謹小慎微展示著自己的優(yōu)勢,試圖以此彌補自己的過錯,得到主子的原諒。 謝時深動了動唇,像楊懷朔死前似的,發(fā)不出一個字。 他斷然有幾分怒意,但每每面對鹿厭楚楚可憐的神情,卻又實在宣泄不出來。 “回去!”他憋著火氣甩袖離開。 鹿厭見他并未怪罪,神色頓了下,左右看了看四周,最后帶血的雙手合十,朝著廟里的神明誠心三拜認錯,隨后拔腿朝謝時深追了上去。 明月?lián)荛_烏云,銀河傾灑而下,照亮整座世子府,拉長院中一前一后走著的身影。 鹿厭尾隨在謝時深的身后,雙手緊握著玄尾扇,悄悄打呵欠,回想謝時深對楊懷朔的審問,覺察事態(tài)不簡單。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快兩步,朝謝時深問道:“世子,此事可還要繼續(xù)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