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jié)
小姑娘嘛,都愛熱鬧。 顯金最喜歡的就是香噴噴、嬌弱弱的小姑娘。 “您說是吧?”奉元元意猶未盡地停掉話頭,問顯金。 顯金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縱容和溫柔:“是的呀?!?/br> 第386章 有求必應(yīng)(3000) 之后的冬日,奉元元成了???,一連十日,幾乎日日都來,有時隨著榮小姑娘與另幾位姑娘一道嬌憨笑鬧,有時來得較晚,便貼著顯金說說笑笑。 人嘛,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臨近正月,奉元元已然很親昵地稱顯金為“顯金jiejie”,甚至連著兩三次邀顯金出城一道上香去:“聽說萬國寺是咱們的國寺,寺中泉水賊靈驗,喝一壺百病全消,但只在臘月與正月對外開放——顯金jiejie陪我去接一甌泉水吧?” 店子忙,顯金婉拒。 邀了兩次都被拒絕后,奉元元有些不高興,嘟囔了兩句:“……明明說您對小姑娘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yīng)的——若是榮jiejie邀您,您一定去的?!?/br> 顯金:? 那也不一定。 都是姐的過客。 唯一的正房,還是宣城府吭哧吭哧熬紙漿呢。 京師城,這個年過得熱鬧又喧囂,正月間三所鋪子都做了活動,過完正月十五,正月十七時,“品宣”所在的巷口巷尾都核放了好幾塊板子,上面陽刻了字畫,寫著“元宵之后,方為團圓,一家之中,母親為先”之類的話語,還畫了好幾板的巨幅畫,都是母親模樣的婦人,或是態(tài)度慈和埋頭繡花,或是叉腰低頭翻土耕種,或是手中執(zhí)書挑燈夜讀…… 最后一張板子,寫著“賀母親辰時,送親制桃箋”,然后畫了個箭頭,往里面指。 一個身量高挑、著玄色織金斗篷的身影停駐在巷尾,站在幾塊木板子前看了許久,隔了一會兒才緩步向里走。 顯金候在偏門外,喚了聲:“大長公主。”便避開人群,引著百安大長公主向內(nèi)院去,內(nèi)院設(shè)小花間,竹編夾棉卷簾在圍欄四周落下,銅質(zhì)瑞獸傾吐熏香,京師正月的寒冷似乎從這間藏得極深的小院繞道而過,只留下了獨屬冬日的凈與冽。 百安大長公主解開斗篷,態(tài)度親和地遞給顯金,隨即入座,嗅了茶盞:“一早就聽旁人說你這處的茶稀奇古怪的好喝,如今聞起來確實稀奇——有些果子香?再加些綠茶?” “初春第一果櫻桃干、夏天的桃子干、秋天的梅子干、冬天的山楂干,與綠茶一并沖泡,再加了些黃糖?!憋@金笑著落座到百安大長公主對面:“難得您喜歡,許多人說我暴殄天物——竟拿茶葉開玩笑?!?/br> 這不算后世帶過來的。 一早就有,之前在宣城府時,瞿老夫人為人雖不客觀,茶飲子倒是好喝的,顯金一直惦記著,如今自己開店,便摸摸索索地做了出來待客。 百安大長公主勾起唇角笑了笑:“再金貴,也不過是物件兒,人高興才是重要的。” 顯金垂眸應(yīng)是。 百安大長公主身上有股后世常說的那種“什么都滿足了的倦怠感”——她壓人的氣度與利落,多半從此而來。 百安大長公主又說起巷口巷尾的牌子,笑從剛剛的風(fēng)輕云淡變得有了溫度:“……在宮里就聽他們說,你在搞什么母親節(jié)氣,說是若為母親做紙,則另送禮盒與綢帶……如今此事做得如何了?” 后世的母親節(jié)在五月,如今顯金自己定在了正月。 正月好,雙節(jié)同過,大家更容易記得。 顯金跟著笑起來:“今年推廣得一般,但若是年年推廣,堅持十來年,這個說法總會形成習(xí)慣——誰沒有母親?誰不愛自己母親?哪個讀書人不曾學(xué)過‘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覺得這個節(jié)氣終究能做成氣候?!?/br> 百安大長公主啜口茶,也點點頭。 兩個人都默契地對顯金堅決拒絕認祖歸宗一事閉口不談,百安大長公主問問顯金鋪子的狀況,顯金關(guān)心關(guān)心百安大長公主這個年過得怎么樣:“……民間年味特別足,護城河旁的煙花放了整整一夜,聽左鄰右舍說,今年的煙花是這十年最漂亮的……” 百安大長公主看顯金目光柔和:“是嗎?那挺好,宮里的忙忙碌碌便也值得了?!?/br> 顯金想起喬徽忙碌的一整個年:從臘月底至現(xiàn)在,整整一個月,他都沒咋回來,便是回來一次,那也是來去匆匆,著急地洗個澡,再同顯金說兩句話就得走,他不提忙什么,顯金也不好問——京師指揮使司自上次換血后,幾乎成為禁衛(wèi)預(yù)備役,辦的都是天子近事。 顯金抬起頭,卻見百安大長公主眼角處延展處細微的紋路,再低頭,右手中指與食指上的繭子非常厚,一看就是常年握筆。 顯金想起先前喬放之評價百安大長公主:如一頭孤狼,不知死活,不知疲倦,每日只睡三個時辰,便是無休止地公務(wù),是大魏史,乃至放眼前后一百年,唯一一位能做到每一封上折必親回的君王。 噢,甚至能從官員的請安折看出近日當?shù)厥粘刹缓谩思艺~媚上折拉關(guān)系,卻被朱批好一頓亂罵…… 還要求內(nèi)閣五人,每日駐守禁宮外長天殿兩人輪值,幾個閣老常常睡到一半被撈起來聽訓(xùn)。 主打一個老板不休息,你絕對不可能下班的節(jié)奏。 其中王閣老年紀最大,已經(jīng)動了提前致仕的念頭,這兩天愁眉苦臉纏著喬放之:“我怎么還不去死??!” “事多且雜,您務(wù)必將養(yǎng)生息啊。”顯金眼神移到百安大長公主泛白的嘴唇:“女人當家不易,更何況您當?shù)牟皇羌遥菄?,凡事也要以身體為先……“ 顯金的話未說完。 百安大長公主的眼神移向窗欞外的東北方,眸光平淡卻暗含殺機:“無論何時,家國務(wù)必放于個人之上——這與我是否為女人沒有關(guān)系,與我乃大魏九州最高掌權(quán)者息息相關(guān)?!?/br> 顯金眨了眨眼。 百安大長公主又將頭轉(zhuǎn)了回來,看向顯金的目光非常有力量。 “砰砰砰”幾聲。 內(nèi)院小花間的門窗全部從內(nèi)緊緊關(guān)閉。 姑侄二人,聲音從一開始的清晰可聞,逐漸壓低下去,最后變成了一團彌漫纏繞的散霧。 藏狐亮亮雙手抱劍,表情嚴肅地守在小花間門口,四五個啞衛(wèi)隱沒在房梁與幔帳之間,外間連一只蚊子都不能飛進,而內(nèi)間“百安大長公主來訪”的消息像被蠟油封印一般,絕不可能放任流出。 天快黑了,百安大長公主自偏門而出,顯金面目平靜地送行。 百安大長公主輕輕將侄女散落鬢間的發(fā)絲挽回耳后,聲音又輕又緩:“凡事量力而行,休要逞強沖鋒?!?/br> 顯金點頭。 百安大長公主眸色如水:“你如此勇敢,我既高興又害怕,你知道我的本意并非……” 顯金適時打斷:“顯金知道——只是九州江山,再經(jīng)不起一場白墮之亂了?!蔽⑽⒁活D:“我母親的苦難由此而來,京師城中,只愿唯有美麗的煙花,再無鐵銹的血腥?!?/br> 百安大長公主揉了揉顯金毛茸茸的腦袋,側(cè)眸之時,神色瞬間轉(zhuǎn)變,態(tài)度強硬且冷厲:“今日之事,只有院中之人知曉,一旦流傳出去,九族立即格殺!” 胡華亮率先應(yīng)“是!” 顯金目光看了看懸在房梁下的油燈燈火。 燈火微微晃動,光暈乳白柔和,之中的微塵穩(wěn)定漂浮。 “逍……逍王需要知道嗎?”顯金問。 百安大長公主輕輕搖頭:“不需要——”頓了頓,似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他的個性,并不適合這些……爭斗?!?/br> 顯金恍然頷首。 …… 正月底,還未至二月。 紙漿青池旁,奉元元已經(jīng)很是熟練地撈紙鋪紙了,雙手如蝴蝶翩飛,將一張薄薄的草木箋制成后,她快樂呼笑,明媚嫣然。 顯金態(tài)度仍舊寵溺,探頭看了眼,贊道:“不錯,紙漿分布均勻,待焙出來,必定是你做得最好的一張?!?/br> 奉元元嘟嘴,有些驕傲:“那肯定?。∥仪皫兹詹鸥锶チ巳f國寺,特意許了愿的!“ 顯金唇角含笑:“許什么愿了?” “我一定要做出一張非常好的紙!”奉元元頭仰得老高:“我要將這張紙送給一個很特別的人!” 顯金笑意浮上眼眸,緩緩頷首,姿容親昵。 奉元元緊跟著又貼上前,搖了搖顯金的衣袖,嘟囔撒嬌:“后日就是正月最后一天了!萬國寺再開,就是明年了!去嘛去嘛!陪我去嘛!我叫我娘把車架、仆從都備好,您就出個人去!我要帶您去好多地方呢!巧云峰!寬澗溪!還有堂內(nèi)的素齋和炸素丸子!頂好咱們多住一晚上!——” 奉元元貼著顯金的耳朵,天真爛漫地和顯金咬耳朵:“還有,萬國寺下面有座道觀叫秋收觀,里面的小道士一個個唇紅齒白的,可好看了!” 顯金眨了眨眼,低聲回之:“家中已有河?xùn)|獅一只……” “咱們不告訴他就行了啊!”奉元元哈哈笑起來:“咱們后日中午吃了飯出發(fā),過去得兩個時辰的路途,正好吃素齋,夜里住一晚,第二日一早起來求泉水和聽佛經(jīng)……”奉元元眨了眨眼:“還有道法~” 顯金微微垂眸,似是思索。 奉元元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隔了片刻,這才點點頭:“那行吧,就照您說的行程辦吧?!?/br> 第387章 要她死啊 正如奉元元所說,一切她都安排好,顯金只需要出個人就行。 鎖兒與鐘大娘都被顯金留在家中。 啞衛(wèi)海星和珊瑚,也都被支走。 顯金一人上馬車。 一路都是頂級奢華享受,馬車車廂四周墊了厚厚的軟墊,中間一只精巧的小小的紫檀木小邊幾,桌面中心鏤空,挖了一個淺淺的銅制香薰爐,其上瑞獸栩栩如生,麒麟后爪朝前躍動,仿若下一秒便要蹦到人肩頭。 顯金不動聲色地坐在左首,嗅了嗅,滿鼻的清甜淡香:“這香味好聞別致,素日好似沒有哪家的姑娘用過?” 奉元元昂著頭,笑意伴隨得意:“這是御制的,內(nèi)務(wù)司的出品,尋常人拿不到?!?/br> 顯金看了她一眼。 奉元元這才發(fā)覺自己失言,笑出兩個梨渦貼到顯金手臂外側(cè),撒嬌道:“我也是托了好些人才買到的!您要是覺得好聞,等回城里,我再去要點!” 顯金笑著頷首:“那就謝謝你了?!?/br> 奉元元笑得更甜,依偎到顯金肩頭,絮絮叨叨地說著近日京師城的趣事:“……沈家最近不太平,族中一個小輩當眾妄議大長公主血腥手腕、草菅人命被人告發(fā),連帶整個沈家都被查,由胡華亮大人帶隊,率了四五個人入駐沈家,就釘在那兒查,族中祭田和佃金被連查三年……” “沈家?”顯金放任奉元元抱自己胳膊。 奉元元瞇瞇眼,眼角成一條縫,捂嘴笑:“就上次在‘品宣’大放厥詞的那個痦子?。 ?/br> 噢。 這算不算“我爸是李剛”的大魏版? 顯金并不是很感興趣,便開啟渣男聊天三部曲,以“噢?還能這樣?”“是嗎?真令人想不到呢!”接梗,到最后實在不想接了,直接一句“哇哦”,讓對方順利過渡到下一個議題。 好用,且不過腦子。 下次喬徽叨逼叨的時候,跟他也試試。 馬車跑得快,天色漸暗,終于抵達萬國寺,萬國寺與其說在京師城,不如說距離津州府更近,自京師城出發(fā)還需四個時辰的馬車趕路,而萬國寺至津州府不過兩個時辰的馬車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