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懷也只有一瞬間。

    他依舊受不了司玉被別人抱在懷里的模樣。

    殘活過冬日的黃葉，被風(fēng)卷下時，沈確轉(zhuǎn)身離開。

    “沈確?！?/br>
    賀云將司玉送入車內(nèi)，大步跟上停車場另一端的沈確。

    沈確昂頭嘆了口氣，側(cè)過頭道：“賀云，你腦子不清楚發(fā)瘋，也別當(dāng)著我爸的面。”

    賀云嗤笑一聲。

    “你要心里真有你父親，就不會在他忌日跟兩個男人上床?！?/br>
    沈確身體一僵。

    “我對你的私生活不感興趣，但是……”

    賀云十指的骨頭被捏得咔咔作響，可這依舊無法將他在沈宅客廳看到的景象剔除。

    不是三個惡心至極的男人，而是另外兩人身上穿著的衣服。

    “不要把你的齷齪，加注到他身上?！?/br>
    一人穿著哈德林公學(xué)的白襯衫校服，一人穿著司玉未拍攝、只有定妝照的紅色古裝戲服。

    賀云感到惡心，不敢想象如果是司玉看到……

    他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沈確，你對司玉的喜歡，真是廉價，無論誰來，都可以頂替的廉價?！?/br>
    此話一出，沈確轉(zhuǎn)過身，死死盯著賀云。

    “首先，我愛司玉，不是喜歡。”沈確逼近賀云，“其次，廉價？”

    賀云看著他，不甘示弱。

    “我的愛廉價？”沈確笑起來，抬手指向山上的墓碑，“如果不是我愛他，那么，躺在那兒的，就不會是我父親……”

    賀云似乎預(yù)感到沈確要說什么，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

    “就會是他。”

    *

    沈確：“怎么了？不想回學(xué)校嗎？”

    司玉：“嗯，不想走，但沈叔叔都安排好了。”

    沈確：“我也舍不得你走?！?/br>
    司玉：“可是，沈叔叔……”

    沈確：“他是怕你坐車無聊，才讓直升機過來。大不了，我就讓他先回去咯，過兩天，我再開車送你?！?/br>
    司玉：“好耶！又可以多玩幾天咯！謝謝哥！”

    *

    “本該登上那架直升機的人是他！”

    沈確沖到賀云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衣領(lǐng)，雙目通紅，青筋凸起。

    “是我舍不得他！是我想跟他待在一起！所以，死在直升機里的人，才成了我爸！”

    沈確猛地推開賀云，胸腔因怒火還在不停起伏。

    “你說我的愛廉價？這就是「廉價」嗎？！”

    沈確的愛，只有在司玉不愛他時，才會廉價。

    -

    賀云坐在埃莉諾臥室外的沙發(fā)上，一遍遍看著司玉有關(guān)沈確的采訪。

    “嗯，認(rèn)識很久啦！算是世交，但因為我在江城長大，16歲才到京港，才和哥……沈總認(rèn)識。”

    賀云看著18歲的司玉說錯稱呼時，撓了撓頭，隨即，撕開手中粉絲提問kt板上的下個問題。

    “像什么關(guān)系？嗯……手足。支撐彼此、成就彼此的手足?！?/br>
    司玉視線看向鏡頭外，琥珀色雙眼亮了起來。

    “下一個問題，甜心玉拍攝《豎琴少年》的契機是什么？其實也沒什么契機，就是沈總看到了這個本子，就連tk公司，都是在簽合約，發(fā)現(xiàn)我還是「獨立演員」的時候創(chuàng)立的?！?/br>
    司玉說得真誠，但彈幕卻不這么想：

    【好會秀】

    【好會秀】

    【這就是撒嬌寶寶最好命嗎？飛機游艇大公司】

    【磕暈我了，這什么霸總文學(xué)】

    【麻薯離婚第三年前來打卡】

    【實際上：沒有啦！就是我老公覺得這個角色適合我，就買了劇本，弄了個公司讓我拍戲啦！】

    【被暗戳戳恩愛秀了一臉】

    【果然是二十一世紀(jì)第一初戀啊】

    ……

    賀云關(guān)掉了彈幕。

    采訪后期適時放了段《豎琴少年》的混剪：

    中世紀(jì)玫瑰花園中，司玉纖長十指輕撫象牙白豎琴琴弦，白色長袍的衣擺被玫瑰花露沾濕；

    飄著玫瑰花瓣的溫泉池邊，司玉單腿盤起，一條腿垂落熱氣裊裊池水中，懷抱金色里拉琴，低頭彈奏；

    鋪滿玫瑰花瓣的石階上，司玉赤腳拾階而上，白皙的腳掌和腳踝都蹭上了艷紅的玫瑰汁。

    ……

    賀云看過這部電影，在他遇見司玉后的第一個晚上。

    司玉扮演的角色不會說話，也沒有名字，只是被人喚作 the harp boy「豎琴男孩」。

    他自幼生長于伊甸園，如同被困在高塔上的長發(fā)公主，卻沒有樂佩對自由的向往和決心，直到伊甸園被摧毀，才不得已離開。

    他踏上的旅程并不算驚心動魄，卻皆是暗示他的自我成長；從依附豎琴「告訴」他方向和選擇的懵懂少年，成長為自主思考的the boy。

    豎琴消失在他的旅程中，他獨自走向荊棘玫瑰盛開的未知迷霧。

    “……嗯，他說很像我?！彼居裥Φ孟耜柟庀虏[眼的小貓，“或者說，我很像the harp boy.”

    賀云看著司玉，覺得沈確當(dāng)年或許沒有說錯。

    他從司玉16歲的拍攝花絮，看到17歲采訪，再到18歲、19歲……

    司玉就像是那個生長在象牙塔中的少年，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好似不設(shè)防，全然相信在他面前的人或事物。

    而沈確，就是那架豎琴，指引著他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