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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詭 第124節(jié)

    羅非白回頭,看到柳縹緲在他人詢問后,尷尬提起舊事。

    “其實,我覺得奚相,不怪我這么稱呼,反正我已是罪人之子,也無所謂了.....”

    “我覺得她一直是個好人?!?/br>
    柳縹緲有些恍惚,面帶敬慕。

    “其實我一直很仰慕她,可惜,非朝堂之才,命運不濟,當年也是身體太弱,父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四處求藥,才.....為我罪惡半生?!?/br>
    第82章 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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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算膽子大的, 現(xiàn)在還敢提奚玄這個人,在場的人雖覺得不妥,但一如柳縹緲說的, 他一個如此境遇的人實在沒什么好怕的, 至于他們,雖說聽者也很可能要被入罪,但前提是這里真的有人告發(fā)。

    不管如何,不知道是何心思,在場的人是真的未有反駁的。

    溫云舒有些走神,其實她不好言說自己父親對jian臣亂賊這個稱呼套在曾經(jīng)那位權相身上的事,態(tài)度始終明確——在喝醉酒后。

    她也記得那位掌管朝政時,父親總是走路帶風, 對國家對未來尤有期待, 也對哥哥讀書科考很有信心跟期盼,哪怕當時朝野內(nèi)外都有隱患,尤是邊疆戰(zhàn)事頻發(fā), 但他總說未來可期。

    為何呢?

    大抵跟那人被下獄,后很快傳說被焚滅于火海中, 然后, 他的父親就變得特別沉默, 對很多事的態(tài)度也變了。

    也許很多事都有跡可循。

    是人是魔, 是圣人是禍魔, 是真謀反還是死于人心跟朝局, 外人怎說得清。

    就好像曾經(jīng)的涼王一脈。

    也因為這種隱晦的認知, 加上溫云舒總是不自覺想到太子夫妻的事, 心思繚亂,未敢亂猜, 回神時,瞧見曾經(jīng)的翩翩公子仿佛還在回憶。

    “我還記得曾跟父親去王都,他那會四年一次入京述職,巧合下未得見在朝的奚相,聽他說起,他亦有些遺憾,也許他那會還未顛亂心志,也曾想過為社稷為國家效力,可惜,他也自問能力不佳,與此成了心魔。”

    “其實,堂堂男兒,為人在世,若非身在曠野得大自在,該當論社稷為國民生而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若都不可得,寥寥一生,求路無門,也是寂寞?!?/br>
    他的遺憾顯而易見,也是大多數(shù)讀書人的真實寫照。

    旁人深感真心,于是勸慰了幾句,張叔說:“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數(shù)吧,其實留在小地方也很好,不是誰都能燕雀鴻鵠飛翔九天的,而且,飛上去了,也未必自在?!?/br>
    他說的也是權相。

    他是小仵作,小地方,上不得臺面,但都說jian相可鄙,人家在朝時,朝政清明穩(wěn)健,似乎邊疆那邊的羥族也尤有忌憚,不敢妄動,倒是她沒了后....動蕩跟混亂就起來了。

    有些事,事實比人言清楚。

    柳縹緲應了聲,笑著喝了一口水壺里的水,道:“其實我離她最近的一次,應當是在滇邊那邊?!?/br>
    眾人其實對這句話最為感興趣。

    畢竟是已逝的、曾經(jīng)風華絕代的人物,真正的是什么樣的呢?

    “那會,她不是已經(jīng).....”李二欲言又止。

    柳縹緲;“我是從那些剛好被偵騎緝拿的罪人口中得知她的?!?/br>
    “那會朝堂上下都在爭著給她加罪,悔不能把所有的大罪都蓋在她身上,你們知道一旦鳳凰的羽翼被烏云蒙蔽,就不會那么讓人抬不起頭來了,也不會讓光輝刺痛了眼,想來,朝中不少人都在嫉妒她吧,一旦落馬,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于是其中兩個罪名最為致命?!?/br>
    “其一你們也知道,既傳說她跟羥族的那位貪狼將軍有私情往來,有密信可查,既有她寫過去的,也有其寫給她的,雖然并非齊整對上連續(xù)的交流,但各有往來就足夠說明一切了,所以給代了通敵叛國之罪,若非當年奚氏老夫人作保,自戕于登聞鼓前,加上陛下那會不知為何也心有不忍,讓了一步,不予定其罪,現(xiàn)在奚氏殘留那些族人恐怕都被滅門了?!?/br>
    “第二,既是奚相曾經(jīng)親自去過滇邊查青鬼之案,后來復提此事,既發(fā)現(xiàn)原來她在查案中曾經(jīng)放過不少青鬼門人,我那會在滇邊,巧合撞見,還差點被連累,既見到被重新緝拿審問的青鬼門人,這些人一些已經(jīng)回歸正經(jīng)營生,被抓后拷問跟奚相的關系,是否被后者銷罪云云,雖然一部分人不肯承認,但好些熬不住刑罰,還是認了,畢竟無可抵賴,于是....這個罪名才是被坐實的,都認為奚相才是青鬼的幕后之主?!?/br>
    因為案子里面確實有青鬼的涉入,后者也的確罪大惡極。

    溫云舒這些人一時皺眉。

    柳縹緲看他們臉色,則道:“但我細問跟了解之下,才覺得那不是罪名,只能說,奚相她是憐憫這些人吧。”

    “這些人,曾經(jīng)都是滇邊戰(zhàn)亂而流離失所的流民,而且曾經(jīng)好大一部分是那時瘟疫衍生的食人之說受害者?!?/br>
    “有些是家里人被吃了,有些是差點被吃的,為了反抗,為了混一口飯,才被納入當時成群的青鬼門徒中?!?/br>
    “我想奚相大抵就是查出了這些人的無奈跟經(jīng)歷,心生憐憫,才放了一馬,結果此事單提出來,則成了朝廷中人定罪的主因之一?!?/br>
    “所以我是覺得一個那么聰明絕頂,明知道隱患所在,卻仍舊愿意放卑下之人一馬給自己留隱患的人,她一定是個好人?!?/br>
    “所以,后來哪怕我因此被連累,也從未記恨過她?!?/br>
    “如今看來,我也不無辜,至少這些罪孽總有些是跟我有關的?!?/br>
    柳縹緲的遭遇,其實被很多人心里暗暗想著可能也是柳乘虛墮落的根源之一。

    他追逐更大的權力,想為自己兒子謀些什么?

    所以柳縹緲會愧疚悔恨也在所難免。

    “柳公子,是非公論,若是說不清,大抵也是因為世人多糊涂,其心正,外物不為擾,總能找到應得自在之所。”

    “至于因果這種事,你非本心助惡你的父親,本質(zhì)上是個好人,未曾犯錯,日后多行善事,也就可以了?!?/br>
    江沉白如此說,是想到了自家大人對林月這些人的處置,后來也有對曹琴笙淡淡的憐憫。

    他的大人啊,有時候嚴苛冷酷,無情若磐石,有時候又寬厚待人,處事如厚道,不帶私心。

    所以,他也愿意予這個自身無罪的柳縹緲一絲寬容,絕不做那些對涼王對奚玄等人無比惡念的放縱之徒。

    柳縹緲一時動容,紅著眼,低下頭斂了羞愧,倒是李二大大咧咧,沒忍住,“那啥,所以那些青鬼之人是真見過那位相爺咯,我聽那些說書人都說那位相爺乃傾城傾國色,舉國百年難一見的琨什么芝,是真的嗎?”

    溫云舒看了他一眼,“琨玨蘭芝?!?/br>
    “哦哦,對,就是這個?!?/br>
    柳縹緲想了下,道:“這個問題其實我也問過,畢竟在我年少時,朝野上下也都這么說,后來我問那下獄的青鬼,這些人沒什么形容,只會說好看,特別好看?!?/br>
    啊,這跟沒說有何區(qū)別?

    眾人失望時,柳縹緲有點猶豫,但還是忍不住說起:“但我在王都那段時日,倒是聽見另外兩件流言,其一是那位....第二次回王都時,其實是跟陛下解除婚約,但解除婚約的當年既在麟羽閣見了奚相,有人曾經(jīng)偶然撞見他們在畫樓獨見,后來,奚相走了,那位則是....買走了一副奚相的畫作。再后來剩下的那些畫作,全被太子取走了。”

    “第二件事就是,有人曾在宴席上親眼撞見奚相初見柳青蘿時的神色,說起來,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失態(tài),而那柳青蘿作為江南煙雨地有名的色藝雙絕,那天卻是彈錯了琴律,后來奚相處決了那個狗急跳墻的設宴罪人,卻不似往常急著回去處理此案,倒是留在了那香樓私會柳青蘿,其他與會者好奇此事,竟.....”

    后面欲言又止,想來是那人膽大包天偷窺此事,于是瞧見了奚相不顧太子妃顏面,竟對那青樓花魁憐香疼愛。

    第二件事在第一件事之前,饒是如此,誰敢說太子妃當年對奚相無惋惜遺憾呢?而這種遺憾是初見既鐘情,還是處于高貴之下的不甘?

    不提色,但都是戒。

    只是不知需要戒的是誰的色?

    但想來朝廷中人對那位非敬慕忌憚既厭憎恐懼,還能緋緋議論其容色,想來是真的容色難忘。

    歷代帝王選拔前三甲,不也都看容貌嗎?若是容貌不雅,既是非凡之才,也難登三甲之首,而那位因為怕引起王都喧嘩多擲果而不巡街的探花郎....誰敢不說一聲惋惜?

    可又有誰剛當面提起?

    斯人已焚,毀如塵煙。

    溫云舒作為女子,對此不好說什么,但瞧見站在屋檐下的人走進來了。

    背靠外面的清冷雨絲,臨近篝火火光,面容若隱若現(xiàn)。

    冷冷看來,眾人當即齊齊噤聲。

    糟糕,忘了這里還有位朝廷官員呢。

    溫云舒垂下眼,她想起一事。

    那天,在吳府后宅,她見過那位清威孤泠的太子妃神色凄惶將倒下的羅大人攏在懷里的樣子。

    而邊上的太子殿下不惱怒,反而急切脫下外袍遮蓋羅大人身體。

    如視珍寶,唯恐損傷。

    她在想,有些事她不能再想,再想,心里總是凄惶。

    若這人不是她的非白哥哥,那她的非白哥哥又在哪呢?

    人生若是多遺憾,有些遺憾終究不能言明。

    ——————

    破廟的光火煌煌掩于斷壁殘垣,通過縫隙被雨絲剪影,遠方的偏山半坡中,一列人馬人數(shù)并不多,也就二十三十個,隱晦且鬼祟,但俱是矯健之人,擅匿蹤尋人,刺探之屬。

    “好機會,是否要殺入?”

    一人低聲問。

    “殺入?那邊少說百來人,且那太子跟吳侍郎都暗中派遣隱衛(wèi)隨從保護,就吊在后面,一旦有動靜,必有庇護,你我還沒殺到那破廟,對方騎兵既來斬殺?!?/br>
    “該死,可見此人真是那沒死絕的奚玄,莫怪將軍當年就猜忌其沒死,令我等蟄伏多年暗查,且蟄伏各個她可能休養(yǎng)生息之地,絕不能暴露。”

    他們終于在阜城縣看到了目標,當時是慌的。

    羥族一開始最怕的是周太公、奚為臣跟韓柏三人,后來經(jīng)過攏城一戰(zhàn),韓柏沒了,冒出來一個奚玄,緊跟著奚為臣沒了,本來不少大貴族暗自歡喜,覺得就剩下這兩個也不算什么麻煩。

    “一個垂垂老矣閑散多年整日流連道觀的老頭子,一個年輕無毛的小相爺,算不得什么威脅,當時幾位大人還這么說,竭力傾覆全攻桁朝。”

    “結果....”

    “若非朝戈將軍一力認為必須把這幾人除掉大半才可全力攻打,否則會有難以控制的變故,大王最終信任了朝戈將軍,讓他負責運作,后面果然利用桁朝內(nèi)部的那些隱秘先后處理掉了奚為臣跟奚玄,僅剩下一個老頭子獨木難支,這才屯兵欲決戰(zhàn)八荒,定鼎中原,如今這緊要關頭,奚玄竟然沒死?!?/br>
    幾個刺探對此深為頭疼。

    “將軍,還未把此事上報給大王。”

    “如此要事,未免消息外泄,造成軍心大亂,不做通報,將軍勒令我等追蹤....隨時等待下一步?!?/br>
    “我等,切記不可輕舉妄動?!?/br>
    “將軍必有安排——就如這些年,他的所有安排最終都得到最好的結果?!?/br>
    旁邊刺探低聲應下,除了一人若有所思,“那奚玄身邊有一人,我看著有點眼熟,是否曾經(jīng)見過?”

    刺探頭子瞇起眼,想起偵察中早已將奚玄身邊人查了大概,想到那人樣子,腦海中隱隱閃出一個人影,但很快消失無蹤,一時想不起來。

    “戒備就是了?!?/br>
    “周家,言氏王族,這新生不過三代的王朝,終究要滅于他們內(nèi)部。”

    刺探頭子在斗笠滴落冰冷雨水時微垂想到岱欽.朝戈的密信吩咐,不做繁瑣的猜想,拉了拉韁繩,馬匹掉頭,隱入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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