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103節(jié)
韓冬冬叫門,亮出身份,鏗鏘有力道:“我叫韓冬冬!乃是韓柏大將軍第三子!你們若是不信,就去問問我父親,他還記得當年偷藏私房錢被我找到后就用一根糖葫蘆收買我卻又自己吃掉三顆只給我一顆的事嗎?” 他這么一喊,蔡尋表情難忍,噗嗤笑出聲來。 奚涼亦莞爾,接著就瞧見城墻上威風凜凜還要以大將軍身份嚴密審查他們的韓柏臉色大變,大罵一聲“逆子”,接著飛速開城墻騎馬而出.... 逆子看打! 韓冬冬是真的挨打了,那一口大白牙咧著挨打,一邊打一邊笑,最后抱頭鼠竄...還是言洄以劍鞘攔了下。 “咦,你這小郎君是何人?好厲害的身手?看槍!” 韓柏已經確定來者身份,知道安全,也來了斗意,于是主動下馬舉槍示以與言洄一戰(zhàn)。 言洄沒有直接上,而是轉頭看站在馬車上的奚玄。 奚玄微頷首,他才眉眼一亮,拔劍躍起,腳下一點馬背既跳躍而斬。 矯健如雄鷹。 但韓柏哈哈一笑,平地斜挑一槍。 大風凜冽,草原雄峻,城墻上的守將跟兵勇都在嚴守位置時往下笑看。 鏗! 言洄憑空被格擋,火星在武器尖端似燃,翻空落地,眼神掃過奚玄那邊,只是很隱晦的一眼,見她眼底有光彩,一咬牙,足下點伏地面,突沖。 奚玄站在那看著中青兩代悍勇者激斗,有些驚訝。 言洄今日似乎.....沒那么韜光養(yǎng)晦了。 她瞥了一眼韓冬冬跟韓柏。 所以,這人的真正身份是有必要跟韓家有所接觸的嗎? 他想接近韓柏。 所以,她的小書童很努力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好心,還是歹意.... 打到激烈時,眾人喝彩,奚玄面上帶笑,似乎贊許,眼底卻有了隱晦的冷意。 —————— 第76章 圍城 —————— 奚玄站在馬車邊上, 抬手輕拍了下高頭駿馬吐氣時的腦袋,眉眼偏掃間,見過大將軍跟書童這兩種高低落差天差地別的武道高手激烈對戰(zhàn), 也見到城墻上的某個守將低聲往后吩咐, 很快有小兵離開了。 她見那守將身上武甲跟其他兵將不太一樣,似乎更精良一些。 紅底金紋,威武又高貴,皇子衛(wèi)府中的三品點將官吧,若是太子東宮的衛(wèi)護大將,就得是黑底金紋,身份比肩封疆大將,是未來太子的近衛(wèi)五官, 算是最信任的兵部主將培養(yǎng)人選。 但現(xiàn)在.....這個看似是守將身份的人竟是三皇子身邊的衛(wèi)護將軍, 那就可以確定三皇子的確在攏城,但不知為何既沒有攏城回信反饋,又沒有皇子本人的密信回城。 而且....還讓這守將出現(xiàn)在城頭? 奚玄皺眉, 聽到一聲呼喊,目光收回瞧見韓柏跟小書童的情況。 一眼, 她眼神微斂, 暗忖:不管三皇子那邊出了多少幺蛾子, 基本都是出于倆母子的核心利益, 有推敲范圍, 倒是這書童神神秘秘, 不知其目的, 但其若是有膽子跟目的去接近守邊大將, 尤其是韓柏這樣的忠貞大將,就不會僅在比斗一下, 讓對方青眼。 最好的捷徑反而不是贏過對方,或者輸給對方,而是.... 受傷。 “不好!小心!” 一時不察,那少年人到底是氣力沒跟上,一劍狡刺,但長劍失在距離,他知道了,突一收劍欲認輸,但韓柏還未來得及判斷言洄的意思,差點收不住槍。 刷! 槍尖看看擦過肩頭....破開衣服。 眾人大驚,蔡尋忍不住瞪眼,下意識看向奚玄,卻見后者....面容遮蔽在馬頭那邊,瞧不見。 ———— 變故凸起,大將軍手槍而退,槍頭一回旋,鏗鏘一聲,槍尾原地插入泥土,平地而立,他則快步沖到前面,急著看這個后生傷勢,其實還不算緊張,因為他自己的槍,他知道大概,但還得看下究竟。 如此可見,這韓柏的確是厚道之人,從不傲下。 因是奚玄的人,其他人雖關切,也不好包圍著,讓開后,奚玄將蹲下查看的時候,言洄捂著肩膀傷口翻身跪地行禮。 “公子別看,只是破了衣服,擦了皮,晚點擦藥就好了,是我戰(zhàn)時變卦,還好大將軍槍法入神,及時收了大部分力道,不然小的必然得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價?!?/br> 奚玄本來微躬,見他如此,眼底微凜暗,嘴角微笑,“但這一戰(zhàn),到底是能給你帶來收獲的,畢竟跟如此高手實戰(zhàn)經驗實在難得?!?/br> 言洄心里一頓,下意識抬頭,看到對方臉龐上在背對著陽光時候,特別朦朧,但一如既往寬厚又清冷。 而后奚玄作為此行主官跟韓柏過了禮,對剛剛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而后與其一起入城。 “來人,馬車....” “不用?!?/br> 都下了馬車,還上什么,怪惹人笑話的。 奚玄利落上馬騎乘了,韓柏一看,眼睛一亮,哈哈笑:“啊,周氏行馬?早早聽說奚大人跟周姑娘是青梅竹馬,以前我還不了解,現(xiàn)在看來果然恩愛非常,天造地設?!?/br> 此人是武人,聲音洪亮,一如此調侃,周遭人也笑了。 已經上馬拉著馬韁的奚玄:“.....” 還不如不上馬。 —————— 騎馬在前,入城一會.....韓柏看到奚玄抬手一指,問了一間茶肆。 “味道如何?” “還行,但肯定跟王都沒得比。” “喝茶看對面坐著的人,跟茶沒什么關系,韓將軍可有閑暇?” 韓柏懂了。 這人是要借品茶吃飯單獨跟他會面,問具體情況。 正好,他也是如此。 —————— 包廂一開,守衛(wèi)站在門前,窗子敞開,聲音溢散出虛空,不至于悶著讓守衛(wèi)聽見,而后,在菜上齊后,一壺清茶燉燉燉在茶爐上煮著。 盤腿而坐在草席上的奚玄衣冠齊整,素雅又從容,但眉眼間沒有半點少年人的不穩(wěn)氣象,倒是冷然又幽靜。 仿佛間,韓柏有了一種錯覺。 “仿佛瞧見了當年的奚公?!?/br> 韓柏沒藏住話,也顯然對奚為臣推崇信任無比,連帶著對奚玄也親近衛(wèi)護,未曾想過私下跟朝廷未來重臣私聊會不會給身為守邊大將的自己帶來麻煩——尤其是三皇子還在城中的前提下。 奚玄一怔,也下意識想起了往些年那個冷酷沉默的老者身影,也想起這次出發(fā)前,對方端坐在桌案后在晦暗燈火中一絲不茍的姿態(tài)跟冷漠眼神。 還有對方說的一句話。 “祖父乃至強之人,晚輩何敢,可能這輩子都在致力于配得上他賜予的奚公之孫的身份吧,若能得他滿意,也夠了。” 她的語氣很淡,既沒有尋常子孫后代提起祖輩榮耀的意氣風發(fā),也沒有表示欽慕志向的熱烈。 才是佼佼如白楊的年紀,為何如此死氣沉沉? 這就是桁朝簪纓世家之首第一公子的氣度嗎? 可又覺得這年輕人話里隱晦,不知是不是有其他深意。 武人,應當不適應這個,奚玄以為對方會不喜自己的態(tài)度,沒想到韓柏反而有種讀不好書的人看到學問大家的敬慕,語帶贊嘆:“奚公要求高,但親自教養(yǎng)出來的公子定然是.....” 奚玄:“也未必?!?/br> 韓柏:“.....” 韓柏想到了死去了奚公獨子,面帶尷尬。 那位啊,的確算不上多優(yōu)秀,雖進士,但不拔尖,也未入官途.....至死也只是公子,且過于愛伶人戲曲,常往這些地方跑,雖好聽點是好文藝,詩情才華不俗,但于奚家這種家風門庭來說,算是離經叛道,只是奚公倆老夫妻年輕時嚴苛教育,年紀大了也無奈獨子,好在也沒出過大紕漏,除了那次被暗殺..... 可能奚公內心悔恨無比吧。 其實要什么才華跟理想抱負,子嗣安泰長生才是為人父母最希望的。 想起多年前離城事變后,見到間隔不到半年就頭發(fā)發(fā)白的奚公,韓柏不再多言,問:“我問了不少,公子也有事要問我的?” 奚涼心有憂慮,未曾浪費時間,一下拋出三個問題。 “三皇子何時來此,以何理由來此?” “皇子衛(wèi)護將軍經常出現(xiàn)在城墻上?” “將軍一向謹慎,為何不通知朝廷?” 韓柏靜默片刻,回答了她。 “十三日前至,當時我十分震驚,雖不知朝廷廟堂動向,但皇子來邊疆必然要有帝王指令或者密令,這兩者三皇子都沒有,來這反而是等同違背朝廷定制,是王室大忌,畢竟陛下正當盛年.....” 哪有成年皇子跑到邊疆重地的,單御史那張破嘴就很容易把他跟皇子勾連意圖謀反聯(lián)系起來。 他可真冤死。 “三皇子當日既說他受命巡查北疆,雖巡查名單中沒有攏城這種要地,但他在巡查過程中被人襲擊追殺,所行衛(wèi)隊死傷大半,這才狼狽而逃,來攏城保命?!?/br> “我查看過他們車馬之像,的確有受襲的痕跡,幸存回來的人也帶著傷,三皇子驚惶未定,不似作偽?!?/br> 韓柏給了奚玄一個眼神,奚玄秒懂:以三皇子這樣的城府,是裝不出那樣真實的受驚模樣的,就是真遇襲了。 那這的確是大事,也是對方前來攏城的合理理由。 但,后面兩個問題呢? “那齊將軍是在等消息,聽說是三皇子殿下放出了密信通知了朝中麗妃娘娘,讓其安排人前來救助,而之所以不讓我告知朝廷....其實也跟這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