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102節(jié)
奚玄無奈,眉眼帶了幾分淺笑。 言洄想:公子似乎始終對這種性格明朗的人有好感,純粹昭然,愛恨都在表面,強烈又真誠。 可惜,她身邊這樣的人不多,甚至很少很少..... 可能因為是她自己避開了。 “人前不能的,有違禮制?!?/br> 蔡尋拿她沒辦法,當(dāng)也笑呵呵吃了餅,道:“不過這姓覃的如此做派,倒是讓我安心幾分。” 奚玄:“明知道你我為主管,兼顧尋找三皇子營救之的責(zé)任跟大權(quán),他作為副手如此做派,不吝得罪,源頭既是麗妃那邊認為三皇子這次出行的源頭是因為我跟周家的事,忍不下這口氣,但現(xiàn)在就這么得罪你我,可見在這件事不需要倚仗我們。要么是他們另外派了可信的人,要么是三皇子本身就沒出事,他們有安全的自信?!?/br> 蔡尋笑:“若是后者,就當(dāng)是這一程乃是游玩了?!?/br> 奚玄垂眸,“希望如此,去見一見,若是邊疆無恙,則處處既是風(fēng)景。” 是這個道理。 蔡尋端起杯子,與她以茶代酒,碰杯以敬。 敬這山河,敬這山河山河之疆日夜以血rou鎮(zhèn)守的兵將! 不遠處,正在喂馬的韓冬冬臉上有些艷羨,但不敢過去。 “韓少尉,怎么不去吃東西,快走了。” 言洄過來,將吃食遞給他。 “我吃過了,只是沒去找奚大人?!?/br> 韓冬冬不太好意思,還是接過了食物,想了下,又問:“是奚大人讓你給我的嗎?” 言洄:“.,.....” 礙于某個身份,他不可能對邊疆韓家沒有認識的想法,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這次去攏城的目的,甚至知道桁帝的目的,所以這是他個人的想法。 在這卻不能承認。 既不能否認韓冬冬的想法。 “是,大人雖然沒明說,但到底是需要韓少尉這次代為引領(lǐng)的,畢竟從刑部那邊的調(diào)查來看,三皇子最終去的地方就是攏城?!?/br> 言洄一眼看到這爽朗的少年眉眼粲然許多,灼灼生輝,立即從之前的猶豫搖擺甚至自慚轉(zhuǎn)為歡喜,抱著干糧小跑過去。 而公子一眼看了這人,讓仆人整理出位置,也倒好rou湯,讓這小少尉坐下。 奚玄并不因為韓冬冬在破廟里言語上的無知無狀而記恨,甚至沒把這人跟周姑娘關(guān)系好當(dāng)避諱的事。 甚至,私底下在離王城之前,言洄還得見奚玄吩咐奚氏在朝中的人脈去盯著空留的少尉職嫌。 作為守邊大將留在王城中的“質(zhì)子”,他自然是要被養(yǎng)廢的那一個,在讀書上不能有出息,不能有太多城府,哪怕擅武,也沒有任何實際率兵的經(jīng)驗跟人脈。 少尉,是明面上他將來能得到的唯一官面職位,甚至連補償也不會明著給。 佼佼兒郎,從送進王城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不能起太大的波瀾。 所以,公子只是在幫人留住那一絲驕傲,免得其被某些更高身份的權(quán)貴譬如三皇子跟宗室一流把那少尉空留的位置給占了。 不然,將來等韓冬冬從攏城回來,他一個人在王城就真的只剩下“人質(zhì)”這個身份了 。 但奚玄是這么好心的人嗎? 幫大儒是因為奚家的根基在清流,名望在那,不可能任由還只是皇子的存在如此踐踏讀書人的尊嚴(yán)跟性命,幫韓冬冬.... 奚家跟韓家似乎也只有當(dāng)年奚為臣跟韓柏聯(lián)手奪攏城的交情。 但后面奚為臣一直保持遠離軍方,跟韓柏從不聯(lián)絡(luò)。 奚玄此舉更像是私下違背奚為臣做官主張,若說沒有私人好感,是不可能的。 言洄:“.....” 他仿佛記得那周燕紓在城門口親自送別他們的時候,城中不少貴女含淚相送,周姑娘視若無睹,毫無異色。 如今想來,她會知道這件事嗎? 她也會很難受吧。 —————— 因為韓冬冬來了,是小輩,蔡尋也喊來了其他兩位刑部后生,都是矯健能干之輩,甚至已經(jīng)辦過不少大案子。 其中一人竟跟韓冬冬認識。 “啊,我記得你,你是....” “當(dāng)年韓將軍查那義士羅青,并未瞞著陛下,陛下私下指令,調(diào)派了一些人員到韓將軍麾下負責(zé)偵察,小官是偵察人員之一?!?/br> 小官長相平平,走在人群里都是望過一眼記不住的那種。 還有一個刑部骨干年紀(jì)稍大一些,方臉正闊,頗有市井潑辣的煙火氣,眉眼帶笑,行禮道:“下官是調(diào)查滇邊邪迷之事源頭的人員之一?!?/br> 奚玄眉眼微頓,掃過兩人,神色沒有波瀾,倒是韓冬冬滿懷好奇,問后續(xù)結(jié)果,是不是真的如他父親所說,一無所獲。 因為這里沒外人,而且也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官道:“只知道那羅青曾是滇邊人,出逃滇邊前曾經(jīng)跟一個叫小狗兒的少年相熟,都是他們那一代玩熟的玩伴,小團體里面也有別人,但大多數(shù)都在那混亂時期慘死或者蹤跡不知,為人所見也只有他們最后離開了滇邊,再出現(xiàn)就是在攏城,但是,有一個極大的巧合是——滇邊瘟疫源頭所在的獷山小鎮(zhèn)其實也是這兩人的老家?!?/br> “巫醫(yī)姓江,在本地名聲遠揚,但那邊窮苦,沒幾戶人家給得起藥錢,所以江巫醫(yī)也不甚富貴,若非后來在亂世中忽然發(fā)家,穿金戴銀,恐怕還不會有人懷疑到他?!?/br> 韓冬冬:“這么巧?但也正常吧,滇邊其實不算特別大,排外得很,人群聚集比較多,多以村鎮(zhèn)為一族棲身,是這姓江的負責(zé)將那瘟疫擴散出去嗎?還是其跟那羥族的薩滿以及岱欽.朝戈合謀,制造出了這可怕的瘟疫之毒?” 小官苦笑,“都不是,江巫醫(yī)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兩件事,一,是至今為止滇邊傳說至今信奉最多的那位圣女是他的女兒,當(dāng)?shù)夭簧傩掖嬲叨颊f曾在未發(fā)瘟疫的那些年間見這江巫醫(yī)總能找到最稀奇又有效的草藥,救人百病,醫(yī)術(shù)相當(dāng)厲害,傳聞是那圣女相助。二,是瘟疫在滇邊多處爆發(fā)后,當(dāng)?shù)厮纻顬榭刹?,不少人在感染后陷入癲狂,最后也不知是誰謠傳圣女血rou可以包治百病,江巫醫(yī)竭力解釋自己研究過瘟疫,確定待轉(zhuǎn)夏日,夏日炎炎,沒了雨季傳播毒水,這種瘟疫自會減弱效用,自發(fā)而亡,結(jié)果沒人信.....最后是那圣女為救江巫醫(yī),自愿走進老屋內(nèi)自焚?!?/br> “后來....瘟疫果然過了,當(dāng)?shù)夭簧偃硕蓟盍讼聛怼!?/br> “在我們徹查中,發(fā)現(xiàn)幾個幸存者語焉不詳,支支吾吾,最后才被我們偵察出——他們都吃過rou?!?/br> “至此,滇邊那邊巫醫(yī)盛行時,所謂能救人且解瘟疫的圣藥,其實就是....人rou?!?/br> “符合要求的圣子圣女.....那些干燒人rou丸子?!?/br> 說到這,正在吃炭烤牛rou干的蔡尋默默看著手里的rou干。 韓冬冬轉(zhuǎn)過臉——嘔~~ 言洄這才知道自己所知只是其一,這其二在這,他怔了一會,道:“那當(dāng)年的易子而食?” “其實就是變相地以為幼童小兒有治病功效,但不舍得吃自家的,加上饑荒....到了極境,一些人家互相換孩子?!?/br> “在我們脅迫威逼下,這些幸存者曾說他們吃了一口rou后,最初害怕又期待,但后來沒啥感覺,只是后來過些時日就發(fā)燒氣悶,燒糊涂時,渾身guntang無比,有些人沒熬過,死了,有些人熬過了,變得癡癡呆呆,氣力也變得大了許多,還有些人正常,得以幸存?!?/br> “因為這種事,所以后來“青詭”傳說盛傳,迅速蔓延整個滇邊,也是那時起,“青鬼”就成立了,并且迅速壯大?!?/br> “可能它的傳播也是因為有這些人的推動?!?/br> 蔡尋:“瘟疫之可怕,我等皆知,但要跟我說吃什么圣子圣女的rou丸就可以解瘟疫,實在違逆天地圣人之道,畜生尚不如此,我看這定然是那青鬼故意胡編的?!?/br> 小官兩人面露為難,不好多說。 言洄隱約覺得這兩人年紀(jì)輕,沒有背景,這類人在查訪時是極認真的,也不同意迷信鬼神之事,但如今這般為難,必然是從那些查訪的幸存者或者見證者嘴里得到了大量相仿的口供。 難道真的有“青詭”? 吃了她,真的解了那瘟疫嗎? 奚玄一直靜靜聽著,到最后才說:“有沒有可能,真的是夏日到了才讓瘟疫煙消云散?“ 啊? 眾人轉(zhuǎn)頭看向她。 奚玄:“先以稀有的生辰八字定圣子圣女身份,為青鬼立教義跟存在的信仰,收納的信徒那么多,就是大多數(shù)幸存者或者其他親族后代,人這么多,多少rou丸都不夠吃,新生教派要迅速壯大,最忌不患寡而患不均,兩位調(diào)查之中想必遇到不少幸存者,他們的說辭如此一致,有沒有可能不是因為他們吃過人rou而活下來,而是因為他們?nèi)绻贿@么說,在當(dāng)時那樣的大勢下——沒有吃圣子圣女rou丸就能解了瘟疫,那是因為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自己就是圣子圣女。” “要么承認自己吃過,要么讓自己被人吃。” “他們只能選擇前者?!?/br> “而以時期來看,滇邊瘟疫消散的節(jié)點的確是夏季。” “與其相信最不可信的人之口舌,還不如相信老天自有天意——夏季后,感染瘟疫的尸體加速腐爛,很快就能消散于天地之間,而不是因為春時多雨將腐尸膿液流入地面積水流入山河被人飲用,也不是因為冬季時食物最為短缺,人人開始食路邊尸殍....” 奚涼也就是一點揣測,好像對那桁朝立朝以來最慘痛之事也只是輕描淡寫。 但她這個分析讓不少人面露思索恍然。 身為朝廷官員,自然不能信邪神之事,與其寄托于青鬼一直想讓人迷信的傳說,還不如相信這個說法。 “若是真相如此,那江巫醫(yī)是真正的圣手名醫(yī)了,能解救世人,可惜,痛失愛女,又....恐怕自己也性命難保,難怪蹤跡全無,可能也死在那癲狂的求生之人手里了?!?/br> “焉知他一家子是不是都被那些瘋子吃掉了?!?/br> ———— “不管是哪個真相,我希望它永遠不要有被驗證的機會?!?/br> 蔡尋的這句話讓眾人默認了。 就連奚玄也將茶水一飲而盡。 “出發(fā)吧。” ———————— 四日后,攏城。 隊伍趕到了攏城地界前,就派出斥候查探地域,確定沒有危險才回去報信,隊伍得以進入攏城所在的飛馬平原。 一地遼闊,天地?zé)o邊。 四月時,草木復(fù)蘇后已然茂盛,地面泛著絨絨青綠,馬車壓過時,留下一條條清脆的車碾痕。 城墻之上,高大魁梧的大將得了哨塔探子通報,得知有可疑的小隊逼近,先以敵息嚴(yán)令戒備,接著快步趕到城墻,當(dāng)確定對方的人馬數(shù)量以及行動的速度,微有笑意。 “看來不是敵軍?!?/br> “我知道是誰了。” 但笑意很快沒了,又覺得頭痛。 三皇子在此,,但....恐怕沒法輕易讓人帶走。 ———— 到城門口,奚涼未免引起對方懷疑戒備,提前讓所有人都出了馬車,撩開馬車車輛,也下了馬,這是來者的誠意,免得藏了暗人jian細。 也免了對方查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