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進屋就看見了宋長策，臉色一變便是一通教訓(xùn)：“你一大早瘋哪兒去了現(xiàn)在才回來，馬上就要進宮了，可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你看看你穿的這是什么，趕緊回去給我換了?！?/br>
    宋長策一個旋身就躲過楊氏的巴掌，跑了出去：“知道了娘我這就去換，姑娘我先走了啊?！?/br>
    “都多大了怎么還跟個野猴子似的，唉喲姑娘，今日怎也帶了鈴鐺，快，給姑娘換上玉佩?！睏钍峡匆娏肆逖g的紫鈴鐺，忙吩咐丫鬟道。

    丫鬟本要提醒柳襄鑰匙忘拿了，聽楊氏吩咐后忙轉(zhuǎn)身選了塊玉佩走過去，取下柳襄腰間的鈴鐺。

    “今日宮宴乃是極其重要的場合，衣著打扮萬不能出半點錯。”楊氏神情嚴(yán)肅道：“京中時下不興佩戴鈴鐺，姑娘還是按京中時興的打扮吧?！?/br>
    “好，聽嬸嬸的?！绷迦斡裳诀呓o她換上玉佩。

    “如此甚好?！?/br>
    楊氏上下打量著柳襄，滿意的點頭：“我們姑娘可真好看?！?/br>
    這時外頭又來人催，楊氏沒再耽擱拉著柳襄便出去了。

    丫鬟也緊跟在身后出門，將梳妝臺上被落下的鑰匙忘了干凈。

    第8章

    露華臺位于皇宮后花園正中心，百花齊放流水迢迢，宮燈高懸，絲竹舞樂，金盞玉露極盡奢華。

    黃昏將至?xí)r，已是座無虛席。

    今日宮宴是為柳家接風(fēng)洗塵，亦是嘉獎慶功宴，柳清陽的位置僅次于東宮，下首便是柳襄。

    圣上皇后未到，東宮側(cè)首與柳清陽笑談，目光似不經(jīng)意般落在柳襄身上一瞬，便又輕淡收回。

    柳襄正與坐在她身后的宋長策打眉眼官司，并未察覺，柳清陽雖看在眼里，卻只當(dāng)不知。

    對面的二皇子與身側(cè)的明王客套寒暄時，時而抬眸看一眼太子與柳清陽，看似不經(jīng)意，眸光卻是格外的暗沉。

    宮宴未正式開始，周遭已是暗涌流動。

    “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皇貴妃娘娘駕到?！?/br>
    隨著內(nèi)侍的高呼，在座臣子皆起身行跪拜之禮。

    陛下攜皇后皇貴妃落座，抬手道：“眾卿平身?！?/br>
    待臣子落座，圣上便道：“今日是為柳大將軍接風(fēng)洗塵，眾卿不必拘束?！?/br>
    眾臣應(yīng)諾后，圣上便看向柳清陽，頗為感慨道：“這一晃竟都十八年了，雩風(fēng)一切可好？”

    雩風(fēng)是柳清陽的字。

    少時，圣上與柳清陽曾有過一段縱馬打獵，把酒言歡的情誼。

    柳清陽起身恭敬回道：“多謝陛下掛念，臣一切安好?！?/br>
    圣上笑看向他身側(cè)，神情慈和道：“這就是云麾將軍吧？”

    柳襄聞言起身學(xué)著父親的樣子拱手行禮：“臣柳襄，拜見陛下。”

    圣上面上笑容更深了，不吝夸贊道：“云麾將軍可是當(dāng)朝第一位女將軍，雩風(fēng)你養(yǎng)了個好女兒啊。”

    柳清陽柳襄自又是一番致謝。

    “好了快坐下吧?！?/br>
    圣上和氣道：“今日是接風(fēng)宴也是你父女的慶功宴，都放自在些，萬萬別拘束。”

    “是?！?/br>
    柳清陽帶著柳襄落座。

    宮宴正式開始。

    幾番推杯換盞后，圣上才放下酒杯又開了口：“雩風(fēng)，這十八年辛苦你了?！?/br>
    柳清陽出列恭敬道：“臣之職責(zé)，能為陛下分憂亦是臣之幸，臣不覺辛苦?！?/br>
    圣上欣慰點頭，揚聲道：“柳大將軍父女鎮(zhèn)守邊關(guān)勞苦功高，該要重賞?！?/br>
    宴會上立時就安靜了下來，柳襄趕緊起身走到柳清陽身側(cè)，內(nèi)侍拿出早已備好的圣旨念出了一長串的賞賜。

    柳清陽父女謝恩后，圣上便看向柳清陽位置的后方，道：“十八年前，朕欲封宋副將為將軍，宋副將拒絕封賞去了邊關(guān)，保家衛(wèi)國，忠義兩全，亦該賞?！?/br>
    宋槐江在圣上開口時便已起身出列。

    “今日，朕便封宋副將為懷化大將軍，仍在驃騎大將軍麾下?！?/br>
    圣上說罷又看向柳襄身后的位置，慈和道：“宋副將之子宋長策，在近年退敵中屢建功勛，今賜封為懷化中郎將?！?/br>
    宋長策沒想到還有他的事，愣了愣后起身快步走到正中，他先是隨父親謝了恩后，又抬頭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圣上。

    圣上有所察覺，輕笑道：“中郎將有話說？”

    宋長策仿若沒看見他爹緊皺的眉頭，朗聲問道：“陛下，臣做了中郎將后，還是在云麾將軍麾下嗎？”

    圣上一愣后，不由哈哈一笑：“你想還是不想?。俊?/br>
    “臣想。”

    宋長策認(rèn)真道。

    圣上笑著點頭：“那就依你?！?/br>
    宋長策雙眼一亮，結(jié)實的磕了個頭：“臣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圣上被他逗樂了，忙叫他起身，朝宋槐江道：“這孩子很是討喜啊?！?/br>
    宋槐江自是一番請罪，圣上擺擺手道：“少年人就該有少年人的朝氣，像你這般死氣沉沉的哪里好了?！?/br>
    宋槐江恭敬低頭：“陛下說的是?！?/br>
    圣上遂忍不住指著他朝柳清陽道：“跟在你身邊這么多年，還一直這個樣？”

    柳清陽不由笑道：“臣盡力了。”

    君臣之間的一個玩笑，讓氣氛頓時就松快了不少。

    圣上笑罷，道：“與雩風(fēng)十八年不見，朕甚是掛念，雩風(fēng)，上前來，與朕敘敘舊?！?/br>
    內(nèi)侍很有眼力見的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圣上下首。

    柳清陽自然無法拒絕，恭敬的踏上階梯，在圣上身側(cè)落座。

    柳襄等人則各自回了座位。

    圣上有柳清陽陪著，眾臣子都極有眼力勁的不上前打擾，于是，被敬酒的就成了柳襄，宋槐江和宋長策。

    虧得幾人酒量都還算不差，幾番下來都是眼神清明。

    喬家的人見此，也都稍稍安心。

    喬家大爺二爺?shù)淖粌H次于明王，二人應(yīng)酬交錯間一直注意著柳襄的動向，大夫人二夫人與身后喬家兄弟姐妹更是將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柳襄身上。

    看到二皇子起身朝柳襄走去時，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彼時，宋長策正在問柳襄，要不要出去避避酒。

    柳襄剛想答應(yīng)，便聽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云麾將軍?！?/br>
    柳襄回頭便對上一張俊朗的臉。

    來人氣宇軒昂，英姿勃發(fā)，她微微一愣，忙站起身拱手行禮：“二皇子?！?/br>
    眼前的人再好看她也不能多看。

    二皇子謝澹一手拿著酒杯，另一手虛抬：“云麾將軍不必多禮。”

    “久聞云麾將軍善戰(zhàn)沙場，屢立戰(zhàn)功，今日一見，果真乃我輩楷模?！敝x澹舉起酒杯，道：“我敬云麾將軍一杯?！?/br>
    柳襄忙拿起酒杯，道：“二皇子過譽了，柳襄受之有愧?！?/br>
    二人共飲一杯后，謝澹喚來宮人添滿酒，朝正防備盯著他的宋長策舉杯：“祝賀中郎將?！?/br>
    宋長策忙舉杯：“多謝二皇子?！?/br>
    一番客氣之后，謝澹并沒有離開的意思，柳襄便只得恭敬的站著。

    謝澹也看出柳襄對他的疏離和防備，沉默片刻后說了句客套話便轉(zhuǎn)身離開。

    柳襄目送他背影走遠(yuǎn)，輕輕松了口氣。

    “云麾將軍。”

    柳襄一轉(zhuǎn)頭，卻見太子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她唇角一抽，這口氣松早了。

    “臣見過太子殿下?！绷骞笆中卸Y。

    太子謝邵眉眼含笑，溫聲道：“今日是將軍的慶功宴，將軍不必如此拘束。”

    瓊林玉樹，風(fēng)度翩翩。

    這是柳襄心里對謝邵的評價。

    在邊關(guān)十八年，不，就是到了玉京這么些時日，她也沒見過比眼前更為卓越耀眼之人，但她仍不敢多看，只應(yīng)了聲是。

    謝邵低頭看了眼她面前的菜肴，道：“這些菜可是不合將軍口味？”

    柳襄跟著看了眼自己桌前的美食，除了其中一盤點心，基本沒有動過。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并非不合口味，而是從宴會一開始，她桌前的人就沒怎么斷過，光酒水都已經(jīng)灌飽了。

    謝邵立時便意會過來，溫和笑著道：“諸臣對將軍多有敬佩，免不得熱情許多，將軍不如出去散散酒氣，晚些時候回來孤讓人重新給將軍上些熱菜。”

    意思便是讓柳襄出去避酒。

    柳襄正有此意，聞言眼眸一亮。

    但她心中又有些顧慮，若她答應(yīng)，太子要同行她就不好拒絕了。

    姑娘的心思幾乎都寫在了臉上，謝邵體貼道：“孤見中郎將也有些醉意了，不如便請中郎將與將軍一同出去散散酒氣，等菜熱好，孤讓人去請將軍和中郎將。”

    柳襄聞言忙拱手道：“那便多謝殿下?！?/br>
    謝邵頷首輕笑，道：“出了露華臺往南，有一處荷塘，眼下已經(jīng)開了些荷花，將軍可往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