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所以的確不需要說明用途，當他有想要永久保存的事物的那一刻，自然會發(fā)現(xiàn)小球的變化。

    小球里或許會保存一塊永遠不會變質(zhì)的冰西瓜，或許會保存一個永遠不會變舊發(fā)黃的毛絨玩偶。

    這是非人類送給他的禮物，一份也許很渺小，也許很盛大的驚喜，讓屬于人類的短暫，延長成了超脫時間的永恒。

    只是現(xiàn)實世界里的郁白在收到禮物以后，一直沒有產(chǎn)生過要留住什么的念頭，所以灰白小球始終沒有反應，像個無用的裝飾品。

    他又問：“變成藍色是儲存成功，那變成黑色是失敗嗎？”

    謝無昉微微一怔：“……是想要保存的東西不存在，所以失敗了?！?/br>
    這個奇異的小球能將任何存在著的東西保存至永恒。

    唯一的前提是，那樣事物仍存在著。

    所以，在唯一收到小球的那次循環(huán)里，郁白見到的那抹黑色并不是眼花了的幻覺。

    在小球表面浮現(xiàn)出黑色之前，坐在廚房門口偷聽隔壁鄰居做菜的他，久違地想起了童年時光，想起了將他裹成全副武裝胖雪人后，才肯讓他進廚房圍觀的父親。

    那是已經(jīng)不存在的事物，與已經(jīng)消逝的時光。

    他們很快到達停車場，郁白在一輛車前停下了腳步，垂眸盯著手中的小球，輕聲道：“這里面存著的不是我的記憶?！?/br>
    記憶沒有實體，只是一些難以描摹的意識與思緒。

    如果小球會單純保存記憶的話，那天就不會變成失敗的黑色。

    夏日陽光下，郁白掌心里的小球表面流動著極美的深藍色，仿佛濃郁至極的黏稠星空，令人目眩神迷。

    謝無昉應聲道：“不是?！?/br>
    經(jīng)過剛才發(fā)生的意外，他似乎也確定了小球中究竟保存了什么。

    緊接著，他們幾乎同時開口：“是時空?！?/br>
    離開循環(huán)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郁白，深深想念著那段色彩斑斕的奇妙冒險。

    那一刻，他想，他會在心里永遠留存這一次又一次循環(huán)。

    他想永遠留住那些燦爛珍貴的時光，而謝無昉送給他的這份禮物，卻真的為他做到了。

    那一個個開端相似、故事卻迥異的時空，此刻正靜悄悄地待在這個小小的藍色圓球里。

    而無數(shù)時空與時空里的生命、事件匯聚在一起，讓原本只是一個儲存器的小球，誕生了近乎意識的靈性，聽上去也很合理。

    人類不就是這樣出現(xiàn)的嗎？

    蔚藍天空下，郁白與身邊的男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片刻后，他忍不住問：“完蛋以后還會造成像今天這樣的麻煩嗎？“

    “它還在消化那些時空?！敝x無昉說，“我不確定最終會變成什么樣，期間可能會造成一些無法預料的意外?！?/br>
    “比如里面裝著的時空不小心漏出來，然后造成了什么悖論之類的，把地球炸了？”

    “……”謝無昉很誠實，“有可能?！?/br>
    郁白的心越來越?jīng)觯瑧驯е唤z微弱的希望，問：“那你能管住它嗎？讓它徹底消失？”

    “能，但是……”

    謝無昉沉默了一下，找到一個莫名恰當?shù)男稳菰~：“它很叛逆?！?/br>
    所以還是神仙打架地球遭殃對吧？！

    太好了，這下真完蛋了。

    遠處傳來嚴璟扛著小孩穿過人群跑來的動靜，郁白默默地打開車門。

    嚴璟把匆匆吞下藥片后差點噎住的小男孩塞進了車后座，自己也跟著鉆進來，感嘆道：“媽呀好刺激！”

    車門砰地關上，駕駛座上的郁白一腳踩下油門。

    嚴璟后知后覺地震驚道：“我草，小白你什么時候?qū)W的開車？！”

    正在思考人生的郁白沒理他。

    這是在某個時空里，他拉著謝無昉一起跟蹤某個幫派老大的時候?qū)W的。

    以前他總擔心自己開車會頻繁發(fā)生車禍之類的意外，就一直沒有去學。

    雖然那次循環(huán)最終確實結束于一場同歸于盡的車禍，不過后來在其他循環(huán)里，他甚至帥氣地贏下過一次山路飆車。

    小孩版袁老頭正猛拍胸口把藥懟下去，慌張道：“你們是誰啊？為什么抓我？放我下去！”

    車輛平穩(wěn)快速地行駛著，前方的車內(nèi)后視鏡里，映出了正一臉漠然打著方向盤的郁白。

    副駕駛座上，則是側眸凝視著他的藍眼睛男人。

    車里的四周散落著一些細長的黃白花瓣。

    ……哦，這好像是屬于殯儀館的靈車。

    嚴璟忽然無端地有點害怕，眼疾手快地捂住小男孩的嘴，放輕了聲音問：“那個，你怎么了小白？”

    小男孩瞪大眼睛：“唔唔唔唔！”

    郁白心情復雜，目視著前方的道路，喃喃道：“我要毀滅世界了?！?/br>
    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給身邊親近的人帶來什么災難了。

    反正現(xiàn)在所有人類都有可能一起完蛋。

    他隨手放在中控扶手箱里的藍色小球中，正翻涌著無數(shù)被折疊起來的時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亂子。

    嚴璟聞言一驚，隨即偷瞄了一眼顯然具備這個能力的非人類謝無昉，小心翼翼地勸道：“啊，這樣不好吧？你再考慮考慮?！?/br>
    郁白愣了愣，試圖解釋：“不是，是我可能馬上就要毀滅世界了?！?/br>
    “……這么著急??？”

    陡然得知這個噩耗的嚴璟，到底是覺得郁白身邊神秘莫測的謝無昉很可怕。

    他顫抖了一下，坐在靈車里故作堅強道：“唉，如果你一定要這么做的話，我也只能支持你?！?/br>
    郁白怒道：“不是那個我要！”

    嚴璟糊涂了：“什么！你到底要不要毀滅世界？”

    “……”郁白無言以對，并爆了句粗口，“艸，毀滅算了??！”

    兩旁的風景向后飛掠，他開著殯儀館的肅穆黑車駛過暫時一切正常的夏日街道，而若隱若現(xiàn)的世界末日仿佛就在前方。

    造成可能到來的世界末日的元兇分別是：

    切開后放一夜就會變質(zhì)的清甜大西瓜。

    永遠都在最后一天到期清倉的箱包店。

    超市里保質(zhì)期六個月的藤椒味方便面。

    認真觀察著人間生活并送出鄭重回禮的神秘強大非人類。

    以及，賴在時間循環(huán)里玩了個爽且依依不舍的笨蛋人類。

    ……很好:)

    這可真是太有邏輯了！！

    第031章 完蛋07

    不斷向前行駛的靈車里，小孩版袁老頭被捂著嘴，一臉茫然加驚惶地聽著兩個陌生人的對話。

    直到把他從人群里扛出來的肌rou男因為陡然得知靈車司機要毀滅世界這個噩耗后，無意識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小男孩才得以掙脫出來。

    他猛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后大叫道：“你們幾個不會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

    怎么就要毀滅世界了？

    世界是眼前這幾個年輕人隨隨便便能毀滅的嗎！

    肌rou男聞言嚇了一跳，反射性去看副駕駛座上藍眼睛的男人，連忙又要來捂他的嘴：“噓，別亂說話！”

    小男孩正要奮起反抗，幸好那個正在開車的棕發(fā)青年制止了肌rou男的動作。

    “別捂他了，小心他又進醫(yī)院?！?/br>
    “就是就是！”小男孩目光炯炯地瞪了肌rou男一眼，突然反應過來，“唉等等，你為什么要說又？”

    雖然他確實是醫(yī)院?？?，但這人怎么知道的？他之前根本不認識這幾個人??！

    棕發(fā)青年抬頭看了一眼車內(nèi)前視鏡，鏡面清晰地映出他臉上有些嚴肅的表情，似乎準備告訴他們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因為我在另一個時空里見過你?！彼f，“那天你情緒太激動暈過去，被送進醫(yī)院了?！?/br>
    后座上的小男孩和肌rou男便同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

    “另一個時空？！”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個離奇得宛如電影一般的故事。

    不斷重啟的時空循環(huán)、沒有記憶的其他人、儲存了這些時空的叛逆小球……

    等棕發(fā)青年的話音落下，靈車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小男孩一臉恍惚地盯著他，肌rou男雙眼發(fā)直地望向他，藍眼睛男人則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片刻后，小男孩深吸一口氣，有點虛弱地開口：“要不你們還是把我送到醫(yī)院去吧……精神病院也行?！?/br>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實在太離奇。

    簡直讓他懷疑是不是因為老友的去世，自己傷心過度，精神都跟著不正常了。

    他怎么會變成一個小孩呢？又怎么會有時間穿越這種奇事？

    “你不相信嗎？”棕發(fā)青年沉吟了一下，嘗試證明，“我知道你姓袁，剛才的遺……你的朋友姓張?！?/br>
    小男孩先是一怔，然后很快想到了什么：“告別廳里就掛著老張的名字，而且那群王八羔子喊我袁叔叔，你知道我倆的姓氏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