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君感慨：“宋先生，我要是有你的福運就好了，哪怕一點。”

    陳子輕聽見自己哈哈笑起來：“福運？什么福，什么運，你看我這樣子。”

    沈文君也笑：“那你下輩子還要這些嗎？”

    陳子輕看看青蛙，看看窗外，他自言自語。

    “不”字到了嘴邊，陳子輕猶如被什么guntang至極的物品狠狠刮了下心臟，他驟然哆嗦了起來：“要。”

    “我要……我要……”

    又是明媚陽光。

    又是紙青蛙，只不過跟第一次不同的是，原本坐在他對面的沈文君捧住了他的臉。

    沈文君湊近他，和他鼻尖相抵，病態(tài)地嗅著他的味道，琥珀色的眼睛一眼不眨。

    問他下輩子還要不要他這一生擁有的東西。

    他灰白的嘴唇蠕動：“要，我要。”

    陽光和紙青蛙再一次出現(xiàn)，陳子輕被一雙手掐住了脖頸，沈文君的前世附身在他體內(nèi)。

    那鬼魂通過沈文君的嘴細數(shù)他這一生受到的苦難，痛苦，折磨，以及所有某一瞬間的，連他自身都沒意識到的后悔。

    沈文君的瞳孔中不斷閃現(xiàn)陳子輕曾經(jīng)在孝培生活長大的那一世光景，他在好友的陪同下一路往前走，貧窮卻快樂，遺傳疾病沒引發(fā)出來，一輩子開開心心。

    “我不會再丟下你了?！?/br>
    “我已經(jīng)找到了擺脫法陣的辦法，我還可以把你的疾病和命運一起轉(zhuǎn)接到他身上，我們兩個人在孝培好好的?！?/br>
    “你把你的下輩子送給他，讓他替你承受，讓他自作自受?！?/br>
    鬼魂冰冷的死氣順著陳子輕的脖頸蔓延到他嘴上，充滿蠱惑誘導的聲音在陳子輕耳邊響著，他的眼神稍微一渙散，心臟就被guntang之物刮得鮮血淋漓，由不得他分神，他顫栗不止。

    陳子輕涕淚橫流地大喊大叫：“我下輩子還要分化成s級omega，還要在虞家做少爺，還要在長陵大學做宋教授——”

    每當陳子輕指向性地說清楚一點，沈文君的臉就扭曲了一寸。

    病房，陽光，紙青蛙，所有都變得扭曲。

    而后逐漸破裂，粉碎。

    再重組。

    還是陽光明媚，那個病房。

    只是沒有沈文君的身影，也沒有紙青蛙。

    陳子輕渾渾噩噩地坐在窗邊。

    “宋先生，你把你的左手給我啊，你不給我，我怎么把你那只手的指甲剪短?！?/br>
    有陌生的聲音響起。

    陳子輕循聲看去，但他看見人臉的那一瞬，他就知道，這是他的護工，一個女beta，從他住進精神病院開始就在他身邊照顧他。

    為人勤勞本分，就是有點喜歡嘮叨。

    陳子輕翻動腦中記憶，他是自己把自己關進精神病院的。

    原因是……

    幾個月前，他把心臟不適的虞平舟捅傷，推下了樓，母親跟虞華章聽到他的尖叫，匆忙趕過來，雙方都被他抓傷咬傷了。

    是的，人生扳回來了，原主的母親就沒死，活得好好的。

    不過，她跟虞華章離婚了，目前單身，以虞家準兒媳的身份住在虞家。

    準兒媳就是他。

    今年是他跟虞平舟訂婚第七年。

    他二十九歲。

    也是他發(fā)病的第五個年頭。

    他二十歲以前都很健康，沒看出精神疾病的端倪。

    二十二歲訂婚，二十四歲發(fā)病，二十九歲住進精神病院。

    在那之前的五年，他把身邊人禍害了個遍，沒一個幸免，但凡是想陪伴他照顧他把他醫(yī)好的，都被他所傷。

    而虞平舟自那晚昏迷至今。

    陳子輕的腦中浮現(xiàn)出虞平舟倒在樓下血泊里的畫面，他的胃里一陣痙攣，干嘔了幾聲。

    女beta熟練又利索地攙著他去衛(wèi)生間。

    陳子輕對著馬桶嘔吐，他吐得昏天暗地，站都站不住，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在女beta身上。

    被喂水漱了口，陳子輕虛弱地說：“我想見我哥。”

    女beta委婉道：“過幾天就是您母親來探望您的日子，有什么事不如等到那時候說?！?/br>
    陳子輕嘴巴一扁，委屈起來：“我想見我哥……”

    女beta順著他清瘦的背脊：“宋先生，您別為難我一個打工的，這方面我做不了主?！?/br>
    陳子輕懨懨地被她扶出衛(wèi)生間。

    躺到單人床上的時候，陳子輕忽地一把抓住女beta的手臂：“去叫江醫(yī)生！我要見他！”

    女beta說：“江醫(yī)生在國外參加學術(shù)研究?！?/br>
    話落，工作服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她接聽：“喂，江醫(yī)生?！?/br>
    看了眼已經(jīng)爬起來的病人：“好的?！?/br>
    下一刻就把手機遞過去：“宋先生，江醫(yī)生找您。”

    陳子輕接過電話，屏息聽。

    那頭沒有聲音。

    陳子輕一下就知道，和他通電話的是人生軌跡回到正確的航線，所有全部歸位的江扶水。

    就在陳子輕的念頭走到這的霎那間，腦中飄落了大量積分袋。

    任務二全部完成，支線任務二完成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是江扶水走到終點。

    目前已完成的有任務一，二，四和五，以及支線一。

    二是日常任務，四次警告一次沒用過。

    陳子輕摸向后頸，富貴包好好地長在那里，他按了按，身體敏感地輕微發(fā)顫。

    ——這是一顆正常分化的s級腺體。

    “老師?！苯鏊ひ魸瓎〉睾俺鲞@個稱呼，帶著些許哽咽。

    陳子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我正在往國內(nèi)趕?！苯鏊畾庀⒉环€(wěn)，明顯是在試圖平復，卻做不到，他輕輕說，“等我回去。”

    陳子輕說：“江扶水，你有我哥的消息嗎？”

    江扶水沉默片刻：“據(jù)說還在昏迷，虞氏目前依舊暫由虞華章坐鎮(zhèn)，后面有需要會讓溱方孝回國協(xié)助，這件事你母親一直沒和你說嗎？”

    “說了……”陳子輕的聲音干干的。

    .

    陳子輕的精神狀態(tài)不好，這通電話沒持續(xù)多久就結(jié)束了，他把手機還給女beta，抱住起滿雞皮疙瘩的胳膊，現(xiàn)在是前世，還是今生？

    或者說，是前世也是今生？

    又或是，全新的，另外劈開的平行時空？

    要不是有代表進步的積分袋作證，陳子輕真要覺得這所謂的破陣之法，只是編造的一場夢境。

    隨時都會醒來。

    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郊外的陣中，所有都是心中所想。

    陳子輕不經(jīng)意間望著護工給他剪沒剪完的指甲，這女beta看起來二十出頭，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想不起來了。

    過了會，陳子輕出現(xiàn)了生理性的疼痛，一縷若有似無的杏花味落入他腺體內(nèi)，他猝然一個機靈。

    溱方孝。

    陳子輕帶著這個線索去看護工，這一看就在繁雜的記憶片段里找到了對的上的部分。

    “你是溱方孝手下人，那個老五?！标愖虞p篤定地說。

    女beta詫異：“沒想到宋先生會突然認出我來，我跟您好多年沒打過交道了?！?/br>
    陳子輕沒說話。

    沒被沈文君拿走的這一世，溱方孝還是綁架他要挾虞家父子，虞華章配合地前去墳前磕頭，通過媒體面向大眾道歉，公開溱方孝的身份。

    溱方孝回虞家，虞老太太死，他的人生幾乎沒變動。

    現(xiàn)在溱方孝人在國外發(fā)展，他們的契合度是100%。而他跟虞平舟也檢測過，不是55%，是97%，在身邊幾個人里排第二，不墊底。

    溱方孝叫他嫂子。

    “老大不放心您，就讓我在國外接受正規(guī)的護理培訓，學有所成后回國應聘這家精神病院的護工工作。”女拿出脖子里的瓶子，“這里面是老大提煉的信息素，為的是必要時候能讓您舒服點。他是您的靈魂伴侶，很多情況下他的信息素比任何鎮(zhèn)定劑都管用?！?/br>
    陳子輕看護工戴一次性手套給他剝橘子，嘆著氣說：“橘子上的白絲別撕掉，防止上火的?！?/br>
    末了自說自話：“精神病的話怎么能當真，不撕了吃著影響口感?！?/br>
    “好吧好吧?！?/br>
    他說：“要撕干凈，聽到了嗎，必須給我撕干凈，不然我不吃?！?/br>
    女beta對他的這副模樣習以為常：“在撕了?！?/br>
    陳子輕的神經(jīng)末梢莫名亢奮起來，他容光煥發(fā)：“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女beta加快速度，將一顆橘子掰開，一瓣瓣地喂到他嘴里，他每瓣都是不嚼直接吞下去。

    陳子輕問護工，聽沒聽過沈文君這個人。他記憶里沒有，他們沒交集。

    這說明什么，說明如果今生不摻雜沈文君的蓄意為之，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