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各家都是忙忙亂亂。

    薄韌年前也沒有假，只匆忙過來了兩次，在楊樵家樓下和他見了兩面，說了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楊樵覺得薄韌的真人也變得黏黏糊糊，說話就說話，還非要來牽手，說不了幾句，還要動手動腳，摸摸臉，揪揪耳朵。

    這一系列變化，搞得楊樵既飄飄然，又云里霧里。

    這直男是瘋了嗎？又不知所謂地來撩他。太討厭了。

    但兩次見面都非常匆匆，他便也就都忍了。

    直到大年初一，午后，父母吃過飯去午睡，他正在無聊地收拾碗筷，琢磨給這家里也裝臺洗碗機，洗碗真的好煩啊。

    給薄韌設(shè)置的特別鈴聲響起來，楊樵快速擦了下手，接起電話來。

    薄韌問：“吃完飯了嗎？”

    “吃過了，”楊樵道，“我在洗碗?！?/br>
    薄韌道：“你爸媽呢？”

    楊樵道：“睡午覺?！?/br>
    薄韌道：“來給我開門?！?/br>
    楊樵：“……”

    他懷疑薄韌在逗他玩，卻還是走到自家門口，把門打開。

    門外沒有人。

    楊樵：“……”

    他正要罵電話那頭的薄韌，大過年的，怎么又來耍他！

    門旁卻探出一個生肖龍的毛絨玩具，那“龍”搖頭晃腦，發(fā)出薄韌的唱歌聲：“我恭喜你發(fā)財！我恭喜你精彩！”

    楊樵一下笑了起來。

    薄韌拿著那龍從旁邊跳出來，和龍一起手舞足蹈，唱：“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怪！”

    “太難聽了！”楊樵心花怒放，夸張地一手捂住耳朵，道，“求求你別唱了，快放過我吧。”

    薄韌把那龍塞給楊樵，走進(jìn)家里來。

    他第一時間看向楊樵父母的房門，是關(guān)著的。

    他也不想吵醒人家兩個，低聲問楊樵道：“碗洗完了嗎？”

    楊樵扯了扯那龍的須，也很喜歡它，答道：“沒呢，洗一半你打電話來了?！?/br>
    “快去洗，”薄韌道，“洗完和我一起去玩?！?/br>
    “去哪里玩？”楊樵把龍丟在鞋柜上，有點期待。

    他快步進(jìn)廚房里接著洗完剩下的碗，薄韌跟了進(jìn)來，關(guān)上廚房門，并在旁邊搭手，把楊樵洗過的放在瀝水籃上。

    “你想去哪？”薄韌道，“我沒想到。”

    楊樵道：“你怎么都不做計劃？就這么來找我了？”

    薄韌接了他手里的碗，道：“重點是去哪玩嗎？重點是你要和我一起?！?/br>
    “誰要和你一起，”楊樵隨口道，“快叫上唧唧，人多才熱鬧?！?/br>
    “我才不要叫他。”薄韌道，“他像燈泡一樣，平白影響我們二人世界。”

    他自以為這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比較明顯了，期待楊樵能聽出來什么，給他一點反應(yīng)。

    但楊樵只看他一眼，并沒有接話。

    薄韌以前看不出楊樵待他的異樣，還總是覺得楊樵對他和對鄒冀是一樣的。

    如今他知曉了真相，眼前就像突然裝了高倍顯微鏡，他發(fā)現(xiàn)楊樵在看他那一眼之前，拿碗的手抖了一下。

    哈哈，被他撩到了吧，心動了吧。

    那怎么不接話呢？

    楊樵才不會蠢到又自作多情。

    這直男從來就小把戲?qū)硬怀龈F，比這話更曖昧的話，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不愛聽。

    兩人在廚房里，關(guān)著門，左不過是洗碗，商量下午去玩什么，最后決定去看電影，楊樵有想看的春節(jié)檔影片，薄韌對此沒有異議。

    把廚房收拾妥當(dāng)，楊樵進(jìn)去穿衣服，薄韌跟他進(jìn)了房間里。

    楊樵本來只穿了一身居家休閑服，現(xiàn)在要穿毛衫，又要換一條褲子。

    這個過程沒有什么很暴露的機會，他還是比較注意，脫穿褲子的時候，坐在床內(nèi)側(cè)，稍微背著點薄韌。

    薄韌假裝無聊地等待，躺在床上玩手機，眼睛落在楊樵身上，心跳得亂七八糟。

    他上次從北京回來后，又提高了點男同學(xué)術(shù)水平，現(xiàn)在看到楊樵穿著衣服，邪念都一個接一個，更別提楊樵正在那里脫褲子！

    昨晚守歲，他睡得很晚，還做了農(nóng)歷新年的第一個春夢，夢里他牽著楊樵的手，飛到了天上，他把楊樵按在了綿軟的云朵里……整個夢都有一種濕漉漉的美妙。

    現(xiàn)在他只要再努力精進(jìn)一下細(xì)節(jié)，就可以挑個合適的日子，邀請楊樵和他一起感受那種美妙了。

    “看什么看？”楊樵穿好了衣服，發(fā)現(xiàn)薄韌在斜著眼睛看自己。

    他非常不滿，又沒人讓這家伙看，看了還斜眼，一副鄙視相，找罵嗎？

    薄韌斜著眼睛是想偷偷看，沒想到被逮個正著，耍賴道：“看看怎么了？我脫衣服就沒避過你，你別太小氣?！?/br>
    “……”楊樵如今吃不了半點嘴上的虧，道，“你被看了不會怎么樣，我被你看了我就虧大了，將來……將來我交了男朋友，怎么解釋被別人看過？”

    薄韌呆了一呆，才道：“你……你說你要交什么東西？”

    楊樵諷刺他道：“不是，是誰鼓勵過我，去交個男朋友，應(yīng)交多交嘛?！?/br>
    “……”薄韌太冤枉了，道，“我什么時候說過應(yīng)交多交這種屁話？”

    “意思是一樣的?！睏铋缘溃懊髂赀@時候，我?guī)信笥?，你帶嫂子，我們四個人一起看電影啊?！?/br>
    薄韌道：“你再說我就生氣了?！?/br>
    “你生啊，”楊樵道，“你生一個我看看?！?/br>
    “……”薄韌知道他只是耍嘴皮子，道，“不和你一般見識。走，看電影去，遲到了等會兒?！?/br>
    楊樵從里面走過來，薄韌伸手要把楊樵攬著，楊樵掙了下，被他箍得更緊，楊樵便開始瞪他。

    “你現(xiàn)在又沒有男朋友，”薄韌被瞪得通體舒泰，反將一軍道，“被我摟一摟怎么了？將來真有了，他要是不樂意，我親自對他解釋?！?/br>
    楊樵離他距離一近，招架不住這男色，腦子一亂套，嘴皮子功夫就銳減，道：“誰要聽你解釋。”

    薄韌搶回了攻勢，道：“要是解釋不清楚，你就和他分手嘛，好男人多得是，對不對？”

    他一邊說一邊還伸手去捏楊樵的臉。

    楊樵表面嫌棄地躲他，心里直冒粉紅泡泡，嘴上說：“你真是有毛病，別碰我行不行？”

    兩人又在房間里推搡了一會兒，才總算鬧夠了，各自心滿意足，一起出去看電影了。

    楊樵的父母早就聽到薄韌來了他們家，吃瓜是人類的本能啊，這還能睡得著就怪了。

    “他們兩個真沒在戀愛嗎？”楊漁舟聽兩人走了，噌一下坐了起來，道，“這是沒談戀愛嗎？我和你談戀愛的時候都沒有這么膩歪。”

    “可是你兒子說沒有，”趙晚晴也搞不明白，道，“他有什么理由騙我們嗎？”

    楊漁舟感覺理解這事，比水利援建工作還困難，說：“不懂啊，懂不了一點?！?/br>
    第54章 春雪

    快樂的春節(jié)只過了兩天，正月初三薄韌就被叫回去值班，重大節(jié)假日更要保證市民用電。

    在崗位不忙的時候，他就給楊樵發(fā)微信吐苦水。

    說真的呢，其實也沒多苦，他內(nèi)心已經(jīng)接受這份工作的性質(zhì)就是如此，只是在尋機刷存在感，要找理由對楊樵撒撒嬌罷了。

    楊樵也知道他是這樣的心思，只全看心情回復(fù)，高興就安慰他，摸摸頭，不高興就懶得哄他，直接說：要不你辭職吧。

    反正無論哪種回復(fù)，上班的薄師傅都能得到有效安撫。

    木頭總自己倒是迎來了新年的第一項挑戰(zhàn)。

    云州本地親戚們在新春佳節(jié)閑著沒事做，聽說楊樵回老家生活了，開始積極地給這位“巔峰品質(zhì)的優(yōu)秀男青年”介紹女朋友。

    起初電話只打到楊漁舟和趙晚晴那里，兩人替楊樵一一找借口婉拒，被拒多了，后面就有親戚越過他倆，直接找楊樵，還有把女方信息發(fā)到楊樵的微信上的。

    楊樵一個頭兩個大，裝作沒看到，不到一天后，親戚就撥了語音消息過來……熱心是很熱心，但真的沒必要。

    楊樵這個i人，根本處理不來這種情況，和部分年長親戚的溝通，也存在著重重困難，基本上他說城門樓子，別人說胯骨軸子，當(dāng)真是苦不堪言。

    為了逃避這件事，他緊急訂了出行計劃，帶著父母去三亞了。

    一落地就讓父母在朋友圈分享旅行實況。對中老年人來說，天大地大，旅游最大。于是這一招有效地暫時勸退了熱心的表姑表姨們。

    因為行程安排得很臨時，他們在云州機場候機準(zhǔn)備飛三亞了，薄韌才知道這個驚天！噩耗！

    “去多久??？”薄韌在電話那頭就要哭起來了，問道，“不是，你家楊工能請這么久的假嗎？憑什么??？”

    楊樵說：“元宵之前就回來。你像楊工一樣好好工作三十年，立幾個三等功，你們領(lǐng)導(dǎo)也會準(zhǔn)假的?！?/br>
    楊工愛崗敬業(yè)，年假都很少休，家里情況單位很清楚，難得能一家人團聚出門去玩，因而領(lǐng)導(dǎo)確實非常痛快就批了他的假。

    薄韌打電話過去找楊樵玩，還興高采烈，打通后，就垮著個批臉，郁悶至極，當(dāng)場鼠了。

    三亞的臨時行程，還是非?？鞓返摹?/br>
    楊樵父母當(dāng)年讀大學(xué)是在北方海濱城市，兩人對海洋都有著特殊的情感，伴隨著海風(fēng)沙灘，他們留下過很多與青春、與戀愛有關(guān)的回憶。

    如今離開校園三十多年，伉儷間聚少離多，哪還有機會一起到海邊去。人到中年，兩人卻還如年少時一般情深意篤，更因為時間和距離的考驗，見證了彼此金子般的品格與真心。

    黃海南海都是海。傍晚時，楊漁舟牽著妻子的手，漫步沙灘，輕聲聊著過去。

    楊漁舟穿著白t和沙灘褲，趙晚晴一襲碎花連衣裙，他們?nèi)韵褚粚η嗄昵閭H，細(xì)細(xì)的沙灘上留下兩串腳印。

    楊樵獨一個遠(yuǎn)遠(yuǎn)落在后面。真切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父母相愛，他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