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又是一陣風(fēng)吹過,帶起了塵土,幾經(jīng)飛揚。 蕭承深深看我一眼,轉(zhuǎn)身上馬。 耽擱了這一會兒,已是朝陽初升,金輝灑滿,我和他一上一下,立于岔路口,一時間飛鳥之聲漸遠,萬馬千軍都化作了背景中的浮光掠影。 城墻之下,朝旭如金河柔和鋪灑,襯得官道上青石板路間的野草越發(fā)斑駁。 兩道孤影也因著對立,被拉得很長,竟絲毫沒有交融。 蕭承緊握馬韁,輕甲折射著天邊的光色,有些刺目。 “你此去,我怕你出事?!瘪R上之人終于輕聲開口,聲音中似帶幾分迷茫。 我也冷靜了些,聞言心微微一疼,不知為何有些難受起來,澀聲道:“殿下放心,臣不會有事?!?/br> “如今陳家勢大,簫隨得勢,他是不敢對付我,卻不見得會對你心慈手軟,你是我左膀右臂,阿玨......亦站在了我這邊,此次亦是被我牽累,你們二人,我......” 他搖了搖頭,有些痛楚:“我不知道該如何,行秋,我不能沒有你?!?/br> 我良久不言。 風(fēng)起時,我后退一步,轉(zhuǎn)身向東:“臣三日后定會出現(xiàn)在殿下面前?!?/br> “你便去!”身后蕭承的聲音幾乎是低吼,有些氣極,“今日你若不同我走,來日也不必再來見我!” 我腳步一頓,微微側(cè)身。 “保護好殿下。” 副將頷首領(lǐng)命:“是!” 風(fēng)聲漸弱,只留下一聲沙啞的嘶鳴。 我忍了忍,沒有轉(zhuǎn)身。 有人猛地一揮鞭,駿馬長嘶一聲,隨即馬蹄聲陣陣,直至逐漸遠去。 我終于回眸,見馬上之人輕夾馬腹,戰(zhàn)馬緩緩踱步,逐漸遠走。 鐵甲映日,刀劍鏗鏘,我一人站在原地不動,直將那人馬蹄下?lián)P起的最后一抹塵煙看盡,方才緩緩挪動腳步。 ————————————————————— 后幾經(jīng)周折,我才知蕭玨被困在了襄陂。 那里山多路險,簫隨做的隱蔽,旁人只知七殿下失蹤,卻不知被困在了深山不得出。 仲長卓時任都給事中,我便尋了他的援助,帶人上了山。 廝殺聲里,我走的更深,終于見一處,四周寂靜,只能聽到風(fēng)吹樹梢的沙沙聲和偶爾傳來的鳥鳴。 這里竟沒有守衛(wèi)。 我微微蹙眉,察覺到幾分不對來。 莫非只有山底有人把守?便不怕里面人逃了么?莫非......他們確信里面人逃不出來,或是其他什么。 我頓覺不妙,快步上前,揮劍斬斷鎖鏈,切切推門,門扉發(fā)出了嘎吱的響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猛地揪了起來。 屋內(nèi)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尸塊腐敗的氣息。地上散落著幾具尸體,被隨意丟棄,四肢扭曲,面孔駭人,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我認出了他們。 皆是......蕭玨身邊的人。 我見過其中幾人在蕭玨面前吵鬧玩笑的模樣,如今卻皆淪為無人問津的冰冷尸骸,無聲無息地躺在這暗無天日的深山里。 角落里,有一人佝僂著身子,蜷縮成一團,靠著墻壁,衣衫襤褸不堪,依稀可見面容蒼白如紙, 我心猛地收緊,奔上前,恐懼與焦慮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并著屋內(nèi)壓抑的腐朽,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探上這人脈搏,微弱不穩(wěn),不過還好,尚有生機。 我松了口氣,眼下莫名酸澀,怒意翻涌。 便將人輕輕抱起,頓覺一陣guntang:“蕭玨?蕭玨?” 這人發(fā)了高熱! 喉嚨里像堵著一塊巨石,有些腫脹窒澀,我將手貼近他的額頭,聲音有些顫抖,quot;蕭玨,你堅持住,我來了。quot; 懷中的人形若死去般靜默,guntang的體溫又仿佛在明言此時這人有多痛苦。 不過數(shù)月未見,懷里的人如今哪還有初見那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我攥緊了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可以死在江川河旁,尚有丹楓萬葉碧云邊,也可以長眠蒼山云野,亦有黃花千點幽巖下。 可就是不該悄無聲息地被囚死在這兒方寸之地,唯剩雁聲啼月。 他本該恣意風(fēng)發(fā),高高在上。 懷里人突然動了動,滲出幾聲嗚咽,似乎醒了過來。 我俯身貼近他,側(cè)耳覆去,聽見他說: “我知道、只有皇兄......” 他氣息奄奄,輕聲喃喃,幾不可聞,“只有皇兄愿意來救我?!?/br> 第60章 【顧行秋視角】非是為身謀 “長生山苦寒,王爺何必歲歲隆冬來此。” “大師誤會了,路過而已?!?/br> 長生山上山峰如劍,直插蒼穹。 冬日的風(fēng)雪尤為凜冽,白雪皚皚,覆蓋住整個山脈。 我拂去狐裘上厚重的雪色,看黑鬃烈馬在地上踏出雪痕。 慧能身著灰色的僧袍,手持木魚,從寺內(nèi)走出:“路過?” 我問:“大師何故拿著木魚?” “王爺恕罪,老衲聞到血色,怕?lián)p了功德?!?/br> 我沖他行了一個佛禮:“慧能大師多慮了,佛門凈地,何來血光?!?/br> 慧能微微一笑,木魚聲戛然而止,目光似乎穿透風(fēng)雪,定在了我身上:“既是清凈之地,王爺若心存雜念,縱使身在深山古寺,亦難以得其清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