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過身，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我：“你來了?！?/br>
    我們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無數(shù)未說出口的話突然在此刻沉淀了。我直視他的雙眼，突然什么都不想問了。

    也可能是我來的時候，也沒帶著任何的疑問。

    我瞥向他那一身白衣，是皇兄在世時他最常穿的那件。

    “喲，換了？挺快。” 我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仍一襲紅衣勝血。

    我看向他身上衣衫的紋樣：“白芙蓉，真丑。”

    顧行秋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后他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這不是你曾經(jīng)最愛的么？”

    “是啊，”我淡淡回應(yīng)，“但人總會變，不是嗎？”

    我也喜歡白芙蓉，皇兄的府里，常常滿院的白芙蓉。

    便成我東施效顰。

    氣氛再次陷入了寂靜。

    顧行秋步出了樹蔭，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面容更顯冷峻。

    “你不應(yīng)該來這里。”

    “三個問題?！蔽乙驳?。

    顧行秋看見我腹部的傷，沉默片刻，然后緩緩開口，“蕭玨，你還是那么倔強?！?/br>
    倔強，是啊，很多人如此說。

    “第一，那孩子是誰的。”

    顧行秋不會無緣無故為了一個孩子突然和我翻臉，還在大婚之日全城松懈的時候趕來京郊接他，唯有......

    太師的話，果真是至理箴言。

    “阿承的，她是太子遺孀?！?/br>
    我心一悸，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道：“我以為他的遺孀是你?！?/br>
    未等顧行秋回答，我又接著問：“第二，你這里藏著多少兵，是否要逼宮讓我禪位。”

    “十萬，是?！?nbsp;顧行秋面無表情道。

    “好，”我點頭，“最后一個?！?/br>
    我突然頓住了，看向他的眼睛，重復(fù)道，“最后一個，我想知道，你為何會在這里等我?！?/br>
    我緊抓著馬韁，突覺自己今夜的手抖得厲害。

    他突然朝我走來，站定在我面前，終于有了幾分真切的感覺。

    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安。

    便是因為看過他放肆張揚大笑的模樣，也看過他蹙眉不悅使性子的姿態(tài)，可唯有皇兄讓他如此。

    在我這兒，他偽裝的像是一尊完美的佛，偶爾的小性子和笑語，我卻察覺不到半點昔日模樣。

    只覺這人總是離我極遠(yuǎn)，有時他明明雙眸含情看向我，我卻覺得此人眼里，似乎總是帶著些許刻意的淡然。

    也許是這五年過的太過順心如意，致使我忘了，他喜歡皇兄，可是連父皇都承認(rèn)過的。

    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第53章 不覺到君家

    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涇渭分明。

    “因為我欠你一個解釋?！?nbsp;顧行秋坦蕩道。

    “嗯?！?nbsp;我應(yīng)道。

    人道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殊不知金風(fēng)玉露，一個無影一個有形，原本便是不會相逢的。

    “這些年，你就在我身邊，只是為了復(fù)仇，是或不是。”

    “三個問題，臣已然盡數(shù)答完?！?nbsp;顧行秋漠然道，“不過如果陛下想知道，臣也可以告知?！?/br>
    “皇七子蕭玨，與人不爭，淡泊萬物，”他看向我，嗤笑，“先皇瞎了眼，五王奪嫡，先帝六個皇子，簫隨根本不能入列，而最大的贏家不是太子，一直便是你蕭玨?！?/br>
    “你挑撥蕭策與蕭澤相爭，二皇子死后你設(shè)計放出太子謀反的消息，又告訴蕭策先皇欲改立太子，最后又尾隨我一路殺蕭策滅口?！?/br>
    “最后逼死了蕭燁?！?/br>
    “蕭玨，你這一步步棋下來，著實精妙，也夠狠?！?/br>
    “夫唯不爭，故無尤。你口口聲聲稱無意皇位愿縱馬天涯，蕭玨，你果真么？”

    我沉默良久，啞聲道：“那日......你救了我......因此，沒來得及同太子一道去西鳳山——”

    顧行秋打斷我的話，似乎深惡痛絕，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痛楚：“此乃我平生最后悔的事?！?/br>
    好極了。

    我心愿已了，倒是也無憾，便翻身上馬，卻踉蹌了下。

    顧行秋站在原地：“你想做什么？”

    “你不必逼宮，朕早寫好了詔書，保你名正言順?！?/br>
    我又回眸望他，見他眸中閃過驚詫：“還是你要將前番舊事盡數(shù)抖出來公之于天下，讓我身敗名裂不得不退位，才肯罷休？”

    他不語。

    我知道答案了，眸色一凜：“那你別想了，顧行秋，我昔日縱容你，卻不代表此番你有能力與我一戰(zhàn)?！?/br>
    若我沒猜錯，他急著今夜來此，便是想攜蕭承之子連夜逼宮奪位，助其登基。

    身子越來越冷，我想了想，又勉強笑道：

    “兩敗俱傷的事兒，大胤好不容易安穩(wěn)下來，便算了吧?！?/br>
    陣陣暈眩不斷席卷而來，仿佛連站立都成了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我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帶了一絲諷刺：

    “不過若是你實在覺得不爽了，要將我剝皮抽筋也好，挫骨揚灰也罷，隨你?！?/br>
    顧行秋神色掠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片刻后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陛下萬死難消己罪?！?/br>
    他似乎連看我也不想了，側(cè)過頭去，目光投向遠(yuǎn)方那朦朧的夜色，聲音里透出一股說不清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