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寒風(fēng)吹過荒涼的邊關(guān)，卷起了看不見的塵土，我卻知道它在夜風(fēng)中飛揚(yáng)又墜落。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了馬蹄聲，緊接著是狼煙起，熊邱派出的偵察兵帶來了消息——突厥大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的地平線上，他們的行軍速度快得出乎意料。

    “來了么？”晏修低聲自語，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傳令下去，按計劃行事！”

    命令迅速傳達(dá)至每個角落，主力軍箭在弦上，嚴(yán)陣待發(fā)。

    “今夜害的陛下又沒睡好了。” 晏修突然轉(zhuǎn)頭看我，笑道。

    他一身甲胄在夜里火光的映襯下泛著微涼的光，我看見他眼中的歉意，泛著柔和。

    “去吧。”我輕聲道。

    他旋即飛快的下了城樓，我沒有動，撫著闌干居高臨下，看著他翻身上馬。

    “當(dāng)心！”我對他喊道。

    “此戰(zhàn)必勝！”他回以堅定的聲音。

    “此戰(zhàn)必勝！”眾將士在他身后嘹亮應(yīng)和。

    他們洋洋灑灑地走了。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兵馬盡數(shù)離開，馬踏聲四起，塵土被帶起了一片。

    我攥緊了欄桿，突然改了主意。

    顧行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涼涼道：“陛下還不出發(fā)么？”

    我被這人嚇了一跳，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jīng)好幾個時辰不見攝政王。

    “你去哪了？”

    顧行秋冷哼一聲：“自然是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怎敢耽誤陛下和將軍敘舊?！?/br>
    我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到了邊關(guān)后，我的心就一直撲到了晏修身上，全然忘了身后默默跟著的顧行秋。

    難怪適才總覺得忽略了什么。

    我有幾分心虛，眼神四下張望不敢看他：“我......”

    我不知怎么和他解釋，若是明言又覺自己臉大，若是顧行秋壓根不在乎呢？

    正想著，顧行秋快步上前，我才注意到他拿著一件大氅。

    我的目光終于定格在他臉上，才見這人眉眼間似乎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落寞。

    “抱歉?！蔽颐摽诙?，帶著一絲我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急促。

    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緊縮。

    他卻是緩緩笑了，他輕哼一聲，卻掩不住眼底的柔情，倒是看得我心驚膽戰(zhàn)起來：

    “陛下不必道歉，我只是覺得，您與將軍數(shù)月不見，必有很多話說，我在不太好?！?/br>
    我心頭一緊，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

    正要開口，顧行秋卻上前一步，輕輕為我披上大氅，動作中流露出一種幾乎要溺死人的溫柔，不過興許是我的錯覺：

    “陛下，邊關(guān)風(fēng)大，注意保暖?！?/br>
    我微微頷首，忽然下意識抓住了他停留在我肩上的手。

    那只手僵硬了一瞬，卻并沒有抽離，只是輕輕地頓了頓。

    他沒有掙開。

    這個認(rèn)知讓我突然愉悅起來。

    不過下一刻，這人說的話卻打破了這短暫的溫馨。

    “是時候出發(fā)了?！?nbsp;他說。

    我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拉住他的手，直覺自己又要惹他生氣：

    “朕......我今晚不想走?！?/br>
    顧行秋嘴角的笑意凝住了，我心一顫，仿佛時間也跟著停了那么一拍。

    然后他一點(diǎn)點(diǎn)地掙開了我的手，眼底笑意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為何？”

    第26章 感君憐我意

    “我......”

    我看著顧行秋眼底的冷意，突然住了口。

    實(shí)在不敢說我是擔(dān)心晏修，想看著他平安回來后，放放心心地走了。

    見我沉默，顧行秋冷笑一聲：“陛下是擔(dān)心晏修？”

    “......是。”我硬著頭皮答。

    畢竟此去若是經(jīng)年，我和晏修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一面。

    顧行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派去的探子適才來報，說是薛奇正也到了，想必能擋一陣子?！?/br>
    我欲言又止，只能看向他等著下文。

    “只是汴京如今沒有主心骨，人心不安，陛下若是要等晏修，臣可以同意，不過最晚到明日一早，屆時不管晏修有沒有回來，陛下都要動身?！?/br>
    我眼前一亮，自然答應(yīng)：“好?！?/br>
    “有時我總覺得......”顧行秋突然開口，卻又頓住了，沒有說全。

    “什么？” 我問。

    “臣總覺得，有時候陛下對晏修的關(guān)心，似乎超出了尋常君臣之間的情誼。”

    顧行秋的聲音突然變得遲疑起來，似乎在想到底該不該說，眼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情緒。

    我心中一緊，突然心跳擂鼓。

    這話若是聽旁人說來，那定會是誅九族的大罪，可若是顧行秋，自然另當(dāng)別論。

    “我和晏修之間......”

    我故意放慢語氣，試圖解釋，卻見他輕輕搖頭，突然狼狽垂眸，打斷我的話：

    “是臣多嘴，陛下隨我下來吧，這里風(fēng)大?！?/br>
    他轉(zhuǎn)過身，仿佛在回避著什么，絆到了也無知無覺，只踉蹌了一下，匆匆朝下走去。

    “朕只喜歡你。” 我突然開口。

    氣氛突然變得凝重。

    顧行秋的身形在門口凝固，仿佛一尊雕塑。

    他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他聽見了。

    “顧行秋。”我輕聲喚。

    他的身體微微一震，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眼神復(fù)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