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多嘴，按理來講臣本不應(yīng)插手陛下家事，可您為天子，國母不安則天下不安，您應(yīng)當(dāng)去看看皇后?！?/br>
    嗯？倒是輪到我愣住了。

    第12章 只是朱顏改

    造孽，朕竟已然成婚。

    仔細(xì)一想，算上那日大婚，我竟一步也未曾踏入皇后寢宮，實(shí)在不是我故意給皇后臉色看，或是不滿。

    當(dāng)初娶這位女子，除卻想氣氣顧行秋外，其實(shí)還有一層關(guān)系，便是他父親于我有恩，朕不得不救下她。

    后來司天監(jiān)算出此女天生鳳命，乃是大吉之兆，天象上說，此女將會給我大胤帶來無盡的福祉與繁榮。

    于是本該是參我昏庸的折子，盡數(shù)成了贊我之詞。

    我還記得那日婚前去看望這位準(zhǔn)皇后的場景，那時殿內(nèi)光線柔和，皇后正側(cè)臥于軟榻之上，睡容安詳。

    長發(fā)如瀑布般散落在枕邊，呼吸平穩(wěn)悠長。

    我走近了些，想坐在床邊，卻發(fā)現(xiàn)貴妃榻上幾乎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我這位皇后，奇胖無比，臉上仿佛抹了豬油，數(shù)顆大痣生在頰上，艷濃的胭脂水粉仿佛盡數(shù)傾倒在那張臉上，花紅柳綠，不忍直視。

    我那時似乎驚醒了她。

    因?yàn)橄乱豢趟臐饷嘉⑽櫰?，眼睫微顫抖落一層脂粉，見到我的瞬間便朝我撲了過來，嗲聲喚我陛下。

    恐怖如斯。

    我不愿細(xì)想，只知道后來我與皇后約法三章，她讓我別碰她，我讓她別裝。

    我捏了捏額角，頗為頭疼：“朕知道了，愛卿退下吧，這些時日你也辛苦了。”

    只是這趙慎退下的時候，仍一臉擔(dān)憂。

    似乎真的很擔(dān)心帝后不和。

    我深覺疲憊，便靠在榻上小寐了會兒，可左等右等，來來往往的人見了大半，還是不見顧行秋。

    這人在信里道讓我早歸，別死在永州，如今我回來，卻又不見這人來看我。

    “攝政王呢？”我只能喚來身邊侍衛(wèi)詢問。

    “稟陛下，王爺今晨似乎出了京?！?/br>
    好一個顧行秋，我來他便走，是一心想要躲著我。

    “可知道去了哪兒？”

    “王爺一早出京往南，還讓人備了香火，似乎是去了潭臺寺?！?/br>
    “擺駕?！?/br>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也不逢朝拜，更不是皇兄忌日，我倒是要看看顧行秋到底去那干什么。

    我一路匆匆，心緒如亂麻般糾纏。潭臺寺位于南郊，是京城附近最為靈驗(yàn)的佛寺，香火鼎盛。顧行秋此時去那里，必有他的深意。

    駕到潭臺寺外，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山門前香煙繚繞，信徒絡(luò)繹不絕。

    我本是輕衣簡裝，便讓侍衛(wèi)留在山下，獨(dú)自沿著石階而上。

    山路曲折，松柏掩映，我只身一人步入寺中，進(jìn)了最深處那一座寺廟。

    顧行秋喜靜，當(dāng)是在那兒。

    佛堂內(nèi)佛像莊嚴(yán)肅穆，僧侶誦經(jīng)聲聲入耳，顧行秋他并不難找，尤其氣質(zhì)矜貴，在這樣的地方更顯得格外突出。

    我看見他跪在佛前，雙手合十，神情虔誠。

    他不是個多信鬼神的人，此刻卻如此投入，也不知所求為何。

    我沒有打擾他，而是在一旁靜靜立著。

    “陛下怎么來了。”

    我上前，同他一道跪了下去，有幾分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朕？”

    顧行秋不語，朝佛像又拜了一拜。許久，他才緩緩睜眼，卻并未轉(zhuǎn)過頭看我，只答：“臣聽見了陛下的腳步聲。”

    我心里微微一悸，沒有說話。

    顧行秋又問 “陛下怎會來此？”

    “來看看攝政王?！蔽一剡^神，淡淡回答，“你在此祈禱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又移開視線 “祈禱天下太平，國泰民安?！?/br>
    我知道顧行秋在避我，但他的話里似乎還有更深的意思，我不愿就此放過，追問：“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顧行秋嘆息一聲，終于開口：“陛下，有時候，我也需要一個地方，靜下心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我多余，擾了他的清凈，于是我善解人意 “好，朕這就走。”

    明天就讓人砸了這破廟。

    我起身欲走，又聽見顧行秋叫住我，我回頭看他，見他目光閃爍。

    顧行秋望著我，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他輕嘆一聲，卻是笑了。

    最終他垂眸，輕聲道：“陛下，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如何？”

    話語入耳，我的心驀然緊縮。

    我沒有回答他，抬步便走。

    “陛下等等我吧?！?nbsp;顧行秋在我身后說。

    我不硬氣，沒有拒絕他獨(dú)自下山的魄力。

    于是顧行秋同我一道走出佛殿，站在山門外遠(yuǎn)眺，京城的輪廓在遠(yuǎn)方若隱若現(xiàn)。

    “愛卿如此，天下必會國泰民安。”我沒有看他，說 “回去吧?！?/br>
    顧行秋應(yīng)了一聲，和我并肩而下，潭臺寺的鐘聲在山谷間回蕩，穿透林蔭，又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有時候我常常會想，為何我不是皇兄。

    夜里我去書房找晏修陪睡的時候，看見他正在看一本書，手里似乎還在寫寫畫畫著什么。

    只是他見我來了，便慌忙將手背在背后藏了起來。

    “陛下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