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xiàn)在覺得救龍眉是個苦差事了，而這差事還是他自找的，他相信哪怕是師尊來了，面對這個喜怒無常的龍眉，也是束手無策。

    龍眉忽然冷靜下來：“骨人衛(wèi)都是沒有名字的，你不知道嗎？”

    蘭息忽然眉尾輕動。

    “??？”陳默著實不知道這件事。

    而且就算沒有名字，感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是會為對方取名字的吧？這畢竟是獨一無二的戀人，叫“骨人衛(wèi)”不會太生疏了嗎？

    反正就連他散養(yǎng)的貓，他都給每一只取了單獨的名字，不一定好聽，但至少好叫。

    就在他還準備說什么的時候，蘭息忽然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陳默其實也不對帶走龍眉抱希望了，但還是想要搶救一下，感受到力度，他看了眼再度沉默的龍眉，走到了遠處。

    “怎么了？”陳默布置了一道隔音罩。

    蘭息慎重地說：“骨人衛(wèi)，是有名字的。”

    “??？”陳默更懵圈了，“可龍眉說……難道那個骨人衛(wèi)騙了她？可惡！竟然是個渣男，哪怕是惡妖，也不能這樣欺騙別人感情??！”

    蘭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是什么意思？”陳默好奇地看著他。

    “龍眉的記憶，可能被動過。”蘭息低聲說，“骨人衛(wèi)是有名字的，但是他們的名字通常不為人知，除了殿主、殿中的各宮值守，就只有被他們允許的人才能記得。龍眉記得和自己相愛的人是一名骨人衛(wèi)，這說明她是被告知了姓名的，否則以她伽藍獄罪妖的身份，她只會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人，而不會知道那是一名骨人衛(wèi)?！?/br>
    陳默回想著骨人衛(wèi)的模樣，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只記得對方身著一身黑色的鎧甲、身材高大堪比三個他，至于對方聲音、行為習慣、乃至是用過的術法，一律空白一片。

    骨人衛(wèi)和人談戀愛總不會也披著那一身黑鎧甲吧？必然是被人看見了真面目的。

    龍眉到現(xiàn)在還期待著在夢里見到他，這說明她確實沒有忘記對方模樣，這是被告知了姓名才有的特權。

    但奇怪的是，她說骨人衛(wèi)沒有姓名。

    而且還有一個疑點，他至今還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如何與千年前的龐靈大殿骨人衛(wèi)相愛的，總不至于骨人衛(wèi)跑出靈山秘境來了月靈河吧？

    嗯……嗯？

    陳默猛地轉(zhuǎn)頭，蘭息對他點點頭，低聲道：“她這個樣子，很像是龐靈對擅離職守的骨人衛(wèi)的懲罰，那就是讓被骨人衛(wèi)告知了姓名的人，忘卻他們的姓名?！?/br>
    骨人衛(wèi)大部分時間都被裹在骨人甲中，他們唯一能被人辨別出個人身份的，只有姓名，所以告知姓名才被他們賦予如此鄭重的意義。

    試想，千年不出大殿的骨人衛(wèi)為什么擅離職守，必然是有人或事觸動了他，那令觸動他的對方再也不認得他，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蘭息遲疑了片刻，才接著道：“我懷疑……那個擅離職守的骨人衛(wèi)，當年是用借魂轉(zhuǎn)生的法子離開的龐靈大殿。”

    “借魂轉(zhuǎn)生？你是說……”陳默張大了嘴巴，偷偷看向龍眉。

    “她當年淹死的人，就是因借魂轉(zhuǎn)生而失去記憶的骨人衛(wèi)。算算時間，厭女魔侯消失的時間，恰好是龐靈大殿轉(zhuǎn)過一個千年的時間——他是被龐靈抓回去了。只是中途大概用了什么辦法，又出來見了龍眉一面，那一面，讓龍眉下定決心，要殺死一個人，進伽藍獄，長久地和他在一起?！?/br>
    蘭息說著，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難怪當初“師門”要他去一個偏僻之地救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男孩，擅長因果之道的“師門”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想借此和龐靈搭上關系，卻沒想到，關系沒搭上，還被憤怒的龐靈滅了個七零八落，師門傳承完全斷絕，不知因果，只知體驗世情，還不許動用靈力。

    他原本是奔著探查自己過去的念頭找上門的，卻沒想到其早已斷了傳承。

    后來輾轉(zhuǎn)知道了龐靈，想通過他的手拿到一些“師門”殘存的法器或者道訣，這才進了龐靈大殿，沒想到再次遇見陳默……

    話說回來，那骨人衛(wèi)只在月靈河短暫現(xiàn)身，便不得不回歸龐靈大殿，逼得龍眉只能進伽藍獄相隨，這逆轉(zhuǎn)時間、過程短暫、只與有關之人見面、事后一絲痕跡也尋不著的術法，就很像他那修因果道的“師門”手筆。

    “我記得你，百年前，你救了我?！?/br>
    就在二人為這逐漸露出全貌的追愛真相而心驚不已時，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兩人背后響起，帶著盔甲相撞的鏗鏘之聲。

    陳默猛地轉(zhuǎn)頭，看到了一個渾身裹在漆黑盔甲中的高大人影，幾乎遮蔽了通道內(nèi)所有的光線，那聲音也令陳默耳熟。

    “你是那天那個人！”

    陳默記起來了，這聲音，不就是那天害他泡魘池水的那個骨人衛(wèi)嗎？

    見面之后，記憶一下子涌上來了，也不知是因為他偽花草仙子的身份還是骨人衛(wèi)的忘記機制本身如此。

    但令陳默沒想到的是，對方轉(zhuǎn)頭看到他時，卻一臉疑惑：“你是……？”

    對方連一百年前的蘭息都記得，卻不記得才一年前不到見過的他？他可不認為龐靈大殿的客人多到骨人衛(wèi)混淆不清！

    更何況，百年前，蘭息甚至都不一定是這個模樣，他竟然認出來了！

    不對……骨人衛(wèi)是見過蘭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