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再看屋中陳設,所有帶銳角的家具都換成了圓角。 就連開花的盆栽都換成了只長葉不開花的,或者干脆用最保險的寶石盆景。 也就是說,很早之前,在沒有太醫(yī)確診的情況下,坤寧宮早早做好了準備。 手搭上皇后的腕脈,胡院政就知道夏太醫(yī)為何不敢確認了,滑脈時有時無,并不穩(wěn)定。 診完脈,胡太醫(yī)又問過皇后的日常起居,這才給皇上和皇后道喜。 胡院政霸氣,這樣的脈象都敢一錘定音,夏太醫(yī)也不敢裝家具了,與胡院政一起恭賀。 康熙努力壓著唇角,再三與胡院政確認:“朕要有嫡子了是嗎?” 胡院政:皇上粗通醫(yī)理,怎會問出如此不靠譜的問題。 夏太醫(yī):天塌下來有胡院政頂著,他還是繼續(xù)裝家具好了。 莫說是胡院政與夏太醫(yī),便是郝如月都聽不下去了:“皇上,現在看不出男女。” 說完下意識看了太子一眼,只見太子也正看向自己,還如釋重負地朝自己笑了笑。 想起太子最近一系列反常的舉動,郝如月眼眶發(fā)熱。 沒想到第一個發(fā)現她懷孕的竟是太子,更沒想到太子小小年紀還能反過來照顧她。 看夏太醫(yī)和胡院政這反應,她應該懷孕不久,喜脈不是很明顯。 掐指算來,多半是在冬狩的路上懷的。 難怪她到了木蘭圍場就開始犯困,仿佛瞌睡蟲附體,回來之后也一直沒好。 旅途勞頓,一去一回,在圍場還因為四阿哥走丟嚇了一跳,虧得她身邊有太子,不然后果沒法想象。 她的保成,她的大寶,好像一夜長大了。 在今天之前,保成說喜歡小弟弟小meimei,郝如月還不敢盡信,怕他是為了安慰自己才壓抑情緒。 直到今日才發(fā)現,他之前所說全然出自真心。他是真喜歡小弟弟或小meimei,并且已經在默默守護他們了。 這一刻的滿足感和幸福感,比郝如月驟然得知自己遇喜還要強烈。 “是,朕忘了,現在看不出男女。”康熙差點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轉而想起自己剛才診脈的結果,“皇后的脈象朕是初診,滑脈并不穩(wěn)定,可有什么妨礙?” 胡院政聞言看了夏太醫(yī)一眼,沒想到初診居然是皇上,還被皇上摸出了滑脈,可真夠夏太醫(yī)喝上一壺的。 皇上話音未落,果然見夏太醫(yī)跪下請罪。 胡院政老得走路都費勁了,這些年只想退休,可不愿自己的接班人折在這件事上:“皇上圣明,皇后早年身體虧空太多,不易受孕,且脈象一直不是很強健。這回遇喜,算算日子應該在兩個月左右,時間尚短。皇后娘娘受孕之后一直困倦,活動量減少,脈象雖然比從前平穩(wěn),但滑脈并不明顯?!?/br> 停下緩口氣,繼續(xù)說:“皇上天縱英才,對藥理和診脈都有涉獵,想來也是扶脈之后不敢確定,這才傳了老臣與夏太醫(yī)過來。老臣斗膽猜測,皇上診出滑脈應是偶然。” 拍完馬屁,還不忘迎合一下皇上此時喜悅的心情:“這個偶然也是皇上與皇后腹中孩子的緣分?!?/br> 夏太醫(yī)診不出來就是沒緣分。 皇后腹中是皇上的孩子,夏太醫(yī)一點也不想要這個緣分,很快附和道:“是微臣福薄命淺!” 把兩個唯物主義的醫(yī)者硬生生逼成了唯心主義,郝如月也是不忍:“皇上,這幾日臣妾總是犯困,有時候夏太醫(yī)過來,臣妾還睡著。” 不是夏太醫(yī)不盡心,而是他沒機會盡心。 康熙還沉浸在胡院政的馬屁中,覺得夏太醫(yī)診了那么多次平安脈都診不出來,他一出手就被他摸到了,可見皇后腹中孩子是有大福氣的,而且與他緣分匪淺。 畢竟這么多孩子出生,都是太醫(yī)首診,只有皇后這一胎是他第一個摸出的滑脈。 冥冥中,一切都是天意,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這樣說來,夏太醫(yī)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即日起,準胡院政告老,由夏太醫(yī)接任院政之職?!?/br> 胡院政沒想到幸福來得這樣快,都不用人扶了,自己跪下謝恩。 夏太醫(yī)整個人都懵了,就好像馬上要秋后問斬,忽然被人告知朝廷大赦天下。他不但被赦免,還升官了。 最后夏太醫(yī),不,現在已經是夏院政了,還是被胡院政扯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慌忙跪下謝恩。 就在胡太醫(yī)笑得見牙不見眼,把以后的退休生活都規(guī)劃好了的時候,聽皇上又道:“朕把皇后腹中的嫡子交給二位了,望二位盡心盡力,?;屎竽缸悠桨病!?/br> 胡太醫(yī)才自己站起來,又被人扶著顫巍巍跪下了:???他不是退休了嗎?怎么還有他的事? 皇上言出法隨,皇上說是嫡子,將來若生出個公主,夏院政跪著都沒起來:這個官非升不可嗎? 郝如月瞧著皇上忒不講理,兩個太醫(yī)也忒可憐,轉頭問皇上:“若臣妾沒生出嫡子,只生了公主,皇上當如何?” 胡太醫(yī)夏院政:皇后娘娘圣明! 康熙一擺手:“朕有預感,準是個嫡子?!?/br> “……” 郝如月追問:“萬一呢?皇上就不喜歡了?” 他的女兒,他怎么會不喜歡,康熙看向皇后:“你生的,朕都喜歡。” 屋中所有人,包括太子:好rou麻。 額娘不是后宮第一個遇喜的妃嬪,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汗阿瑪心中應該有數。 太子在心里長出了一口氣,剛才與汗阿瑪正面硬剛,他腿都是軟的。 這會兒塵埃落定,已經很晚了,太子帶頭離開,胡太醫(yī)和夏院政也相互攙扶跟著走了。 眾人散去,郝如月按規(guī)矩提醒:“臣妾遇喜,皇上是不是應該查一查彤史?” 查過彤史,才算過了明路。 康熙命人拿來彤史,隨手翻了翻便吩咐記檔。郝如月身為皇后,也不是第一次見彤史,卻是第一次見皇上這樣敷衍地翻看。 等人走后,郝如月問:“皇上可看清楚了,是哪一次懷上的?” 彤史上記載了后宮妃嬪侍寢的時間,一旦妃嬪有孕,翻閱彤史并記檔,便算過了明路,也就是皇上認下了自己的種。 另外彤史還有一個作用,便是估算預產期。 古代沒有精密儀器進行準確估算,只是太醫(yī)通過診脈來進行人工預估,多多少少會有些偏差。 不是郝如月信不過太醫(yī),主要是她兩輩子初次有孕,心中忐忑,凡事都想親力親為,生怕出現差池。 畢竟后世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走一遭,更不要說沒有剖宮產的古代了,搞不好就是地府單程游。 太子還未成年,自己的好日子也才剛開始,郝如月可不想像上輩子那樣,功敗垂成。 這一世,她要穩(wěn)穩(wěn)地走,一步一個腳印,把每個腳印都踩實。 剛才翻閱彤史,康熙只是隨手一翻,看都沒看:“不必看彤史,朕相信皇后?!?/br> 在他的精心呵護之下,皇后身邊別說男人,連太監(jiān)都不敢靠近。 郝如月苦笑:“……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想估算一下預產期。” 康熙大包大攬:“這個好辦,明日朕親自估算,算完告訴你?!?/br> 梳洗完,躺在床上,大約下午睡得太多,郝如月破天荒失眠了,這才想起自己應承太后的事還沒辦。 她小心翼翼翻了個身,面對皇上,拋磚引玉:“臣妾算著,這個孩子應該是去冬狩的路上有的,是在馬車里那一次?!?/br> 只是那次的具體日期,她記不得了。 不過不要緊,彤史上都記著呢。 她用這個話題作為開頭,目的不是推算產期,而是引出冬狩,從而順勢將話題引到蘇迪雅身上。 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差人問過顧問行,皇上對蘇迪雅厭惡至極,連太皇太后和太后求情都不好使。 郝如月對此也沒把握,只不過從前承了太后諸多照拂,太后難得求到自己一回,她沒辦法拒絕。 康熙也沒睡,這段時間忙到不分晝夜,身體很累,腦子卻停不下來。 皇后有孕,他本來不該宿在坤寧宮,尤其是在身體極度壓抑,渴望釋放的時候。 可皇后腹中懷著他的骨rou,都這個時辰了,他該留下給皇后暖被窩,順便安撫皇后第一次遇喜的緊張情緒。 當暖過被窩,將皇后摟在懷中,撫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康熙就后悔了。 第107章 和諧 懷里摟著人,腦子說老夫老妻了,不至于吧,身體卻誠實地起了反應。 康熙放開郝如月,輕輕翻過身說:“不早了,睡吧。” 在圍場的時候,如月總是困倦,回宮之后也是一樣,康熙以為她很快就會睡著。 然而并沒有。 人不但沒睡,還舊事重提,引誘他。 好吧,對方只是在預估產期,是他情難自禁被引誘了。 這時候,他裝睡吧,也許如月以為他睡著了,很快也會睡去。 結果對方鍥而不舍,從身后貼上來:“皇上,你睡著了嗎?” 觸碰到她玲瓏的曲線,再聽她講到這個孩子的緣起,康熙閉了閉眼。 閉上眼,眼前全是那夜在龍攆上的情景。 深夜,馬車,互相依偎,親吻,深入淺出,節(jié)奏韻律配合得天衣無縫。 那時候他忽然理解了商紂王,什么朝政,什么社稷,什么黎民百姓,他連最熱衷的冬狩都不想去了。 彼時彼刻,他只想要酒池rou林,在摘星樓上與她抵死纏綿。 “皇上,你還好吧,為什么不說話?。俊焙氯缭滦睦镅b著事,認真觀察起身邊這個男人,聽見他呼吸一緊,深深吸氣,又輕輕吐出,哪里有半點睡著的樣子。 他沒睡,為什么不說話?而且他剛才的呼吸頻率,讓郝如月莫名想起了穿越前被各種儀器包圍的爺爺。 不會是心梗或中風了吧? 歷史中的康熙皇帝還算長壽啊,怎會這樣? 郝如月心中一陣狂喜,太子要提前繼位了嗎?她要當太后了?可想到太子今年才七歲,又惆悵起來。 康熙八歲登基,從兒皇帝到假親政,再到真親政手握天下,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