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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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更深人靜的雪后夜,天幕黑得像一灘濃稠的墨汁。 廊下幾盞青燈映出光束,可見細細密密的雪霰紛飛,冷得侵肌入骨。 謝衡之的步子邁得又快又穩(wěn),臉色卻很沉,讓懷里的亦泠不敢動彈。 東廂房到寢居的路程其實不長,平日里幾步路便跨了過來。 只有今晚,這段路似乎格外漫長。 還好剛才外頭沒什么人,只三兩守夜的奴仆,見謝衡之抱著亦泠回來,紛紛垂首斂目,不敢多看。 待進了屋,謝衡之將裹在被褥里的亦泠輕緩放到了床上。 他彎下腰時,呼吸與體溫都在頃刻間圍裹纏繞在亦泠頸間,讓她本就僵硬的身子繃得更緊。 直到身體平平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床上,亦泠立刻就想朝里挪。 可謝衡之沒有起身。 他依然俯身著,一手撐著床榻外緣,另一手撐在亦泠耳邊,將她死死圈在自己身下,動彈不得。 亦泠雖蜷縮在被褥里,也不得不抬眼直面謝衡之。 他的臉龐近在咫尺,在這安靜的屋子里,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沒有話要和我說?” 喝了酒的謝衡之明明面帶酡色,聲音卻比平日里更沉,好似整個人都沉甸甸地壓在亦泠身上。 她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即便渾身都輕輕戰(zhàn)栗著,卻依然閉口不言。 “商亦泠,我與你并非普通夫妻,乃是圣上親口賜婚?!敝x衡之兩眼緊盯著她,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若非覆地翻天,你生是我的妻,死也將與我合葬,絕無二種可能?!?/br> 許是因為一整天都沉陷在謝衡之似乎喜歡她這件事的震撼中,亦泠一時間沒理解到謝衡之的弦外之音,只聽見了字面意思。 羽睫輕顫,她艱難地擠出一句應答。 “所以呢?” “所以?” 謝衡之笑得毫無溫度,“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必須瞞著我?” “……” 原來他是在說這個。 亦泠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哎不對—— 他都明擺著看出她藏著秘密了,自己到底在僥幸什么? 這二者與她而言都是滅頂之災好嗎! 恐懼卷土重來,亦泠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再感知到謝衡之與她近乎交纏在一起的呼吸,她心虛地別開臉,并伸手推了謝衡之一把。 “你先別這么看著我。” 結果謝衡之紋絲不動,亦泠只好貫徹抵死不認的原則。 “我能有什么秘密瞞得過大人?我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在上京又舉目無親的女——” 謝衡之突然伸手捏住了亦泠的下頜,打斷了她的胡言亂語。 “不說?”他手上用了幾分力,掰過了亦泠的臉,逼她直視自己,“別等我親自查出來?!?/br> 有那么多無法掩藏的天然破綻,亦泠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完美扮演商氏且不讓謝衡之起疑。 她能死鴨子嘴硬的底氣無非就是此事的真相唯有天知地知,若她不說,謝衡之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到這種神鬼不測的事情。 誰能證明她不是商氏呢? 除了她自己,絕無一人。 “你要查便去查好了,我聽都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要我承認什么好?” 半明半暗的床幃里,他的面容輪廓模糊不清,只有目光依然明銳。 “好一個聽不懂。” 他涼涼聲音落下,亦泠看見他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 面對逼問猶可虛張聲勢,可他每每盯著自己一笑,似乎就能輕而易舉摧毀亦泠肆無忌憚的底氣。 她抿緊了唇,即便下頜還被他捏著,也強行閉上眼睛別開臉,雙手在被褥里攥得死死的。 能感覺到謝衡之的視線還落在她的臉上,亦泠一動不動,斂聲屏息地注意著謝衡之的動靜。 許久,他依然沒有起身,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卻輕輕嘆了口氣。 亦泠感覺到來自他的那股鉗制的氣勢似乎就隨著他這聲嘆息消融了。 她不由得用余光覷了眼謝衡之。 這一回眸,冷不丁就對上他的目光。 心頭七上八下之際,卻聽他輕聲問:“還難受嗎?” “???” 亦泠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一直在輕顫。 這個男人真的好像有病,明明上一刻還劍拔弩張,一轉眼又好像消了氣。 “沒、我沒事。” 謝衡之沒再說話,逕直轉身朝浴房走去,抬手抽開了腰間的革帶。 在極致靜謐的冬夜里,他寬衣的窸窣聲響仿佛穿過了浴房的圍屏,在亦泠耳邊細細摩擦。 她挺過了謝衡之的質問,另一種危險又接踵而至。 隨著瀝瀝水聲響起,亦泠的臉龐深陷在軟枕里,面朝著床內墻垣,渾身的發(fā)熱并沒有因謝衡之的歸來而緩解,反而有加劇的跡象。 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在謝衡之踏出浴房的那一刻幾近停滯。 直到他如往常一樣躺下—— 沐浴后的清冽氣息在夜色里浮動,輕盈地縈繞在亦泠鼻尖。 等了許久,不見他有任何動靜,一派風平浪靜。 亦泠側了側身,窺覷著謝衡之。 “你就睡了?” 被逼問的時候視死如歸,稍微兇點兒又渾身打哆嗦。 他還能有什么法子? 謝衡之動都不動一下,呼吸依然平靜。 頓了片刻,才道:“你還想做什么?” 亦泠在夜色里眨眨眼。 “我?我沒想做什么啊?!?/br> “那就睡吧?!?/br> 謝衡之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疲憊,“我很困?!?/br> 亦泠:“……噢。” 夜深人靜,唯聞夜漏更更聲。 亦泠數著謝衡之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確認他熟睡后,才敢閉上眼睛。 - 但這一夜亦泠還是夜不成寐輾轉難眠,倒是謝衡之黑甜一覺到了卯時。 起床后他便循序盥漱,一切如常。 床榻上的亦泠悄悄睜眼,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一整個提心吊膽。 直到他更衣入宮。 原本以為他動了心思,在床榻之上少不得有些親密行為。 難不成是自己會錯意了? 另一邊。 謝衡之剛踏出寢居,利春就跟了上來,低聲道:“大人,已經全部排查過了。” 謝衡之腳步放慢,示意他說結果。 “自夫人嫁來上京,到那次落水,府里的戒備絕無疏漏,也從未有過可疑的人進出?!?/br> “夫人本就很少出門,每次也都有護衛(wèi)跟著,從未離開過視線,也幾乎不與旁人接觸?!?/br> “落水昏睡的那一個月,更是時時刻刻被人守著,從未挪動過?!?/br> 這個結果其實在謝衡之的意料之中。 他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在他掌權的上京大變活人且做到水過鴨背,無跡可尋。 而且她的臉還是那張臉,如假包換的商亦泠,世上絕無第二個。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謝衡之心里那一絲疑慮打消,再停下腳步回望那間亮著燈的屋子時,神色松了許多。 其他的,便隨她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