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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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泠探頭看了半晌,看不出個所以然,連忙讓錦葵去打聽打聽。 不消片刻,錦葵就帶著消息回來了。 “夫人,好像是薛指揮使的母親和亦尚書一家起了爭執(zhí)?!?/br> 薛指揮使? 聽到這個名號,亦泠忽然有一股恍然若夢的感覺。 她的生活中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出現(xiàn)這個人,久到她快忘了,這個就是她上一輩子總算成功嫁了出去的夫君薛盛安。 可新婚那天,薛盛安被謝衡之調(diào)離上京,薛家人將她趕回娘家,亦泠便當他們都死了,想著這一輩子跟他們再不會有什么瓜葛。 亦家雖然把她送去了慶陽,但心中也跟她一樣厭棄薛家,如今怎么會在大門口起了爭執(zhí)? “怎么回事?” 見錦葵懵懂地眨著眼睛,亦泠心中一涼,“你不會就只打聽了這些吧?” 錦葵:“……” “……哎,罷了。” 沈舒方在一旁好笑地看著主仆倆大眼瞪小眼,一揮手,派了自己的人出去。 不一會兒,她的婢女便回了馬車,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詳細道來。 眾人皆知,薛盛安當初要娶亦泠就是不顧寡母反對一意孤行,等他出征東南,薛母立刻耍橫將亦泠趕回了亦家。 直到幾個月前,亦泠的遺物被送回上京,圣上親賜了牌位,薛母也裝聾作啞,只當自己兒子根本沒有娶過這個老婆。 原因自然是那些年上京人人猜測,謝衡之對亦家女兒愛而不得。 可這幾日,整個上京都在議論,謝衡之對他的妻子商氏是如何的情深義重。 聽人說他在周老太太壽辰當日,親口承認了他們家里一切都是“夫人說了算”,后頭還為了她夜闖鈺安公主的合歡殿。 整個大梁王朝,就沒有出過如此一往情深的男子! 輿論由此又變了。 想來也是,謝衡之此人怎么會喜歡亦府那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嬌小姐呢? 其中定有什么誤會。 于是薛母一思忖,是這個道理。 再想到亦泠那御賜的牌位,可是天大的榮耀啊。既然嫁夫從夫,這等榮耀又怎能放在娘家?! 于是她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帶著奴仆便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亦府要“人”了。 本來這種不要臉面的事情說出去都要遭人笑話的,可薛母是什么人,她就沒要過臉面。 和亦家這種高門大戶不同,薛母本是一個鄉(xiāng)野寡婦,在當?shù)厥浅隽嗣臐娖o賴。偏偏人有時運,那年圣上東游,江上起了百年難遇的風浪,圣上連同侍衛(wèi)都一起被卷入了水里。 善于水性的河工薛盛安躍入水中救起了圣上,自此一躍龍門成為御前侍衛(wèi)。貼身保護圣上三年后,扶搖直上成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 是以薛母一個獨自拉扯兒子長大的寡婦從來沒被什么所謂的體面束縛過,她帶著人直直闖入亦府,抱著亦泠的牌位就要走。 亦家人何時見過這種場面,等人都走到了門外,才反應(yīng)過來,帶著家丁追了出來。 于是上京里兩大戶人家就這么沒臉沒皮地當眾吵了起來。 這個時候,亦泠和沈舒方乘坐的馬車也低調(diào)且順利地駛到了亦府一側(cè)的空地里停著。 此處隱秘不招人顯眼,卻又能清晰地聽清楚當事人說的話。 亦泠以手撐額,冷眼看著她的親生父母和婆母為了她的牌位而爭得臉紅脖子粗。 “自古女子出嫁從夫,自此就是夫家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你女兒也是我薛家的人,你們霸占了牌位不歸還,竟還有理了?” 薛母個頭小,發(fā)間戴的金銀朱釵可不少。這才剛立冬額上就戴了件海獺皮做的臥兔兒,配上她飛揚跋扈的表情,看著十分滑稽。 而且她也不在乎圍觀的人是否把她當作了笑話看,緊抱著牌位就往皇宮的方向一指。 “有本事便去報官,即便是告到圣上面前我這個孤寡老婆子也是有理有據(jù)!” 亦家那邊,亦夫人是名門閨秀,死也不可能和人當街大吵,被婢女們攙扶著站在一旁,臉上漲紅要暈不暈的模樣。 亦尚書又是個讀書人,更不會上手去搶牌位,只是讓人攔住了薛母,然后站在階上義正詞嚴地講大道理。 “豈有此理,當初新婚第二天你就將我女兒趕了回來,自那時起我女兒便沒了夫家,只是我亦家人!死也是我亦家鬼!” 亦泠換了只手撐著額,嘴角噙著淺淺的弧度。 也不知她的爹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自己有沒有相信。 那頭薛母聞言,忽然又變臉如變天一般笑了起來。 “親家公說的這是什么話?那能叫趕嗎?我是體恤泠兒嬌弱才讓她回娘家的休養(yǎng),我只是怕我這鄉(xiāng)野村婦養(yǎng)不好她的千金之軀,怎的好心倒變成驢肝肺了?” 她抱著牌位,搖頭晃腦道,“何況我兒和泠兒可是明媒正娶拜了堂的,至今婚書還在我府上呢,亦大人說不認就不認,可有休書或者合離書?” 亦尚書被她氣得頭昏腦漲,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指著她的面門。 “你!你!” “一個寡廉鮮恥,一個虛偽作假,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當真以為外人都忘了當初你們兩家是怎么對待那亦小姐的嗎?” 沈舒方冷冷說完,正想尋求亦泠的認同,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身旁空了。 人呢? 在沈舒方自言自語的時候,亦泠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下了馬車。 “其實此事也不難解決,何苦要亦尚書和薛老夫人如此費神爭執(zhí)呢?” 她攏了攏披襖,抱著手爐,在錦葵的攙扶下款款走向亦府大門,“不如讓我來想個辦法,如何?” 亦府大門猶如菜市一般的喧鬧氣氛在亦泠出現(xiàn)后陡然一變。 百姓不知這華服女子是誰,只巴巴地張望著她天人一般的美貌氣度。 薛老夫人也沒見過她,抱著牌位退了一步,警惕地問:“你是誰?” 亦泠沒理她,只是看向亦尚書夫婦,朝他們笑。 夫婦倆當即反應(yīng)過來,亦泠一定是來幫忙的,連忙恭敬地見禮。 “既有謝夫人主持公道,那就請薛老夫人好好聽著,這牌位應(yīng)當屬于誰家!” 薛老夫人聽到“謝夫人”三個字,又見亦尚書夫婦對這個年輕女子如此恭敬,臉色當即白了一瞬。 她訕訕一福,顫聲道:“原來是謝夫人,老婆子我失禮了?!?/br> 說完她抬頭覷了對方一眼,小心翼翼問道:“這等家務(wù)事,怎好勞煩謝……” 亦泠不等她說完,忽然伸出手。 薛老夫人已經(jīng)從亦家的態(tài)度看出了眼前這個貴人和他們是一伙兒的。 可恨她搬不出更厲害的靠山,只能咬著牙,戀戀不舍地把牌位給了亦泠。 亦泠接過后,倒也沒說話。 她只是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平平無奇的木制牌位。 若不是“御賜”,恐怕它現(xiàn)在就是一個豬嫌狗不愛的晦氣東西,不知被丟在哪個犄角旮旯吧。 亦泠就這樣凝望了許久,周圍的人也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她忽然松手,將牌位丟到了地上。 眾人一驚,特別是亦尚書和薛老夫人都慌得要立刻彎腰去搶牌位時,亦泠忽然轉(zhuǎn)身,從一旁侍衛(wèi)的腰間抽出了一把刀。 她深吸一口氣,眾目睽睽之下,大力砍向了那塊牌位。 “匡當”一聲,整條紅照巷似乎都凝固了。 亦泠砍完牌位,竟有一陣眩暈,拎著刀后退了兩步,才盯著地上的殘跡慘然一笑。 她從未有過如此暢快的時候。 薛家給的屈辱,爹娘給的絕望,都隨著這一刀,被砍碎在了風里。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都在幫她,這一刀砍得又準又穩(wěn),把牌位砍成了均勻的兩半。 待眾人回過神,一片嘩然。 沈舒方也是這個時候跟過來的,饒是堂堂太子妃也沒見識過這場面。 但她雖然不理解,卻堅信—— 商大才女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沈舒方只懵了一下,隨即拍著掌,高聲說道:“謝夫人不愧是我大梁第一才女,這個法子真是妙啊!” 亦尚書夫婦和薛老夫人都還沉浸在牌位被砍的震撼中,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太子妃駕到。 亦尚書還算鎮(zhèn)定的,只是瞪大了雙眼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那薛老夫人已經(jīng)哭喊著撲了上去,嘴里叫嚷著“我的兒媳喲”! 許久。 亦尚書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怒目圓瞪,語言卻還竭力克制。 “這、這可是御賜的牌位!” “亦大人是有意見嗎?” 亦泠盯著地上的牌位,絲毫不慌。 既然某人連御生的公主都敢硬剛,多背負一個御賜牌位的麻煩應(yīng)該不算什么吧? 她云淡風輕地說:“那你去找我夫君理論吧?!?/br> 亦尚書:“……” 第20章 反正麻煩都推到謝衡之身上了,亦泠也沒什么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