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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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之畔,扁舟內(nèi)亮著一點燭火。 相距十步時,燕雪客站定,長揖為禮:“朝幫主。” 朝輕岫立于甲板上,依舊白袍淡淡,神態(tài)十分溫文,見到來人,也是向前一揖:“暌違數(shù)日,今又重見,想來燕大人一定是覺得施州風(fēng)土宜人,才肯時常駕臨?!?/br> 其實任憑誰在旁邊,都會覺得朝輕岫此人行止十分雋雅平和,比起江湖幫主來說,倒更有文士風(fēng)范,燕雪客卻總能從對方面孔上,看出一點孤秀高峙的鋒銳之氣。 仿佛名劍出鞘,不斬人頭不肯歸。 燕雪客:“之前楊捕頭與袁縣丞的案子,蒙朝幫主相助,目前就算是了結(jié)了?!?/br> 朝輕岫唇角翹起:“那就恭喜燕大人?!?/br> 她聽到“算是”二字時,目光微微一動。 燕雪客:“被捉住的‘春石’是朱蛾中的一員,她地位低,只懂一些喬裝變聲的本事,平常不過聽令行事,幫著傳遞些消息而已。至于那位陳主簿,被捕之后,雖然承認是自己買兇殺人,卻始終不肯吐露原因,如今已在獄中自盡?!?/br> 他早就覺得袁中陽之死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畢竟尋常刺殺,實在用不著請朱蛾的人動手。 六扇門中高手不少,雖然如今清流稍占上風(fēng),孫相也在里面安插了不少眼睛,加上此案算不上重大,花鳥使們不至于時刻盯著犯人不放,于是過了幾日,陳霖天就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獄中。 燕雪客事后去看過,確認了陳霖天并非他殺,只得以畏罪自盡結(jié)案,并增添了對于朱蛾的懸賞。 朝輕岫將長篙遞給燕雪客,后者持篙在河中一點,水波悠悠蕩開,扁舟飄向河心。 今夜無雨,岸邊的漁火一點接一點地熄滅了,朝輕岫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魚竿,坐在船邊垂釣。 她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卻沒有任何動靜,朝輕岫沉下心來感受周圍尤其是水面下的情況。 修煉內(nèi)功后,她的聽力變得更加敏銳,在傾聽水下聲音時,經(jīng)常會有種自己也沉入河中的感覺。 應(yīng)律聲私下曾評價過朝輕岫,說她習(xí)武的資質(zhì)不算第一流,悟性卻出奇的好,想法更是天馬行空,不拘一格。 ——對于最后那句評價,朝輕岫的感想是這跟她自身無關(guān),主要是在穿越前,時常能接受各種文藝作品的熏陶。 水下與陸地上不同,聲音的傳播更快也更朦朧,朝輕岫感受著水下的動靜,最終遺憾發(fā)現(xiàn),周圍的河魚對自己放下的魚餌沒有任何興趣。 可能是經(jīng)常有人來涌流灣垂釣,本地魚已經(jīng)鍛煉出了警覺性,也可能是她用豬皮、白糖、面粉、甘草、龍葵制作出的本土果凍不但不受人類的歡迎,也不受河魚的歡迎。 豬皮是用來提供膠質(zhì)的,龍葵則是作為水果被加入了其中,可惜做出來的成品,與朝輕岫記憶里的果rou果凍相去甚遠。 朝輕岫琢磨著下次應(yīng)該少加點面粉,然后默默地收回魚竿,假裝無事發(fā)生。 燕雪客安安靜靜地等在旁邊,看見朝輕岫將不知名的毒藥丸子掛在魚鉤上,放入河中測試藥性,隨后不出意外地引起了河魚的潰逃。 等到朝輕岫成功結(jié)束了此次試藥,燕雪客才道:“這些日子在下一直在想袁縣丞一案,有件事情卻始終想不明白,就是陳霖天為什么要殺袁縣丞?” 朝輕岫隨口:“有緣故的殺人動機大致可以分為兩種,因為情感,或者因為利益。因愛生恨或者報仇雪恨都算第一類,為錢為名都算第二類?!毕肓讼?,道,“當(dāng)日袁縣丞身死,清流出身的楊捕頭險些被當(dāng)做真兇緝拿歸案?!?/br> 栽贓陷害,自然也算是為了利益。 燕雪客:“可為什么是袁縣丞?”又道,“想要陷害楊兄弟,殺害旁人也可,還比殺害袁縣丞更加容易。” 畢竟袁中陽學(xué)過武功,殺起來并沒那么容易。 而且此人算是孫相門生的門生,平時也沒聽說他做過什么背叛孫相的事情。如果說想要陷害楊見善必須找一個有品級在身的人,那么干掉縣衙內(nèi)的其他官吏也同樣能達到目的。 正因如此,燕雪客想不明白陳霖天非要殺害袁中陽的理由,根據(jù)他調(diào)查出來的結(jié)果,兩人不但沒什么私怨,反而因為袁中陽待人客氣,關(guān)系還挺好。 朝輕岫自然明白燕雪客的意思,聞言笑了笑道:“也是。” 燕雪客:“除此之外,袁縣丞的案子中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究竟是誰在楊兄弟的酒水里做了手腳。” 楊見善與袁中陽喝了酒后,直接一覺睡到大天亮,連旁人在自己身邊行兇的動靜都沒聽見。 他功夫好,又是六扇門出身,就算睡夢中也該保持一定的警覺。按照燕雪客的看法,楊見善之所以對晚上的事情一無所知,只能是被人下了黑手。 燕雪客回京后,特地去拜訪了卓希聲,后者的看法也是如此——當(dāng)日楊見善喝的酒里,應(yīng)該被人加了料。 朝輕岫眺望河水。 燭光溫柔地散落在河面上,仿佛是一團揉碎了的星輝。 燕雪客:“當(dāng)日袁縣丞等人都在一塊喝酒,酒是隨意拿的,從徐姑娘后來的描述看,那時候的酒水還很正常?!庇值溃芭R到散場時,楊兄弟跟袁縣丞隨意挑了些酒帶回到院子里繼續(xù)飲用——仆人沒條件預(yù)知那些酒水會被帶走,所以只有他兩人有機會做手腳。 “如果下手的人不是楊兄弟,就只有袁縣丞自己了。” 朝輕岫靜靜聆聽,沒有打斷燕雪客的講述。 她眺望遠處的河面,此刻夜色已深,河水的顏色也變得黑沉沉的。 燕雪客:“此事卻還有一點違和——就算袁縣丞受命對付楊兄弟,也犯不著自盡來陷害他?!?/br> 何況最終還沒能陷害成功。 燕雪客每每思及此處,心中就隱覺不安。 朝輕岫聲音令人聯(lián)想起春雪,清越中又帶著一點涼意: “所以燕大人是怎么想的?” 燕雪客:“也許,陳主簿買兇殺害的目標(biāo)并非袁縣丞,那么一切就能說得通了?!?/br> 離河岸已經(jīng)很遠,聲音很輕微,像是冬日里呼出的白色水汽,在風(fēng)中飄一下就消散了。 朝輕岫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目光一霎不霎地看著燕雪客。 今日的夜色并不深沉,天上明月與河上燈燭交相輝映,顯出一種織錦般的燦爛,然而這兩種光芒都未能映在她的眼中。 朝輕岫凝視燕雪客片刻,她唇角的笑意緩緩變深,看起來與平時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 “燕大人的想法倒也很有意思,六扇門果真藏龍臥虎。” 第98章 燕雪客:“朝幫主也覺得燕某所言有理?” 朝輕岫頷首:“當(dāng)然有道理?!?/br> 她凝視著燕雪客, 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片刻后似是做出了某個決定,溫和道:“既然袁縣丞原本并非兇手的目標(biāo),那么燕大人是否想過, 兇手真正的目標(biāo)又會是什么人?” 燕雪客抿唇, 然后道:“確實想過?!?/br> 懷莼莊內(nèi)人員有限, 這個結(jié)果也并不難得出。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投注在朝輕岫身上, 后者卻似毫無察覺。“朱蛾之所以需要派假春石傳遞消息, 是因為被害人晚間的住處一直沒有確定, 如此一來,可以確定陳主簿的目標(biāo)就在當(dāng)日同住懷莼莊的客人里面。” 朝輕岫的聲調(diào)一若平日,如果燕雪客旁觀過她給楊見善解釋案情, 必然會覺得朝輕岫此刻的神態(tài)十分眼熟。 平和友善中, 又帶著種若有若無的引導(dǎo)感。 朝輕岫:“袁縣丞對酒水做手腳,應(yīng)該不是為了殺害楊捕頭, 否則第二日立刻就會因為一塊飲酒而受到懷疑。倘若一切按照正常的計劃發(fā)展, 袁縣丞并非兇手目標(biāo),也沒在夜間出事,那么楊捕頭就會在院子里安安靜靜睡到第二天。作為習(xí)武之人, 他在不知道自己中招的情況下, 會認為自己夜間依舊保留著足夠的警惕性?!彼龥]有繼續(xù)往下說, 而是問道,“燕大人覺得這意味著什么?” 隨著她的講述,事件的真相仿佛一塊經(jīng)歷清水沖洗的舊陶片, 逐漸顯露出了本來的姿態(tài)。 燕雪客:“意味著袁中陽可以讓楊兄弟證明,昨晚自己這邊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br> 一般來說, 江湖高手在飲食上中招后,第二天會有所感覺,所以袁中陽將手腳動在了酒水里,那么第二天楊見善就算覺得有些頭暈,又發(fā)現(xiàn)自己睡得比以前熟,也只會覺得是略多飲了兩杯酒。 而且以楊見善的酒量,不會因為多喝了些酒水,夜間就無法察覺到外界變化。 朝輕岫:“既然楊捕頭需要充當(dāng)證人,那他自然不是兇手的目標(biāo)。再看莊內(nèi)其它住客,在下并未飲酒,夜間一直足夠警覺,非曲更是失眠了許久,而且我們倆都學(xué)過武功,沒那么容易被暗殺。” 燕雪客默然片刻,道:“所以兇手原本要殺的人是韓縣令。”接著,他終于說出了徘徊在心頭的答案,“無怪乎事后找不到陳霖天殺害袁縣丞的動機,因為此事本就不是陳霖天買兇殺人,而是他與袁縣丞合謀,買兇殺害韓縣令。韓縣令死后,袁中陽就會接管郜方府,這個案子也就由他處置,假以時日,一定能成為當(dāng)?shù)乜h令?!?/br> 朝輕岫微笑:“當(dāng)日在下懶得走太遠,就在韓縣令的院子里湊合了一晚上。現(xiàn)在看來,倒是運氣不錯?!?/br> 可能是因為河風(fēng)太涼,在聽到“運氣不錯”四個字時,燕雪客莫名感到了一種輕柔的、無處不在的、卻極其容易被忽略的殺意。 那些殺意就像蛛絲,不知什么時候便會悄無聲息地黏到目標(biāo)的衣角上。 燕雪客忽略掉心中的異樣,繼續(xù)往下推測:“如果韓縣令身亡,袁縣丞會想辦法將朝幫主定為殺人兇手罷?” 就像楊見善能給袁中陽作證一樣,袁中陽也會給楊見善作證,剩下的人里,朝輕岫的武功比徐非曲,最有可能被懷疑為兇手。 而且哪怕是徐非曲,她也有著朝輕岫下屬的身份。 如此栽贓,也是孫相門下的一貫套路了。 朝輕岫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面前的人:“看來燕大人對袁縣丞的印象不算良好?!?/br> 燕雪客:“他雖果斷,可惜不夠聰明?!庇值?,“袁縣丞處心積慮想要解決上司,最終自己卻變成了被殺害的對象。” 朝輕岫聲音很輕緩:“世上豈有十全十美之事。就算是積年的老殺手,也難免會有疏漏。我的運氣好,袁縣丞的運氣自然有些不大妙。” 燕雪客贊成:“袁縣丞的運氣確實不如何?!庇值?,“而且燕某曾聽楊兄弟提起一件小事——當(dāng)日韓縣令有些喝醉了,走路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女使。” 朝輕岫負手而立,靜靜看著燕雪客。 燕雪客發(fā)現(xiàn),自拙幫的幫主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朝輕岫溫聲:“韓縣令身無武功,又多飲了兩杯,行動時自然有些踉蹌。” 燕雪客:“確實如此,韓縣令喝了酒,所以縱然她撞到人,一切也沒甚不合理之處,否則袁縣丞當(dāng)時便會察覺?!庇州p聲道,“當(dāng)日徐姑娘也喝的不少,若是韓縣令未曾撞上旁邊的女使,那么徐姑娘說不定便會撞上?!?/br> 朝輕岫微微一笑:“她當(dāng)時也喝了不少酒,就算行動不穩(wěn),旁人顧念非曲酒醉,也不會因此見怪。” 燕雪客是個愿意花心思的人,雖然袁中陽一案的兇手很快落網(wǎng),他卻沒忽略自己心中那點不對勁的感受,回去后不斷翻閱卷宗,又詢問楊見善,終于將所有細節(jié)全部梳理得一清二楚。 那天韓思合撞掉了假春石手上的東西,徐非曲趕緊過去,幫人撿了回去。 并非所有暗中的行為都會留下痕跡,就像沒人會知道,徐非曲在幫著撿東西的時候,是否曾偷偷做了什么。 朝輕岫早就知道陳霖天具有嫌疑,那么徐非曲很可能從幫主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當(dāng)日袁中陽需要拖住楊見善,所以買兇的事情就由陳霖天負責(zé)。 那一晚上,最后點菜的人是陳霖天,據(jù)楊見善所說,這位陳主簿勾選菜色花的時間有些長。 燕雪客猜測,“殺掉住在丹楓苑中的客人”就是陳霖天給出的消息。 隨后假春石從陳霖天手上接過菜單,準(zhǔn)備將消息傳遞出去。 如果不是撞了那一下…… 燕雪客閉上眼,似乎看見了徐非曲拾東西的時候,悄悄將朝輕岫所選的丹楓苑上的記號抹去,然后重新再袁中陽選擇的金杏苑上做了標(biāo)記。 雖然當(dāng)時金杏苑內(nèi)有兩個人,不過通過院落選擇記錄就能知道,袁中陽才是這個院子的住客,楊見善只是客人。 而且那天晚上,朝輕岫未必沒有悄悄過去金杏苑中看上一眼。 雖說有頻繁起夜的韓思合為證,然而朝輕岫是內(nèi)家高手,又學(xué)過醫(yī)術(shù),她想讓韓思合何時醒來,便能讓韓思合何時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