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霉點
后來班主任叫來了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一進來就和地主打了招呼,他倆明顯就早已認識。教導主任說,這件事我也有錯,說到底我也是偷了地主的東西,兩人都有錯,我就不要追究了。 這件事就過去了,齙牙每次看見我,都齜牙切一聲。 他說我只是個會告老師的慫婊子。 自那天之后,齙牙是不在學校里面?zhèn)魑业氖虑榱?,但好幾次,我在筒子樓樓下拐彎處,看到了陰著臉抽煙的他?/br> 他就像只惡心的蒼蠅,總是蹲在角落里,直勾勾盯著我。 他是想——報復我和我哥。 今天我上廁所回來,突然發(fā)現(xiàn)教室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以為我走錯了教室。跑出去看了一下,確定是我的班級,再走進去,發(fā)現(xiàn)教室里還是空無一人。 桌子上都擺著上節(jié)課用過的課本,名字都是同學的名字,我坐到我的座位上,看到黑板上寫的這節(jié)是數(shù)學課。 上課鈴聲響了,我打開了數(shù)學課課本,等著老師來。 我等到隔壁班的英語大朗誦都開始讀課中第二遍,一向從不遲到的數(shù)學老師還沒有來。 教室里空空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再次走出教室,看了下牌子。 是高二5班,是我的班級。 那為什么教室里只有我一個人? 走廊上空蕩昏暗,我攬著書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我等到還有五分鐘下課了,數(shù)學老師還沒有來。 樓梯間傳來女生說話聊天的聲音,我望著教室門口,看見兩個同班的女生走了進來。 她們手上拿著冰棒,嘻嘻哈哈說,剛剛體委的排球打得好好。 是吧,我也好想跟他一個隊伍,而且他打排球的動作好帥! 對對……下次我們一起和他組隊…… 桌子上的數(shù)學課本要被我折爛了。 我的鼻子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口腔干澀,我有些難以呼吸。 這節(jié)數(shù)學課改成體育課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我開始觀察著班里的同學,我見著他們拿出什么課本,我再拿出什么課本。 我害怕老師再改課,沒人告訴我,我只能被挨罵。 今天我看著下午第一節(jié)是體育課,我午休完就下去等排隊了。 11月的中午不算熱,我穿著外套坐在平常我們排隊的那個地方,上課鈴聲響了,路上偶爾有幾個同學經(jīng)過。 他們都是跑著進教學樓的,我觀察他們,教學樓里沒有人走下來。 我趕緊跑回教室,果然,看到了坐得滿滿的同學。 英語老師已經(jīng)站到了講臺,我喊了聲報告,在她不滿的目光下走進了教室。 我坐到了我的座位上,拿出了英語書。 打開的那一頁上面好像濕了。紙張被滴上好幾顆水珠,水珠陷進了紙張,暈成了好大的圓圈。 我手撐著兩邊的太陽xue,擋住了同桌的目光。 沒人告訴我,這節(jié)體育課,臨時改成了英語課。 班主任又來找我談了一次話。 這次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她說我現(xiàn)在的成績已經(jīng)掉到邊緣了,再掉下去,是考不上大學的。 我聽著她說,我沒有說話。 期中考試后是家長會。 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開門的時候看到屋里燈亮了。 班主任通知開家長會的那天,我定了個凌晨一點的鬧鐘,等著我哥。 下了晚自習我洗完澡就睡了,凌晨一點鬧鐘響的時候,我是被嚇醒的。 我爬起來趕緊關掉鬧鐘,緊靠床頭板,拉起了棉被。 房間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四周很黑,我摸了一下我的旁邊,沒有人。 我哥他,凌晨一點還沒回來。 巨大的恐慌瞬間遍布我的全身,我握緊手機,四肢已經(jīng)涼得沒有了知覺。 我哥是被齙牙蹲到了?被齙牙報復了?還是我哥早已拋棄我,現(xiàn)在連我和他的家都不回了? 我發(fā)顫地點開手機,找到通訊錄,撥打了主頁里唯一的預存電話。 電話鈴聲在客廳里響了起來。 我趕緊拿著手機,拉開了房門。 客廳里很黑,窗外有一絲光線照進來。我看見桌子上的手機亮屏閃爍,末光照亮了沙發(fā)上躺著的高大男人。 他睡得很死,連手機鈴聲都沒聽見。 我輕輕走過去,打開了客廳燈。 我哥翻了個身。他抬手臂擋住光線,蹙緊眉頭繼續(xù)睡。 我走到他身邊,望清了他現(xiàn)在的憔悴模樣。 我哥現(xiàn)在就跟那些倒在街邊的醉漢一樣,胡子邋遢,一點都沒有了往日的風光。 我哥什么時候,頹廢成了這樣。 那個在我心目中憧憬的身影已經(jīng)慢慢消失,從而替代的,是一個被光線割裂的斑駁長影。 原來,光也會長霉點的。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哥的嘴巴也沒有那么好看了。 他的嘴唇有些粗糙了,最邊邊那,翹起了皮。 我哥的眼睛也不好看了,他眼睛下黑眼圈好重,重得有些發(fā)青了。 我哥的臉瘦了好多,我看見他嘴巴上有些長的胡渣,我哥看起來成熟了好多,他身上已經(jīng)少了曾經(jīng)的意氣風發(fā)。 我哥怎么,變成了這樣。 我攬起他走向浴室。 他嘴里還在嘀咕著,領導,真喝不下了。 我把他扔到了地上,他后腦勺撞到瓷磚,我見他眉頭緊皺了一下,扶住了頭。 我拿起花灑,對著他的臉,扭開了開關。 涼水噴出來,我哥掙扎了一下,他抬起頭,目光很是渙散。 水朝著側(cè)邊灑了出去,我哥閉起眼,說閆恬,我晚上真不住了,我meimei還在家里等著我,她晚上起來見不到我,會害怕的。 花灑跌到了地上,發(fā)出了很響的一聲。 我蹲下身,抱住了我的頭。 涼水積到了我的鞋邊,我的褲角濕了,前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聽見我哥大著舌頭,語氣慌亂,說小顏你怎么還沒睡。 水關上了,我哥抓住了我的肩。 他說,小顏,你明天不用上課了嗎?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 我哥臉色好白。 他的眼神清醒了不少,他看著我,神情緊張。 我問我哥,我是誰。 我哥呆了一下,他說你是李顏。 我問我哥,閆恬是誰? 我哥愣了一下,是廠長的女兒。 我看著我哥,你每天晚上回來的這么晚,都是跟她待在一起嗎。 我哥說,不是。 我抓住他的頭發(fā),問他,哥,現(xiàn)在連你也要拋棄我了嗎。 我哥慌了,他說不是的小顏,我這段時間都在出去談生意,我是想—— 我打斷了他。 我說,哥,下個星期五有家長會,你有沒有空來參加。 我哥頓了一下,說有空。 我說,好。 我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