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走出圍墻
大夫交代我哥,每天要進(jìn)行兩到三次沖洗,七天一個療程,之后可以一天沖洗一次,直到y(tǒng)indao口消腫下來。消炎藥每天都要吃,一天兩次,一次一粒,不能間斷。 我哥手上提著藥,背著我走出衛(wèi)生院。 外面已經(jīng)黑了,我哥給我買了一碗粥。他說小顏,我們沒有多少錢了。 我一天沒吃飯了,吃著粥沒什么胃口。 吃了兩口,我實在不想吃了,把粥扔給我哥。我哥吃著包子,拿著礦泉水愣了一下。他接過粥,低聲說,我們?nèi)ネ獾厣畎伞?/br> 三輪車在路上吱嘎吱嘎地走著,月亮掛在頭頂,星星出來了。 我哥說路上冷,脫了外套,給我穿上了。 他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有幾塊部分很暗,月光照過,那幾部分還顯出了深紅。 我靠著我哥的肩,風(fēng)把我哥的外套吹得鼓了起來。 袋子提手從儲物箱里伸了點邊邊,儲物箱里滿了,藥有些放不下了。 那些藥很貴,我哥把給我奶奶下葬的錢全部給我買了藥。 我哥說,他以后只有我了,等我們到了外地,他出去打工送我上學(xué)。 我問我哥,他不上學(xué)了嗎? 我哥笑了一下,說他不上學(xué),也能掙到錢養(yǎng)我。 我問我哥,為什么不可以邊上學(xué)邊掙錢? 我哥看著前方,說那樣掙得不多。 風(fēng)在我耳邊呼呼吹著,我感覺我的四周就像隔著一層玻璃。我哥還在跟我說著什么,他的聲音嗡嗡的,我聽不清楚。我哥兩只手都放在車把手上,風(fēng)太大,我怕被吹下去,挽緊了我哥的手,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聽見了我哥的心跳聲。他沒有說話了,四周好安靜,偶爾有摩托車經(jīng)過。 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太多,我像是被一層霧霾包裹著,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瞌睡扛不住,我閉上了眼睛。 _ 車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 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哥靠在了我的身邊。 天邊有些微亮,四周蚊子好多。 有一只在我哥臉上飛來飛去,它四腳趴在我哥鼻梁,搓著尖嘴頭,我揮手一乎,打死了它。 巴掌聲在空曠的路肩回蕩了一秒。 我哥突然驚醒了。他直起身扭頭四處張望著,拳頭握緊,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他的嘴巴好白。下頜緊繃,鬢角還淌下了汗。我喜歡他嘴巴紅紅的樣子。 我哥嘴巴變紅了,他呆呆地看著我,松了口氣。 我哥說,我們現(xiàn)在在交界處,就快到了。 太陽緩緩升了起來。金色的光芒太刺眼,我伸手給他擋著光線。車子開進(jìn)一個小鎮(zhèn)上,路上沒怎么有人,偶爾一個大娘經(jīng)過,我哥停車問她,縣里怎么走? 大娘說著方言,我聽不懂。 我哥用普通話問了兩三遍,大娘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說那邊走就是去縣城。 我問我哥,為什么要去縣里? 我哥說,縣里的初中比鎮(zhèn)上的好,讀完初中可以直接報考縣里的高中。 我還沒去過縣里呢。 我哥說,縣里環(huán)境好一些,老師教得也好一些,縣里還有體育課,校運(yùn)會,各種節(jié)日的大型活動。 我哥說的這些我都沒聽說過,他摸了一摸我的頭,說我去學(xué)校就知道啦。 車子在路上開著,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我哥開一段路就停下來問,縣里怎么走?哪個初中最好?那個初中往哪里走?周邊有沒有租房子的? 我在車上懵懵地看著我哥。 我聽不懂方言,我哥問了一圈,他好像都聽懂了。 穿過兩顆大樹,我哥帶我來到了一座很高很大的房子前。 我第一次看見這么高的房子,我數(shù)了一下,有四層。 它是紅色的,立在那,每一層都連著很長。 我哥跟我說,這個是筒子樓。 樹上有知了在叫。我哥停好車,帶著我坐到了大樹下的石凳上。 大樹擋住了陽光,細(xì)細(xì)的光線穿過,地上有了點點光斑。有風(fēng)吹過,大樹沙沙響著,斑駁在動,它照到了我的鞋子上,在我鞋尖上印了一枚金色的小徽章。 有大娘踩著三輪車從后面經(jīng)過,她的車上飄著香味。我看見她車上有好多小菜,聞著好香好香,我哥拉著我的手,去她攤位上給我買了一份。 一份好大,我吃了幾口就飽了。 我哥接過,一下就把剩下的給吃完了。 太陽到了頭頂,有大叔停在我哥的三輪車旁,他看了我們一眼,轉(zhuǎn)身往筒子樓里走了進(jìn)去。 我哥拉著我趕緊上前,問他里面有租房的嗎? 大叔說有。 他打開一樓的鐵欄門,讓我們走了進(jìn)去。 一樓的走廊很長很涼快,穿過幾個綠色的大木門,他帶我們停在了最邊的一個鐵門前。 鐵門另一邊是敞開的,有一個大娘坐在椅子上搖扇子。帶我們進(jìn)來的大叔說,老板娘,這兩個是來租房子的。 大娘看了我們一眼,問我們租多少錢的?一樓的五百一個月,二樓的四百一個月,三樓的三百一個月,四樓的兩百一個月。 我哥說,租四樓的。 大娘說行,帶我們上樓去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