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當(dāng)時在霧潭里浮現(xiàn)的記憶就不是墨靈珠引起的，而是他丹田里的圖騰。

    誰推他掉落南塢山的，他與宿家什么關(guān)系，之前他經(jīng)歷過什么。

    這些東西還有待探究商榷，現(xiàn)在需要做的，得先離開南塢山，找到陰氣充足之地，緩解體內(nèi)所需，再去查探其他事情。

    以齊家人的說法，再過不久這里來的修士只會越來越多，他身體里帶著的這只墨獸無疑是與南塢山的秘密有關(guān)，障眼法未必能騙過一些高階修士。

    丹田里的陰氣撤回了，墨獸被嚇得渾身炸毛，確定宿聿沒有進(jìn)一步動作后，它才松了口氣，繼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宿聿：“我的障眼法自然是不凡，你只要不暴露體內(nèi)的陰氣，他們只會以為你是邪祟入體，我辦事，你放心?！?/br>
    宿聿聞言皺眉，正想多問一點。

    而就在這時候，丹田中忽然傳來一股燒灼感。

    下一瞬，一聲敞亮的咕嚕聲就出現(xiàn)在宿聿的耳邊。

    這一聲咕聲打斷了宿聿的思緒，熟悉的饑餓感從腹中蔓延開來，他的唇齒間不由自主地發(fā)酸，像是在催促著他去進(jìn)食。

    丹田里的陰氣所剩無幾，圖騰半睜著眼睛，鑲嵌在圖騰上的墨靈珠此時渾實幽黑，正散著若隱若現(xiàn)的龐大墨氣，與不久前在南塢山中截然不同，丹田里所有的陰氣都被墨靈珠吃了。

    宿聿語氣一凜：“墨靈珠怎么回事??？”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顆墨靈珠就是鎮(zhèn)山碑啊?！蹦F急忙后退幾步，躲在墨靈珠的旁邊說道：“你開始修鎮(zhèn)山碑，那就不能停止啊，墨靈珠能吃的只有你丹田里的陰氣了……它不修好，怎么給你提供精純之氣啊?！?/br>
    宿聿總算知道精純之氣是怎么來的，陰氣進(jìn)入萬惡淵循環(huán)后確實能給他提供精純之氣，但前提是這個萬惡淵自行運轉(zhuǎn)的陰氣得足夠，不足夠，這東西就會反過來抽他的體內(nèi)的陰氣亦或者精純之氣。

    原先他給墨靈珠提供陰氣給它修筑萬惡淵的鎮(zhèn)山碑，這一開始修筑就不能停了，只要萬惡淵需求的陰氣不夠，就會源源不斷地從他體內(nèi)抽陰氣，滿足萬惡淵的需求。

    “也不是一直抽……”墨獸小聲道：“抽夠了就不抽了，而且它進(jìn)階對你有好處啊，你能得到的精純之氣也多了，就是進(jìn)階需要的陰氣有點多……”

    宿聿臉色難看，這東西根本就是個賠錢貨。

    且不說它需要多少陰氣，這樣下去他身體內(nèi)的陰氣會被完全吸干。

    殘余的陰氣被調(diào)動，一下就將墨獸壓至圖騰上。

    “嗚嗚嗚我說，你別動手啊?！蹦F這次真被挾持得動也不動，明顯感覺到宿聿的殺意已經(jīng)沒入它的四肢，才顫悠悠地開口：“墨靈珠跟我原先的家當(dāng)都用來修復(fù)你的傷勢了，再加上你一直動用靈眼去觀察，施展障眼法需要靈力啊，你體內(nèi)沒有靈力，能調(diào)用的只有精純之氣……我也沒想到丹田里的陰氣會耗得這么快。”

    天生靈眼，丹田里凝聚著精純的陰氣，血液堪比靈血，這一身體質(zhì)出奇得很，看似很弱，實則很強(qiáng)。

    這些陰氣靈血不止能養(yǎng)人，還能養(yǎng)魂，墨獸只是在他的丹田里待著的這段時間，都能感覺到自己被劍修劈傷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這等景況，于鎮(zhèn)山碑的修復(fù)可以說是極大的助力。

    可這人體質(zhì)特別，消耗陰氣也比常人快了數(shù)百倍，按理說它跟墨靈珠抽陰氣用用，剩下的陰氣也夠宿主用半個月，誰知道這宿主耗起陰氣來這么快……才抽多久，這就快空了？？

    宿聿沒去聽墨獸的狡辯，他緊緊捂住腹部。

    ……現(xiàn)在的饑餓尚且可控，需要及時止損。

    察覺到宿聿的想法，墨獸急道：“你不能這么做……鎮(zhèn)山碑已經(jīng)有雛形了。”

    這時候，墨獸拼了命從宿聿的挾持下掙脫開來，尾巴撞向圖騰中央的墨靈珠。

    墨靈珠被碰撞的瞬間，四周凝聚的墨氣立刻散開，強(qiáng)大的墨氣朝著宿聿的識海襲來，被墨氣遮蔽之際，宿聿的識海中同時出現(xiàn)充滿濃霧的一隅之地。

    什么東西……？

    濃霧密布，陰氣覆蓋，景況像極了此先的南塢山，好似一個縮小的南塢山就這么出現(xiàn)在他的識海內(nèi)。與濃霧齊來的還有龐大的陰氣，頓時就讓宿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疼痛，像是龐大而復(fù)雜的東西涌進(jìn)了他的識海中。

    “我本想讓鎮(zhèn)山碑成碑再讓你看，現(xiàn)在沒辦法了?！蹦F的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墨靈珠所屬的萬惡淵，本就是依靠著天地陰氣所存，我的勞工兇祟全跑了……但是放心，只要鎮(zhèn)山碑初具雛形，那么鬼眾就能讓萬惡淵……”

    什么鬼眾？

    宿聿頭疼欲裂地塵埃撐在床榻上，識海中的濃霧越來越清，墨獸的聲音卻斷斷續(xù)續(xù)，越來越遠(yuǎn)。

    忽然間，濃霧一寸寸散開，最后留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那地方上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兩個身影正在勤勞地開墾著什么。

    “南塢山野鬼兇祟雖然都跑光了，但也不是毫無所獲。”墨獸的聲音忽大忽小，說道：“當(dāng)時我沖進(jìn)你的體內(nèi)，發(fā)現(xiàn)有與你氣息相接的小鬼……就近抓了兩個。”

    抓了兩個……？宿聿識海中的痛感消散不少，兩個身影也逐漸清晰。

    一個渾身氣團(tuán)稀薄快要淹沒在白色的陰氣里，另一個則是黑白斑駁充斥著死氣。

    熟悉的感覺呼之欲出，詭異而又的荒謬的景況——

    張富貴和那具活尸……此時全在他的識海內(nèi)。

    第19章 兩個

    意識中的濃霧隨著宿聿的意動越來越清晰, 宿聿看著這突然出現(xiàn)識海內(nèi)如同另一幻境的處境，仿佛身臨其境地進(jìn)入那片濃霧中，四周的陰氣都能隨著他的意識調(diào)動, 他稍稍動手撥開一片霧，一個如同南塢山霧潭的巨大白玉石就出現(xiàn)在他的目前，這塊白玉石比南塢山霧潭更小, 而在白玉石邊上卻屹立著一塊碑。

    宿聿的眼睛看不見，卻能清楚地感知這塊青灰色的碑。

    石碑上用他從未涉獵過的文字鐫刻著繁復(fù)的紋路，宿聿只是看一眼，腦海中便浮現(xiàn)這幾個字的意思——萬惡淵。

    萬惡淵！？

    幾個字看似簡單，卻充滿著隱隱的威壓。

    宿聿瞳孔微縮，這是萬惡淵的鎮(zhèn)山碑……？

    忽然間，石碑的表層蔓延出幾道白氣，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想要避開那塊石碑的威脅，只是他剛一退后，石碑上的威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

    這時候，四周的境況一點點顯現(xiàn)出來，石碑往外的地方清晰呈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身后石頭的輪廓, 遠(yuǎn)處孤立著幾棵樹的輪廓，再往遠(yuǎn)點是樹的邊緣, 張富貴跟活尸的軀體被描繪出來……地方不大不小，以石碑為中心延展開來的地方, 也最多就一里地那么大。

    而且這個地方，明明與他無半點關(guān)系, 他卻一清二楚地知道每一塊石頭在哪，知道觸碰的每一樣?xùn)|西是什么……清楚地仿佛他是這地的主人。

    這是什么？他的身體里有一個真實的世界……？

    宿聿捂住腹部，一下就冷靜下來，余光一掃就找到縮在萬惡淵石碑后的墨獸：“說清楚?！?/br>
    墨獸干了壞事在前，見狀只能支支吾吾交代道：“鎮(zhèn)山碑修出雛形，萬惡淵的雛形也就出來了。”

    墨獸只能老實地將知道的事全盤托出：“你看到的就是萬惡淵鎮(zhèn)山碑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碑影了，那就能接納鬼眾了！前期確實需要投點陰氣，但之后還會開拓，只要里面陰氣越盛，小鬼勤奮些，萬惡淵也就會越廣闊，后面會給你更多的精純之氣！”

    “這一方世界里有點亂，總要開辟一塊地出來。”

    墨獸尷尬地解釋道：“過兩天還能再挖開一點。”

    現(xiàn)在的形態(tài)有點奇怪，但萬惡淵也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立碑??！

    以往它跟萬惡淵都是選的山水寶地，哪像如今，在一個煉氣期小子身上立碑。

    能立碑就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了！

    宿聿皺眉，從最開始的頭疼之后，也隨著他的意動，識海里那些‘濃霧’已經(jīng)漸漸清晰，張富貴跟活尸的身影好像也比他原先看到的氣團(tuán)更清楚，就好像通過識海去觀察，他可以一眼地看到兩者身上每一處脈絡(luò)，也包括兩者身上散開的、被萬惡淵所吸收的陰氣。

    他能感受體內(nèi)還有其他零散的陰氣正緩緩?fù)f惡淵里走，以及識海間若隱若現(xiàn)的碑影，到這里，宿聿知道自己是徹底跟這個所謂的萬惡淵綁定上了。

    或許原先這墨靈珠只是被自己吞入體內(nèi)，但從他給這個東西供給陰氣之后，他與墨靈珠間的關(guān)系就不一樣了。

    好像這萬惡淵里的東西，他可以輕而易舉去掌控。

    “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第一步了，你看，萬惡淵的碑影已經(jīng)成形，我們只要再多抓一些勞工，呸，鬼眾，萬惡淵就不會從你身上拿陰氣了，它會反哺你的！”墨獸說著說著，看到宿聿額面的冷汗以及蒼白的臉色時突然反應(yīng)過來，“等等，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這個人族小子怎么看起來有點不對勁？等等？莫不成這些陰氣也是……

    注意到墨獸的試探，宿聿識海一凝。

    “別別別，我們真的很好用，沒騙你！”墨獸見狀急忙展現(xiàn)它的價值，它尾巴一甩，四周的陰氣就變得更為凝實，宿聿能看到那些源自張富貴跟活尸身上的散開陰氣匯入萬惡淵的鎮(zhèn)山碑，然后進(jìn)入他的丹田內(nèi)，緩解了他的饑餓之感。

    精純的陰氣沒入丹田，僅僅是一丁點，帶來的感覺確實跟普通的陰氣不一樣。

    宿聿之前感受過這珠子帶來的精純之氣，可好像這碑影所凝聚的精純之氣，比原先墨靈珠吐納出的更純粹，有點像是宿聿最開始在霧潭深處見到的墨氣。

    墨獸小心打量著宿聿：“你感覺到不同了吧？這些精純之氣效用可勝普通陰氣兩倍，要是鼎盛期的萬惡淵，精純之氣的效用乃至更多，雖然前期投入多了點，但我們現(xiàn)在也多了兩個鬼眾了！”

    有了兩個，就不是零了！

    “只要有足夠多的鬼眾在萬惡淵內(nèi)，你就不會挨餓，也還能助你修行?！蹦F感覺自己與這位新宿主總算站在同一條船上，聲聲誘惑道：“你看啊，你要吃飽，我們可以抓足夠多的兇祟野鬼來萬惡淵當(dāng)勞工，對那些兇祟來說不過是換個地方修煉，卻能填飽你肚子，這不是好事嗎！”

    墨獸沒去注意到宿聿撥動萬惡淵里濃霧的舉動，它越想越可行，原先它還不知道怎么拿捏這個人族小鬼，眼看著這人族小鬼居然是靠陰氣生存，沒有足夠的陰氣，他也要遭遇饑餓之苦。

    以往萬惡淵都是在南塢山，路過的野鬼太少了，能抓的生靈有限，可現(xiàn)在萬惡淵在人的身上，走到哪抓到哪，還不容易被那些jian詐狡猾的修士發(fā)現(xiàn)，豈不樂哉！

    “這樣，你抓鬼養(yǎng)萬惡淵，我為你提供精純之氣，以保你不死之身?！蹦F算盤越敲越響，眼珠子跟尾巴轉(zhuǎn)得飛快，“往后萬惡淵產(chǎn)生的精純之氣我們五五分，如何？”

    萬惡淵需要鬼眾才能強(qiáng)大，鬼眾不足，萬惡淵自主輪轉(zhuǎn)的陰氣不足，就需要自己反過來去給萬惡淵提供陰氣，但這鎮(zhèn)山碑碑影成形之后，所提供的精純之氣確實比原先更好，也像極了當(dāng)時在南塢山深處，宿聿所見的墨色斑駁的‘氣’。

    墨靈珠只是萬惡淵最廢的姿態(tài)……立碑才是開始。

    想到此處，宿聿意識稍動，眼前的濃霧消失，重新看向鑲嵌在圖騰上的墨靈珠，隱隱約約看到墨靈珠上散發(fā)的陰氣，被緩慢輪轉(zhuǎn)的圖騰吸引著……腹中的饑餓感還沒消減。

    墨獸說得起興，卻突然被靠近的陰氣刺得個正著，急忙退后半步：“五五分不行，那四六分，我四你六？”

    陰氣繼續(xù)深入。宿聿微微凝神從萬惡淵里退了出來，再見到圖騰處那只甩動著尾巴的墨獸。

    看著對方，宛如在看一只搖尾乞憐的看門犬。

    “三七??！”

    “二八！??！”

    這點精純之氣無法像在南塢山里那樣刺激識海里的記憶，但如果能讓這萬惡淵再成長，那他當(dāng)初南塢山霧潭底下凝成的巨大墨石便可以再有，至少回到?jīng)]被毀之前的南塢山，或許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不得不說，哪怕被這墨獸擺了一道，但它所展現(xiàn)出來的好處確實是宿聿需要的。

    “他們就這樣待在里面？”宿聿沒理墨獸，意識稍動，萬惡淵內(nèi)所有就清晰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相信這只墨獸所說的話，是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能cao控丹田里的這一隅之地。但他還有些不適感，原先具有威脅已經(jīng)有一個圖騰了，現(xiàn)在多了一個未知的萬惡淵，他不喜歡被未知掌控。

    “也是可以放出來，你現(xiàn)在是它們勾通外界的唯一出口?！蹦F有氣無力地解釋道：“不過進(jìn)了萬惡淵就是萬惡淵的生靈了，除非像南塢山那樣封印碎了，就是你真正的身死魂銷，不然它們就會受鎮(zhèn)山碑的掌控，就算跑出去，沒你準(zhǔn)許，也沒法離你太遠(yuǎn)，也沒法反噬你，你大可放心……所以你答不答應(yīng)？！”

    內(nèi)府里的萬惡淵存在感不高，宿聿內(nèi)斂神識便能重新進(jìn)去萬惡淵，他觀察了半會，再次進(jìn)入萬惡淵時觸碰了張富貴，神識稍動，萬惡淵里兩個身影消失的同時，就將張富貴和活尸從萬惡淵里放了出來。

    宿聿心中微微訝異，居然真的可以……？

    “道長！”

    還沒等宿聿多想，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側(cè)響起。

    張富貴見到宿聿，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宿聿退后半步，避開猛撲過來的張富貴，確定了這個小鬼暫時還算活蹦亂跳。

    張富貴這段時間過得憋屈，他只記得當(dāng)時道長跳進(jìn)霧潭里，之后雷光大乍，再有意識就已經(jīng)是深處于濃霧之中，身邊還跟著那具差點要了他跟道長兩條命的活尸，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活尸居然沒有攻擊他，而是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實在驚悚不過。

    再后來就被某種力量趕著去搬石頭干活，提心吊膽過了不知道多久。

    這下看到了道長，張富貴都快要哭出聲了，終于見到熟人了！

    “我們這是從山里出來了……”

    看到外面走動的修士，張富貴興奮被澆滅，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

    沒去理會張富貴的沮喪，宿聿看著同樣被放出來的活尸，那活尸身上斑駁的墨點還是很清晰，但它沒了先前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