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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塢山有上古封印的消息早傳出去，齊家跟著玄羽莊過來此地，最大快人心的莫過于壓了宿家一頭。這幾年南界兩大世家斗得人人皆知，尤其宿家傍上北界蒼雪宗后，齊家這幾年經(jīng)常受到宿家的打壓，更別提前段時間宿家與顧家那件秘聞，齊家可謂非常不稱心。

    但這不稱心在南塢山消息傳出去之后就不一樣了，上古封印原本是宿家先發(fā)現(xiàn)，要是他們先一步掌控了上古封印，其他勢力無法多說什么，可偏偏宿家吃不下這上古封印，事情鬧大，宿家行為不端飽受詬病，玄羽莊趁此干涉，其余的活兒就落在了齊家身上。

    幾個齊家修士肆意討論著——

    “你沒看到，宿家的靈舟被玄羽莊趕了出去，聽聞天麓山那邊已經(jīng)有前輩過來，要知道出現(xiàn)上古遺跡，都要給天麓山傳消息。宿家吃不下這里，還想隱瞞，都忘了幾百年前極北魔淵不成？這下宿家解釋不清，就要跟天麓山交惡了?！?/br>
    “管宿家什么事，他們吃癟，得利就是我們齊家了，這次我們少爺一定要壓宿家一頭?！?/br>
    交談的修士看向旁邊慢悠悠走著的小少爺身上，小少爺一身矜貴長袍，腰間帶著昂貴的配飾，一臉意氣風(fēng)發(fā)，單是站著就與這陰風(fēng)肆虐過的南塢山密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他的腳邊跟著一只僅有成人膝高的妖獸，妖獸身上也同樣穿著貴氣逼人的袍子，衣著下皮毛雪白泛光，渾實的軀體儼然是一個小胖子。

    小少爺搖著手中鑲金帶玉的寶扇，隨手丟了一顆價值千金的金靈果，腳邊的小妖獸跳起咬住，一主一獸，光輝燦燦，走起來路來身上的飾件叮當(dāng)作響。

    而就在此時，小妖獸似乎注意到什么，頓時從小少爺身邊跑開，竄到不遠處的矮草叢，一下就擠了進去。

    其他修士急忙跟上，剛躍進草叢，就看到小妖獸沖到遠處的枯樹旁邊，大張著獸齒，似乎在舔著什么。齊家修士們趕來就看到這一幕，紛紛上前打算看清狀況，就看到妖獸壓在一人身上，正大張著獸齒，不斷地在那人身上舔舐。

    “你是……？”齊家修士不由停住，目光停在遠處的修士上。

    修士身上衣著破爛，還裂開了好幾道口子，最主要是人。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十五六，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半裸的白皙皮相上是污跡，像是經(jīng)過了一場慌亂的逃難。此時他正倉促地推開趴伏在他身上的妖獸，阻攔的手腕過分纖細，看起來沒什么力氣，正勉力抬手制止妖獸進一步靠近。

    齊家修士沒見過這人，是個生面孔，從衣裳看也沒見到其他氏族家紋，看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誤入此地的散修。

    妖獸還想繼續(xù)靠近少年，齊衍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靠近，喊住妖獸：“小人參，別嚇到人。”

    妖獸停住了腳步，又想靠近少年，又因著主人的命令只能停止，尾巴不斷地甩動著，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宿聿聽到身周的聲響減弱，不禁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他的視野內(nèi)出現(xiàn)了幾道異彩，其中異彩最盛的就是這個說話的人，之前他就知道，這些異彩氣團就是修士修行聚集在體內(nèi)的靈氣，而這個被人稱之‘少爺’的修士，是這群人里修為最高的，那在他身邊那個矮小紛雜的氣是……？

    “那是妖獸的妖氣，這人不簡單，這只幼年期的妖獸血脈極高?！蹦F出口解釋道：“天生靈眼的能力之一，就是能看到天地靈氣，修士的靈氣，妖獸的妖氣，兇祟的陰氣鬼氣，你都能看到?！?/br>
    東寰修道界以‘氣’修煉為尊，修士吐息周天，吸納天地靈氣，以達尊者之境。而萬物生靈不止有人，有人便有妖魔鬼怪，但萬物不離其宗，萬物修煉以氣為基，人修靈氣，妖修妖氣，鬼修鬼氣，各有各的境界。但凡入道啟蒙，便會凝實成體內(nèi)的氣團，也就是具象出現(xiàn)在天生靈眼者眼中的‘氣’。

    見氣就能辨人，見氣也能看透虛妄。

    被妖獸突如其來靠近，莫不是見到周圍靈氣異彩紛雜，他已經(jīng)忍不住對那個妖獸下手。

    見到這些修士沒有進一步，宿聿微微側(cè)著臉，稍有疑慮地觀察著，莫非哪個劍修不在這些人里。

    “你放心吧，我給你施了障眼法，他們認不出來的?！?/br>
    墨獸趕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調(diào)用了墨靈珠里的陰氣，給宿聿施了一個障眼法，它是想也沒想到這個修士連最簡單的障眼法都不會，還得靠它來幫忙：“我最多擋住你的臉，在他們眼中你的樣貌稍有變化，但擋不住你的眼睛與身體，你最好別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想辦法掩蓋過去……”

    它說著，忽然瞧見那個金丹修士丟了個金彤彤的果子滾到小胖子妖獸面前，不由得舔了舔牙齒：“金靈果……這味道，至少百年份的……吃這么胖！不怕噎死！”

    宿聿沒有搭理墨獸的叨念，確定自己臉被掩住后，才認真地觀察著來人。

    除了近距離接觸過張富貴那樣的魂體，這還是他第一次離修士這么近。

    周圍安靜下來，宿聿暗自打量修士的時候，齊家修士們也在看著他。

    齊衍屏退其他人跟妖獸后，才稍微靠近了少年。

    他一靠近，少年就稍稍往后挪了幾步，動作皆是回避：“這位道友是哪方修士，我乃東寰南界白虹齊家之人，此次南塢山之亂已由齊家與玄羽莊接手封山，若有難處，可向齊家求助。”

    半晌，少年沒有回話，反倒是試探地看著四周。

    齊衍這才注意到少年的眼睛，那雙眼睛視物灰蒙蒙的，就算是避開妖獸，瞳孔中也未見波瀾……這是個眼盲之人？

    齊衍最擅觀人眼色，見狀不由得凝眉，往常其他人聽到齊家以及玄羽莊，或多或少會有波瀾?？裳矍斑@人別說反應(yīng)，聽齊家或者玄羽莊皆不動聲色，甚至半點疑慮也沒流露，不禁遲疑道：“道友？可否識得齊家？”

    少年見這些人沒其他舉動，往后挪了半步。

    齊衍皺眉，見少年的異樣，又問：“道友可記得自己是誰？”

    少年搖了搖頭。

    其他齊家修士見到這，面面相覷。

    這人眼瞎了，居然連自己是誰都不認識……？

    南塢山里有很多失去消息的修士，齊家修士巡山就是為此，這一日他們救了不少修士，可眼前這人的情況卻還是他們見過最棘手的。見到齊家少爺?shù)氖疽猓R家修士中一名醫(yī)修幾步上前到少年旁邊。

    人一靠近，少年不由自主地后撤，醫(yī)修剛上前碰到對方，少年便抬手揮開他的手。

    見少年抬手抵御，醫(yī)修急忙說道：“道友莫急，我是醫(yī)修，我?guī)湍憧纯磦麆??！?/br>
    南塢山出去會怎樣，這地方又在哪里，宿聿都不知道。

    原先還有個張富貴在能給他指路，現(xiàn)在丹田里這只在山里待了上千年的墨獸估計派不上用場。墨獸也說了南塢山的陰氣空了，既然墨靈珠能吃陰氣，那他得找陰氣更盛的地方……外邊修士甚多，眼前這些入山的修士，是他出山唯一的途經(jīng)。

    想到此處，他稍稍放松了身體。

    握住少年的手腕，醫(yī)修松了口氣，但是越探越是眉頭緊皺，半晌才說話。

    “脈象極其虛弱，儼然是陰邪入體，氣息紊亂，半點靈力也試探不出……前不久救助的修士里就有不少受到南塢山陰氣影響，受魘分不清虛實，還有人意識潰……”醫(yī)修斟酌后道：“他記憶不清，眼無法視物，狀況更嚴重。我能力不足，恐怕要讓其他前輩查探他的狀況?！?/br>
    齊衍若有所思地盯著宿聿看了一會，少年沒有半點反應(yīng)，對于其他人觸碰，還有點應(yīng)激。

    他吩咐道：“把他帶回去，等巡山的長老們回來，再讓他們看看?！?/br>
    兩個修士來扶住宿聿，帶著他往前走。

    “你這裝得不錯啊?！蹦F剛緊張死了，就怕宿聿一手將人掀飛出去，稱贊道：“那個齊家小少爺至少是金丹巔峰的修士，你居然能瞞過他?！?/br>
    山里沒東西了，想要讓體內(nèi)那顆珠子成長起來，接近修士是最快的。

    修士斬妖除魔……他們知道哪里有他需要的東西。

    兩個齊家修士為了扶得穩(wěn)，一左一右地攙起宿聿的手臂，邊扶邊說著安慰的話。

    宿聿沒應(yīng)，他微微垂眼，能感受其他人扶著手臂的余溫。

    被張富貴背著的時候尚可，觸感同樣森冷，但是被人觸碰，他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回避，莫不是要繼續(xù)往下裝，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甩開這兩人的手。

    ……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被人挾持攙扶著，有種無法反抗，任人宰割的厭惡感。

    在宿聿走神之際，丹田里斑駁混雜的陰氣緩慢地運轉(zhuǎn)著，無人在意的角落里，被投食過的墨靈珠四周出現(xiàn)了風(fēng)旋，悄無聲息地吸納著丹田周圍陰氣，源源不斷地納入珠體內(nèi)，珠體越發(fā)黑沉，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碑影。

    墨獸趴在丹田里，尾巴搖搖晃晃。

    這小子，還沒意識到他拿到多大的寶貝嗎？

    圖騰靈眼，異血以及萬惡淵。

    ……這是一個年輕的萬鬼之主。

    第18章 碑影

    山林里, 江行風(fēng)從樹梢高處落下，幾步走到樹蔭底下，“外邊已經(jīng)封山了, 玄羽莊看起來很急，來了將近四艘靈舟。宿家想要分一杯羹，玄羽莊不給他們機會……其他勢力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 現(xiàn)在東寰修道界恐怕都盯著這地方，我們再不走，可能就要暴露了?！?/br>
    換作平時，暴露也無所謂，可偏偏……

    江行風(fēng)看向旁邊已然妖化的年輕人，不由得長嘆口氣，這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你這妖血怎么回事, 先前不都壓得好好的嗎，我答應(yīng)我?guī)熥鹨宦纷o送你回顧家，你可不能在這給我出亂子。顧七，你有聽我說話嗎？”

    “這山里不止有那只鎮(zhèn)山獸，還有別的東西在?！?/br>
    顧七垂眸細看著四周的路徑，地面上有凌亂的腳印，像是不久前有巡山的修士經(jīng)過。

    江行風(fēng)不知顧七在看什么,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便瞧見劍修已然靠近更里的一棵枯樹下?？輼湎路接刑幧陨月∑鸬耐炼? 周邊都是雜亂的落葉，看起來與旁邊沒什么區(qū)別。

    年輕的劍修兩指稍動, 地面的腐土就被他掀開，露出了里面森白的枯骨。

    江行風(fēng)抬嗅捂臉, 忍著沖面而來的腥臭味，“你沒事干嘛……？你該不會找的這東西吧？！”

    話還沒說完，就瞧見劍修掀開的土坑里，散著凌亂枯骨。

    枯骨擺亂無章，不像是死后被掩埋，更像是人胡亂將枯骨掃至一坑里。

    “誰這么好心，還將散亂的尸骨斂至一坑，你扒的該不會是他人所立……”

    江行風(fēng)捧手作揖，“我家年輕人不懂事，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說完口中已經(jīng)念起了往生咒。

    土坑周圍隱約有人痕跡，顧七鼻尖嗅了嗅，眸光停在側(cè)邊的樹根上，似乎聞到了什么味道。

    顧七一揮手，枯骨之下露出一件猩紅的血衣，血衣破破爛爛。

    人死了？不對。

    成枯骨的尸首，應(yīng)該是死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是他。

    江行風(fēng)念叨著幾句往生咒，念還沒念完，余光便瞥見顧七將那件破爛的血衣拿了起來，他阻止未及，就瞧見顧七將那血衣湊至鼻尖，那一瞬間，江行風(fēng)看到顧七的耳尖動了一下，妖瞳微微斂起。

    江行風(fēng)看到他嗅血之舉，微微發(fā)麻：“顧七，我可沒聽說你妖化后有這癖好……”

    “人在這附近，應(yīng)當(dāng)剛走不遠。”顧七說道。

    土坑完好，這人扒了死人衣裳，換掉那身顯眼的血衣，試圖掩蓋氣息。

    怪不得他一路追過來，都沒怎么聞到氣息……顧七盯著地面雜亂的腳印，繼而看向遠處，便看到南界的修士已經(jīng)在南塢山口封山扎營，那人既然要離開南塢山，也得過修士的審查。

    走不了太快。

    “我去顧七，你就這個樣子想進去?。　苯酗L(fēng)急忙拉住人，制止道：“我可跟你說，你這樣子出現(xiàn)在玄羽莊面前，那群御獸師得瘋了不成，再者我們兩個行跡不宜暴露，再怎樣，你也得等天麓山的人……”

    一件血衣被丟回江行風(fēng)懷中，江行風(fēng)一愣：“干什么？”

    “你回神醫(yī)谷，幫我看看這上面是什么血?！眲驼f完，余光斜斜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齊家靈舟處，心思稍斂。

    他想找的人，應(yīng)當(dāng)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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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家的靈舟離得不遠，抵達地方后，齊家人便將宿聿帶往齊家靈舟。

    南塢山山口處停泊著數(shù)多靈舟，一路走來，宿聿感覺四周全是紛雜的靈氣，被包圍在期間的感覺很奇妙，聲音多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氣味也多了起來。

    路過時，還聽到其他人的私語。

    “哎這沒辦法，聽說山里有什么鎮(zhèn)山碑碎了?！?/br>
    “這南塢山太奇怪了，聽說之前還陰氣遍野，現(xiàn)在丁點不剩，聽著就滲人?！?/br>
    “雖然不是坐化之地，卻好像也有大寶貝在，不然你看宿家，圖什么？”